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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动荡变得越发激烈,蛮牛带着妖群在分崩离析山崖上急速撤退。
他们身后的高山平原皆都已经化为了虚无,本该矗立客栈的地方因为地脉的断裂,早已陷做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地洞。
留在最后断尾的蛮牛一边挥剑劈开飞落而下的巨石,一边面带焦急的回头查看。
地洞似乎又变大了很多,但她依然没办法一眼看到它的底部。
“首领——首领——”骁勇善战的将士们见蛮牛迟迟没有跟上来,便停下脚步急急呼唤她道,“前面的路看起来马上就要断了——”
地宫迟迟未曾上浮,迷知也不见踪迹,蛮牛心急如焚,未及多想,便顺应自己的本心旋身往回赶。
“首领!”将士们见状皆都大为惊异,但下一刻,他们也本能的追在了蛮牛的身后。
在急于逃生的妖怪们眼里,那个地洞简直就像是饕餮永不知餍足的胃口一般可怕,巨石、断崖、流沙,有什么它便吞下什么。
他们唯恐避之不及,光是回头看就已经十分害怕了,更遑论如蛮牛一般回头呢?
他们手脚下的山体时时刻刻都在倾斜,大小不一的石块如急雨般不停落下,为了能够活命,他们不得不像低等的走兽爬虫一般四脚着地的努力攀爬。
偶然间有不慎坠落的家伙惨叫着从他们头顶上摔下来,但他们独善其身,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回头看他们会跌到哪里去而已。
黑黢黢的山谷里落满了碎石断树,不幸丧生的妖怪完全隐没于其中,竟是半点残尸也不曾见到。
悬于高空的月亮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红纱,连月光都有些发红,叫人没得发憷。
越拓越宽的狭缝一路波及伏霞谷,沸腾不已的熔浆如洪水般汹涌袭来。守护灵脉的雪妖避无可避,只能被迫离开了谷底。待到泛蓝的积雪冰原皆都叫金红色的熔浆淹没之后,她这才如一阵裹夹了冰雪的飓风,迅速袭向封印了旱魃的火溶洞。
蛮牛和将士们顶着热浪一点点地逼近塌陷的地洞。
由于地面早已崩裂的不成样子,又有源源不断的熔浆自地心喷涌而出,是以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里没有道路,也没有山,有的只不过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火海炼狱。但就算是如此叫人绝望的情况之下,蛮牛却依然可以找到继续前进的办法。
“熔浆遇冷则会凝固发硬,时间一久,便可结出石痂来。”蛮牛试探着踩了踩脚边那片黑红相间的地皮,才凝固起来的浮皮略受力便碎裂开来。她及时收住脚,然后边活动关节边沉声道,“不过现在我们没多少时间等它们完全成型了,若是有自信能在这样的道路上前行的,就跟着我来——”
话音未落,她便如出弓之箭飞射而出。
将士们满目豪气的相互对看一眼,在默契的点头之后,他们便大喝一声,紧紧追随在他们的首领之后。
他们的每一次落脚,就如同直接踏在了虚浮的泡沫之上。即便是轻盈的蜻蜓,点水时也难免要碰到水面,更何况像他们这般借尚未凝固发硬的石痂继续前行呢?
山崩地裂仿佛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他们不但要竭尽全力不让自己沉入足可融金化骨的熔浆里去,而且还需时时留心,刻刻留意,以避免被滚落的巨石击中。
正当他们做好了将性命踏在脚下的心理准备之时,动荡不已的大地突然平息了下来。
地裂和狭缝皆都停止了扩大,不断喷涌的熔浆也跟着缓和了下来。险险稳住身形的蛮牛和将士们及时在地洞边缘处停下脚步,在震惊无比的四下查看了一圈之后,他们这才确信大地的浩劫暂时中止了。
“地宫——”
不知谁惊奇的喊了一声,引得蛮牛和其他将士慌忙低头去看地洞。
凭空陷入地下的大洞如今看来,竟没有方才他们在山腰上俯瞰时来的深。但他们转念一想,怕是熔浆灌入其中,这才将它的底部抬高了。
蛮牛面色凝重的俯下身来,但她看了许久,也只能看见熔浆和碎石。
“大人……青衣……”她喃喃道,“你们可无事……”
“首领……”将士们也不约而同的露出担忧的神情,“我们还是开一条沟渠出来,先将这些碍事的熔浆清掉才行啊!”
“这里的地都已经千疮百孔了,你们哪里还能找出地方来下手?”蛮牛蹙眉道,“再者这样太费时间,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先确认大人和青衣是不是无恙。看样子我得亲自下去——”
“首领你——”将士们闻言大惊失色,连忙阻拦道,“这熔浆乃是大人的真火所化,你直接下去怕是会被烧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但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蛮牛不顾阻拦,起身就准备跳下去。
变故就发生那一瞬,蛮牛才动身形,就有一股极为迅猛的力量自下而上的急冲而出。
猝不及防的蛮牛被那不知名的力量一撞,霎时被撞飞到了半空之中。
留守在地洞边的将士们但见一波玄黑的巨物从熔浆中飞射而出,然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巨物便忽然分散成了无数锁链,就那么哗哗作响的飞散开来。
一个淡青色的倩影逐渐显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青衣!”狼狈落地的蛮牛一时大喜,连忙问道,“大人呢?”
只显露出半身来的青衣睁开自己那双清冷的眼睛,她循声低头看了眼蛮牛,然后不等蛮牛面上的喜色消隐,她便伸手对着蛮牛身后的远山虚空一抓。
只听见呼的一声,数根囚妖索破空而出,又破空而回,而它们的末端皆都多了一只无力挣扎的妖怪。
见状蛮牛的脸上霎时变得凝重起来。她还记青衣那极为冷酷又强悍的血脉,虽然同是季厘国的人,但她从未见过如温玉和青衣这般同时兼具恐怖和柔弱两种特性的存在。
她看着青衣面无表情的割开猎物的脖颈,当殷红的血汨汨流淌而出之时,她这才低头痛饮了起来。
将士们见了这样的青衣皆都有些失神,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小娘子身上的气息既甘甜醇厚,又森冷可怖,令他们在垂涎心动之余,又止不住的战栗起来。
但最终,那股强烈的渴望战胜了他们心底的恐惧,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开始逼近青衣了。
“你们——”觉出不对的蛮牛慌忙用剑锋割伤了自己的大腿,唯恐自己也如他们一般忍不住想对青衣下手。
正埋头进食的青衣似有所觉的抬起头,但她看的并不是蛮牛或那些意志动摇的将士们,她的看的是远方的山峦和境界线。
虽然不甚清晰,但她分明感知到有大量的妖怪正在朝这里靠近。
“哼,妖怪。”未曾饱腹的青衣冷笑一声,却是丢开了自己方才抓来的猎物。
蛮牛只觉这样的青衣有些可怕,但护主心切的她还是咬牙问道:“不知大人现在何处?”
青衣淡淡的扫了蛮牛一眼,随即动了动手指,团团裹缠在她下半身外的锁链便松散开来。待到屏蔽他人目光的囚妖索皆都消失之后,黑三郎的身形这才暴露了出来。
他就像条大蛇一般,将青衣紧紧缠在自己的尾巴里,若非方才那些囚妖索死死的勒着他叫他动弹不得,只怕他就要忘情的缠着青衣一同赴往极乐境界了。
是以这会儿囚妖索一散,他便立马黏黏糊糊的抱着青衣蹭来蹭去,只差没直接开口要求双修了。
不堪受扰的青衣不悦的拽住黑三郎的尾巴尖,然后才道:“你的仆从等你多时,还不快快交代他们行事?”
说完她又回头盯着地洞看了起来。
意amp;乱amp;情amp;迷中的黑三郎这才注意到跪在下空的蛮牛。
总算还记得大事的黑三郎强行抑制住了体内骚amp;动不已的欲amp;望,未免再度陷入软玉温香中,他不得不忍痛松开了青衣。
“地宫已现,我们会引开后土分amp;身,你们只管挖开地宫,将那磐石击碎即可!”黑三郎一面说,一面就暗中运力。
蛮牛领命上前,此时再俯头看时,就发现那地洞里的熔浆正在逆向流出,并源源不断的从她身边流过。
废墟般的地宫逐渐显现出来,而站在地宫正中间的人也跟着现身了。
那里只站了两个男子,一个身穿藏青色劲衣,许是在地宫里经历了好些混乱的场景,是以他的衣衫皆都有些脏破。另一个兜头披了一件火红色的大斗篷,但单看他的背影,蛮牛就忍不住有些心悸起来。
她隐约猜到了那斗篷下的男子的身份。但等到对方慢慢的抬起头后,她震惊之余,竟又有些怀疑自己猜错了。
只见他的脸截然分裂成了两个模样,右边是个极其狰狞的面具,而左边则像是在他们如今踩踏的大地上雕刻出来的人脸一般,不但黑红不均,还带有许多不自然的裂纹。
“烛龙——”一看见虚浮在半空中的黑三郎,暴怒中的后土身形一动,却是快如闪电般的朝黑三郎袭去。
“我们好歹也算故人。”黑三郎闪身避开了突袭。待瞧见后土扬手召唤出无数尖锐的石锥时,他便似笑非笑地说道,“为何每次见了面,不是我恼了便是你恼了呢?”
“你我无需多言!你的宿命,就只有永眠于地底而已!”一招落空的后土爆喝一声,便又再度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