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死两茫茫

  我和拉巴次仁都催促著讓他吐,可瘋木匠不僅沒吐,反倒皺著眉把嘴里的臟東西再次咽了回去。
  我一下傻了眼,也才發現,這瘋漢子不是一般的倔。
  拉巴次仁也愣了下神,瘋木匠一把掙脫他,又一個踉蹌躺在干尸旁邊。
  “為什么這么做?”拉巴次仁忍不住先問了一句,其實他這話也是我想問的。
  瘋木匠吃的毒藥很烈,現在嘴里都是血,尤其他一笑,滿牙花子紅通通一片,說不出的滲人。
  或許是毒藥的刺激,他整個人比之前清醒了很多,望著我們仨說道,“生不同衾,死同穴。我足足妄想了十年,以為輕云真的會回過魂來,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既然如此,我就隨她而去,做一對鬼夫妻。”
  我們誰都沒接話,我挺哽咽,甚至幾次想張嘴說話又都被嗓子堵了回去。
  瘋木匠掙扎著抱起女干尸,一臉柔情的看著它又說道,“你為什么這么傻,我從來沒嫌棄過你,可你卻狠心把我丟下,知道么?這些年我很難熬的,每天夜里都會哭醒,甚至連木偶都沒離開過我懷里。”
  黎征給他把了把脈,又對我們搖了搖頭,那意思救不活。
  而瘋木匠壓根就對黎征的舉動不聞不問,甚至還把我們仨當成空氣般,就在那自顧自的說著悄悄話。
  最后他扛不住了,哇哇吐了幾口血,抖著身子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們一直旁觀著,尤其拉巴次仁,急的還連連搓手,看的出來,他是真想救瘋木匠,可我心說我們還有什么辦法,只能默默守在他身邊,為這癡情漢子送行。
  但瘋木匠突然又強行睜開眼睛,盯著黎征像有話要說,不過這時他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黎征幫了一個忙,蹲下身啪啪對他頭頂戳了幾下穴,瘋木匠咳嗽出一口血沫子,也終于能輕聲嘀咕了。
  我們都把耳朵湊過去聽著。瘋木匠很虛弱的說,“等我死后,把我倆埋在一起,尸骨永世不分開。”
  拉巴次仁憋不住,哭了起來,而且他真性情,要哭就哭的很大聲,黎征相對“安靜”一點,只是默默的留了一滴眼淚,隨后還開口道,“這事我們三個包了,除此之外,我還能幫你個忙,原始苯教中有種高級術法叫轉世,我可以幫你倆轉世到一起,下輩子做夫妻。”
  瘋木匠想樂,但努力一番后只能在喉嚨里發出呃呃的聲響,他還低頭望著自己胸口。
  我猜他有什么東西要拿出來,急忙搭把手。我本以為是什么小手工玩意,可沒想到是個本子,上面寫著四個字,“木工筆錄。”
  瘋木匠說,“這是他生前心血,記錄著他會的所有本領,包括木工活,雕刻技術還有機關設計等等,雖說自古能工巧匠多不勝數,他自認這個筆錄在大師面前拿不出手,但一般木匠看了,絕對能有不凡的造詣,甚至一輩子吃喝絕不會愁。”
  被他說得我覺得這筆錄好重,自己都有種拿不動的感覺,甚至還翻開看了看,每頁上都有一張結構圖,旁邊還密密麻麻寫著小字,看的出來,瘋木匠心很細,而且這本子也真是他的心血。
  我很鄭重的點頭,把本子收好,回他說,“會給他物色一個好的接班人。”
  瘋木匠的呼吸越來越快,又說他本名叫李林,讓我們立碑時不要叫他瘋木匠,不然被輕云聽到會笑話。
  隨后他扭頭瞪著女尸,失去了生機,而且死后不久,他的眼中還留下了淡紅色的眼淚,眼淚中不時帶著一塊極其細小又微有發亮的東西。
  我記得有句話講,情深時,人會哭出血淚來,意濃時,淚中還帶著結晶,這種現象到底怎么解釋,我說不清楚,不過能肯定的是,瘋木匠的情意真的很深。
  我們就默默蹲在他身邊,直到狼人爬過來打擾,我們才回過神來。這兩個狼人也顯得有些怪,嗚嗚的叫著,一臉悲傷表情。
  我回想著剛才的經過,問黎征說,“小哥,你真會讓人轉世的法術么?”
  黎征沙啞著嗓子回答,“我撒謊了,這也是我長這么大頭次撒謊。”
  接著他指著女尸的臉問我們,“看出什么來了?”
  我根本不在狀態,如果這次黎征讓我們尋找蜘絲馬跡,我肯定看不出來,但他讓看的東西卻很明顯。
  女尸臉上留下一道道疤痕,看著多少有點猙獰。
  拉巴次仁懂行,說了句,“輕云被人毀容過。”
  黎征沒再解釋什么,反倒大有深意的又看了看那兩個狼人。
  這一晚我們本來是找瘋木匠談話的,可沒想到會出現這種變故,但好在我們都帶了鐵鍬,挖個墳墓不是什么費力的事。
  黎征說擇地不如撞地,而且這片空地本身就是墓葬的奇佳場所,索性讓這對情侶埋葬在這吧。
  我倆都沒意見,還隨即開工,令我沒想到的是,狼人也懂了我們的意思,我們仨用鐵鍬挖土,他倆就用手刨著。
  忙到后半夜,我們總算把這事弄完了。而那倆狼人還主動湊到我們身邊,蹭了蹭我們身子,又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我們哥仨先坐在地上吸了口煙緩緩勁,而且一向不吸煙的黎征也要來一根吸了幾口,不過他不會吸煙,總被煙給嗆到。
  我趁空問我們接下來干什么?是找李義德談談話還是從狼人身上下手。
  畢竟按現有狀況看,李義德那邊有貓膩,而狼人為何今晚還變得這么“溫柔”,這更是個謎團。
  我問話時還耍了個技巧,沒問我們回不回大峽谷,畢竟從個人角度出發,既然攤上瘋木匠的事了,查不明白我不可能罷休。
  黎征思考片刻說咱們先從李義德那查起吧,不過現在是后半夜,在明天找李義德前,他還有個地方想去看看。
  我們剛來義舞縣沒幾天,接觸的人也少,我一合計就猜到他要去什么地方了,一定是瘋木匠的家里。
  晚上喝酒時,我們三個套話,從老更夫嘴里問道瘋木匠家的地址,這次要去也并不費勁,下了山頭沒走多久就到了。
  瘋木匠家很破,甚至門板都爛的差不多了,我懷疑自己用力踢一腳,都能在門板上踹個窟窿出來,但我也真搞不懂瘋木匠這人,他本身就是搞木工活的,難道就不能給自己家換個好點的門么?
  瘋木匠已死,我們也沒敲門,都翻墻進去,而一到院子里,我就發現一處角落的地上多了一個暗門。
  正常來說,這暗門應該被掩藏的極好,甚至被埋在土中才是,可現在就這么大咧咧的開著,很有古怪。
  我們仨湊過去,黎征說這地下應該有個暗室,就跟一般人家的地窖一樣。
  我們都主張下去看看,黎征就讓拉巴次仁弄個火把,先丟了進去。看著火把并沒熄滅,而且也并沒什么古怪的地方,我們才放下心,魚貫而入。
  給我感覺,這地窖被裝修的太好了,就連進入地窖的墻壁都是拿大理石鋪的,地上更是青磚鋪路,在暗室正中央擺著一個檀木棺材,旁邊還支著一只小床和一個梳妝臺。
  這棺材就敞口待著,里面空無一物,只是在我湊過去一聞之下發現,棺材中竟然還漂著一股很詭異的香氣。
  黎征擺手讓我們離遠些,又解釋說,“這香氣有毒,聞久了會讓人大腦受到損害。”
  我望著棺材隱隱察覺出什么,但一時又說不清,索性丟出一個話題,問他倆怎么看。
  黎征明顯了然于胸,直接說道,“按瘋木匠所說,輕云死了十年,可咱們看到的卻是一具干尸,換句話說,瘋木匠對輕云尸體做了處理,防止它腐爛。”
  接著他又指著棺材,“這里有特別香的氣味,我敢肯定,瘋木匠用的是外源封尸法。”
  我對外源封尸法不了解,多問一句。
  黎征解釋說,“人死后,尸體上遍布著細菌,甚至還藏有少量的寄生蟲及昆蟲卵,起初尸身會被這些**細菌及蟲類所解體,但如果及時采用低溫、高溫、密封缺氧、芳香毒物甚至是貢素等方法處理,就能讓尸體不受腐爛的困擾,慢慢成為干尸。”
  說著他又苦笑著嘆了口氣,“這里被裝修的這么好,一看瘋木匠就想給輕云提供一個舒適的‘居住’環境,而且這里有床,說明瘋木匠會陪著輕云一起睡,只可惜這芳香物質有毒,他待得久了,人也變得瘋瘋癲癲起來。”
  我又覺得心里堵得慌,并再次被瘋木匠的癡情所感動。黎征眼尖,盯著棺材里咦了一聲,走了過去。
  我倆緊跟著。
  棺材里鋪著一層綢子,黎征把綢子扯下來,我們發現這底下還有一張木弓,雖說這木弓一看就是藝術品,但一般人尤其是女尸的棺材里都不該出現這種東西。
  我覺得木弓說明了什么,甚至又給我們提供了一條線索出來。
  (看完這章大家能猜出什么來呢?其實寫這章的時候,老九心情是不暢的,被自己筆下這個癡情漢子所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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