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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三,金匮,宜祈福、婚娶。
今儿是难得的黄道吉日,素来低调的费家竟也大张旗鼓地办起来了喜事。手握请柬的宾客们自千里外赶来观礼,没得将方圆几里内的客栈都住满了。
鲜艳的红绸和双喜剪纸将费家装点的焕然一新,一身新衣的书呆子傻愣愣地跟在费老的屁股后头来回转悠。
“哎呀恭喜恭喜!”宾客一面道贺,一面送上了早已备好的贺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费大仙收下!”
大——大仙?
书呆子嘴角一抽,随即又隐忍地瞥了费老一眼。
他竟不知道自家老爹会有这般类似黄鼠狼的称号。
“多谢多谢!哎呀,林老真是太客气了。”早已习惯被人如此称呼的费老接下对方的贺礼,口中也不忘礼貌道,“犬子大婚,你能千里迢迢地赶来观礼,便已经是赏脸了,怎的还特特地送礼呢!来来来,惜时,这是你爹我的故交,快来见个礼!”
不料书呆子还在出神,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费老略等了片刻,也不见书呆子上前行礼问候,待到侧目一瞧,就见书呆子迷澄了一双眼正在那里傻笑。
莫不是吉时将近,他已经萌生出了春*情?
费老越想脸越黑,心中更是暗骂书呆子没出息。为免在宾客面前失礼,他连忙暗中踹了书呆子一脚。
书呆子吃痛,下意识便弯下腰并对着前方连连作揖道:“仕苑这厢有礼,望世伯一切安好!”
“好好好!”宾客只道新郎官儿五官端正,气质文静,便点头赞道,“郎君端的是好相貌,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有这么大的福气能同你共结连理?”
书呆子不暇思索的张口欲言,待要如实告知,就又冷不丁的被狠踢了一脚,以至于到了嘴边的话霎时就化成了一声闷哼。与此同时,他就听见费老爽朗笑道:“哪里哪里!林老当真是谬赞了!犬子何德何能,若说福气,也是这小子走了大运,没得委屈了人家小娘子——”
“哈哈哈,大仙当真是过谦了!”宾客顿时哈哈大笑道,“也罢也罢,不论是哪个沾了福气都无妨,我们只愿令郎大婚后能早得贵子,也好继承大仙,将费家那举世闻名的除妖本事发扬光大!要知道,我们可都指望大仙保护了!”
边上的书呆子全然成了摆设,看着费老还在同宾客你来我往的互相追捧,他目瞪口呆之余,就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早该想到这点的,早在一贯严苛的费老突然应允了他和蛛娘的婚事之时,他就该想到事情定然没有那么简单。这不,就冲自己已经在这大门口接了两个时辰的宾客来看,显然自家老爹是打好了如意算盘,想趁着大礼迎接宾客的时候,顺便将他介绍给一干客人。
唉,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也不知蛛娘那里现在如何了。
书呆子心中挂念蛛娘,以至于忘却了腿上的钝痛。
再说费老应付完了宾客,一回头就又见书呆子神思迷离,又歪着头在那儿傻笑,全然是沉浸于相思中的模样。
“蠢儿!”早有不满的费老怒气又涨,一时又忍不住暗骂道,“今儿先由着你了,看明儿怎么收拾你!”
可怜书呆子惹怒了费老尤不自知,依旧只管心不在焉地跟在费老的屁股后头前前后后地跑。
好不容易捱到吉时,累了一日的他这才得以歇一歇。
然则因为吉时近在眼前,他反倒紧张得坐立不安起来。及至喜娘簇拥着一个凤冠霞帔的新嫁娘进屋时,他更是险些忘了呼吸了。
她可真美!
“嘻嘻嘻,新娘子来了,新郎还不上来牵红绸?”喜娘们见书呆子张着嘴一脸惊艳的模样,便忍不住打趣儿道,“新娘子这么美,你再不来,我们可就要带走了!”
“小生——小生这……这就来——”书呆子顿时连话都说不好了,“这就来——”
“师弟莫紧张!”钰儿瞧不过去,就推着同手同脚的书呆子上前道,“我们不比外头那些人家,成个亲还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你只要牵好了这红绸,再听着司仪的话磕几个头就完事儿啦!”
“是——是吗?”书呆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待到那红到晃眼的红绸进了手心,他这才红着脸傻笑道,“好——好——”
另一头的蛛娘仿佛也是羞得慌,隔着红盖头听见书呆子叫好,她便羞答答怯生生地低下头。
满堂宾客含笑的脸,喜庆的唢呐和二胡声,还有司仪那别出心裁的贺词皆都不曾入得她的耳目。此时此刻,她的世界便只剩下了低垂的盖头下的那一方视野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书呆子攥紧了手里的红绸,并用堪称谨慎的态度小心的牵引着蛛娘朝喜堂走去。他走的极慢,生怕速度太快会令蒙了盖头的蛛娘会不小心跌倒。
倒是蛛娘自认是个妖怪,一帘盖头根本无碍于她的行走。因书呆子走得着实有些慢,她羞涩之余,还是忍不住悄悄用力拉扯了一下手里的红绸,好催促书呆子走快点。
不料书呆子不曾会意,还以为蛛娘这是嫌弃他走得太快了,反倒越发放慢了速度。
从门口到喜堂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常人几息的功夫便可走完了,偏生到了这对新人的脚下,就成了万里之遥了!一干宾客和费老等待许久,也没能等到他们磨蹭到喜堂前。
司仪和喜娘身经百战,历经无数大礼,竟也没能见识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都有懵。亏得他们早已练就了一张撕不破的喜庆笑脸和一张沁了蜜的巧嘴,各种吉利话张口就来,倒也没叫场面尴尬清冷。
然而喜娘司仪撑得,宾客们忍得,但费老却等不得了!他早就已经测算过了吉时,当真是差片刻都不行,再由着书呆子墨迹下去,只怕他那命里注定要得的继承人便要没了!
儿子撑不得家门也就罢了,好歹他还有个天赋异禀的孙儿可以指望,若没了他那乖乖孙儿,谁有那兴致为那蠢儿子办喜事啊!
费老越想越坐不住,眼看吉时将过,他情急之下,便想也不想地甩出两道符咒来。
可怜书呆子满怀的贴心登时就叫符咒狠狠堵了回去。那符咒一沾上他和蛛娘的身,他们便立即成了无法自控的木偶,只能顺着费老的心意飞快得冲到喜堂前。然后不等那司仪拖长了嗓子念完那串吉利话,他们就已经急吼吼地跪下去磕头了!
“呃——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傻眼的司仪随机应变,舌头一抖,双唇一碰登时麻溜道,“夫妻对拜礼成——”
“哈哈哈——好好好——”得偿所愿的费老抬手捋着胡子笑道,“总算成了!”
满堂宾客见此情景无不膛目结舌,新人们磕头磕得当真是太快了,说句不好听的,便是赶着投胎也没有这般着急的啊!这可真是……
好吧,众人一时间也想不出合适的词儿来形容了!
再说书呆子稀里糊涂地磕完头,这才得以行动自如。因磕头太急太猛,弄得他头昏眼花险些站不起来了!亏得边上的年长者眼疾手快的架住了他的胳膊,他这才没丢脸地一屁股蹲下去。
“该送新人入洞房了!”被甩着后头的喜娘气喘吁吁地赶上来道,“来来来,新娘子还请小心脚下……”
说着她们就簇拥着尚未反应过来的蛛娘直奔新房去了。
宾客们这才回过神来,忙又追着想去闹洞房。熟料等他们跟着到了新人的新房后,他们这才发现新郎没跟过来,约莫是叫他们拥挤的人%群给挤在后头了。
这可真是……没有新郎可还闹什么洞房啊!
宾客们越想越不合适,只能又拥挤着折回去寻丢失的新郎。
再说书呆子因为反应略慢了一拍就单独落在了喜堂了,结果就只能同坐在主位上的费老干瞪眼。
费老当真是恨铁不成钢啊!按说这蠢儿子平时无用也就罢了,怎的到了成亲的时候还是这般不中用呢?
“还愣着干什么?”他气得胡子乱抖,一个巴掌拍着案上,震得桌案上的茶盏都跳起来了。
一头雾水的书呆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当真是不懂他那老爹为何又暴怒了。
“你可真是蠢啊——蠢啊——”费老指着书呆子的鼻子骂道,“你的新妇都已经叫人给送回房去了,你居然还傻乎乎地杵在这里,还不快回房去呐!难道还等着老子给你贴符咒吗?”
“哦……哦——”至始至终都没能反应过来的书呆子这才跳起来往新房的方向赶。
“笨——笨死了!”费老一抬头就瞧见一堆宾客熙熙攘攘地往回走,书呆子这一头冲过去,保准儿叫他们拖去灌酒。
“你们快将那蠢货拉回来,待老夫拖住那群宾客,你们就送他去新房!”话音未落,费老就快步迎上去了。
门徒们领命上前架住了书呆子的胳膊,然后趁着费老同那群宾客说话的当儿,就悄悄的带着书呆子从另一条道儿去新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