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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师傅叫得着实有些大声,吓得走在前头的众人慌忙回头探视。
位于队首的东桥远望之下,只觉那只缠在高师傅手背上的小妖怪颇为眼熟,怎么瞧都有些像青衣之子。
不甚确定的东桥只能试探着呼唤道:“小郎君?”
正埋头啃食嫩肉的小家伙狐疑的抬起头,东桥定眼一看,果然是浴火。
“啾啾啾!”得见熟人的浴火活泼的叫唤了几声。眼前这么一堆人和妖怪,浴火就只认得一个东桥,其余家伙他概不曾谋面。如此对着东桥打过招呼之后,他就又自顾自的低下头并继续大嚼特嚼了。
“小郎君怎会在此?”震惊无比的东桥慌忙上前,“莫不是小娘子出事了?”
说话间他就要将浴火从高师傅手上接过去。不曾想浴火虽小,但那周身的灵气却极具攻击性。东桥的手才堪堪触及他那尚未长硬的朱红色蛇尾,就被逼人的炎气烫红了手指。
没有防备的东桥本能的缩回了手,再看浴火的神情也跟着化为了敬畏。
对此毫无所知的浴火依然还在吃高师傅的食物。大约是已经垫了个底,是以浴火的嘴就开始挑剔起来。他将吃剩的那半块嫩肉左撕一条,右啃一口地糊遍了口水后,就抬头对着高师傅啾啾的叫个不停。
高师傅哪里懂浴火在说什么,他瞪着眼看着小家伙在自己的手背上来回的甩了好半天尾巴,心里却只是心疼自己没能吃进嘴的那块嫩肉。那可是他精心准备给蛮牛的点心!要不是自己这会儿实在有些饿了,不然他是不会将这些肉拿出来的。
“他在嚷嚷什么?”心有不平的高师傅立即回头问东桥道,“这条长虫就是青衣丫头的孩子?”
“是。”东桥蹙眉疑惑道,“但不知小郎君是如何来到此地的。按说他此刻应该正同小娘子和黑郎君呆在一处的……”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还需多猜吗?”高师傅斜着眼泼冷水道,“没瞧见方才那么大的动静?照我说,只怕青衣丫头已经跟黑三郎那家伙一道儿被后土抓走了!要不然她怎么会舍下自己的孩子?别瞧着她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一道紧要时刻,会伸出援手必是她了。”
说话间他就看见浴火撅着个小屁股,正在他的油纸包里卖力翻找东西。
高师傅暗叫句糟,连忙伸手揪住了浴火的尾巴并将他从油纸包里扯了出来。
然而这会儿已经为时已晚了。等着急的高师傅低下头认真查看油纸包的时候,他马上就发现油纸包里所有的肉块都被浴火咬掉了一个小角。
当真是可恶的小娃娃!你说他要吃便吃吧,但像这样般将每块肉都咬了遍到底是意欲何为?
“你!”高师傅气得满脸的横肉都在抖,他提溜着浴火的尾巴来回摇晃了几下,然后才怒气冲冲的呵斥道,“你赔我的肉!”
“高师傅!”东桥见不得浴火被如此粗暴的对待,当即就出手阻止道,“有话好好说,何必这般折腾小郎君呢?”
被强行格挡住胳膊的高师傅简直是要气炸了,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控诉浴火的罪行,被摇晃得气恼起来的浴火翻身一跃,却是一口咬在了高师傅的手腕上。
经过温玉的一番调养,如今的浴火已非旧时可比。再加上日日灵药的滋补,他的口牙更是越发尖利起来了,饶是皮糙肉厚的高师傅都有些挨不住。
猝不及防的高师傅登时惨叫着将手里的油纸包甩了出去。
浴火本来天生就有些倔强,方才他在高师傅手底下吃了亏,是故这一口咬下去,竟是用了十二分的气力。
可怜高师傅疼的嗷嗷直叫,但不管他怎么甩手,就没办法将浴火这凶狠的小霸王甩开。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眼瞧着见了血,但又不敢真对浴火怎么着的高师傅没办法了,只得低声下气的哀叫道,“老子服气了,你快松口吧!当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你竟跟你那霸道至极的老子一个模样性情!老的欺负老子我也就算了,结果生出个小的还来欺负老子!还不快松口啊!”
“小郎君——”边上的东桥也跟着劝道,“快快松口吧!高师傅生得皮糙肉厚,没得磕坏了你的牙——”
气鼓鼓的浴火这才松了劲儿。只是他方才咬得有些狠,这会儿两颗小尖牙已经嵌进高师傅的皮肉里了,一时半儿会儿竟拔不出来。
他哼唧着继续挂在高师傅壮硕的手上,又巴巴的朝着东桥伸出了小手,仿佛在等东桥救他一般。
东桥咬牙伸出手,极尽小心的托着浴火的小身躯并帮助他将卡在高师傅皮肉里的尖牙拔了出来。
在此期间,高师傅忍得脑仁儿一阵阵刺痛。好不容易从那小霸王的尖牙底下脱身了,他便嗖的一下躲得老远。
“啾啾啾。”无情镇压了高师傅的浴火很是骄傲的挺起了胸膛,然后不等忍痛的东桥有所回应,他便又甩着尾巴扑到烛龙的尾巴上去了。
旁观许久的秀秀见东桥满手都是水泡,便忍不住露出吃疼的表情来,仿佛那么多狰狞可怕的水泡不是长在东桥手上,而是长在她手上似的。
季厘国的族人见惯了血腥,别说区区一点水泡,便是比这严重的多的可怕伤口,他们处理起来也是信手拈来的。
他们只留了一个人为东桥处理伤口,剩下的人则目不转睛的看牢了浴火,以免不慎看丢了他。
负责包扎的族人摸出一根细针,在烛龙的鳞片上略擦了一下之后,他便用那细针飞快的挑破了东桥手上的水泡。
“东桥你疼不疼啊?”秀秀吓得直缩着脖子,又连连吸气地小声嘀咕道,“看起来好疼!”
“不要紧。”面色煞白的东桥艰难道,“这点伤,上点药就好了。”
话音未落,族人就已经将一大瓶药粉悉数洒在了他的伤口上,疼得他嘶了一声。
“这是方舟研制出来的特效伤药。”族人细细的用布条将东桥的手包好,然后才对秀秀解释道,“虽然用着有些烈,但是保准儿马上就能痊愈了。”
秀秀捧着脸忙不迭点头,等看见东桥的脸色缓和过来了,她这才皱着鼻子去看浴火。
一派天真的浴火正娇憨地在烛龙巨大的尾巴上打滚。他时而将自己挂在烛龙硬鳞上打秋千,时而又装作一条绳子,在那里努力的丈量烛龙的尾巴。他倒是玩得开心,倒把边上的族人们急得出了一身汗。
“坏孩子!”先是被瓜分走了青衣的关心,又看到自己很喜欢的东桥也被弄伤了,愤愤不平的秀秀终于忍不住指着浴火骂道,“你就是个坏孩子!最讨厌了!”
嬉戏中的浴火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等看见眼泪汪汪的秀秀憋着气直抽抽,他便抱着烛龙的尾巴小声地啾啾叫了起来。
“最讨厌你了!”秀秀扭头趴在季厘国人的肩头,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众人全都有些懵住了。他们根本不明白秀秀为什么闹脾气和哭号的原因。
浴火从没见识过这种事情,吓得慌忙躲了起来。他顺着烛龙巨大的长尾一路向上,直到游进了烛龙滚烫的肚腹底下,他这才停了下来。
紧追其后的众人这才看到了烛龙的正体。
他盘旋成山的身躯太过巨大,以至于这般庞大的地穴都难以尽数容纳,只能让他的身躯大半浸泡在沸腾的熔浆之中。而浮在熔浆上的那小半躯体又被升腾的炎气所扭曲掩盖,叫寻常的肉眼凡胎都难以细窥他的真面目。
众人没有办法,只能拉拽着高师傅上前观望。
高师傅不知何时又将那些肉捡回来了。既然已经被浴火啃过一口了,他也就放弃了送给蛮牛吃的念头。但就那么直接丢了又有些可惜,要知道这地穴里根本就找不到能吃的东西,为保险起见,他还是坚持揣回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会儿众人推搡着要他帮忙,他虽然不甚乐意,但还是不得不眯着眼认真查看起来。
透过朦胧的虚影,高师傅隐约瞧见烛龙如蟒蛇般将自己的尾巴一圈圈的盘在一起。
高师傅瞧了半天也只瞧见一片赤红的尾巴,想了想又调转了一下方向。
这下子他总算窥见了一点东西。
只见那层层盘踞的赤红色长尾之内趴着个身形巨大的精壮半身,因为他背对着高师傅,是以高师傅只能看见一大蓬如火焰般飘忽的长发顺着他□□的脊背蜿蜒而下,并最终化作足可融金化骨的熔浆流淌在这地穴之中。
他的后背上密密麻麻的绘满了金红色图纹,咋一眼看去,就像是长了大片大小不一的鳞片一般。
身形娇小的浴火畅行无阻的从他的尾巴游向了烛龙的脖子,然后用手拍了拍烛龙不曾显露的脸。
地穴突然开始震动起来,原本一动不动的烛龙终于有了动静。他缓缓抬起自己那同样绘满金红色图纹的手,将肩头的浴火轻轻的扣在了手心里,然后在高师傅惊恐的凝视中一点点转过脸来。
“天哪——”总算得见烛龙真实样貌的高师傅霎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