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地下

  “指导员,备弹不多了!”就这时林海鹰一面射击着,一面提醒谢指导员快撤。
  “再坚持!把敌人放近三十米!”刚一打完弹鼓的谢指导员顽强命令道。其实他虽然对我们很好但股子里也是和连长一路作风的人。不然他和连长也不会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那么和谐默契。但他随即低下身子一侧头,发现备用的弹鼓和手雷真的不多了。瞬间上好弹鼓,一脸决然对林海鹰叫道:“海鹰,交给你了!”
  林海鹰依然猛烈对敌人扫射,长笑着:“瞧好吧,指导员。这回我和平子(邱平)土洋结合,有得南蛮好受的!”
  “叮!”就这时林海鹰手里的67机枪弹匣也打空了,他顺即向后一仰倒在地面同时解掉空弹匣,一手提起个身旁备用弹匣上好就转身向回撤。同时对着飞快向回撤占据有利射击位置掩护他的谢指导员大吼了声:“指导员,走两侧!”
  先一步撤退的谢指导员迅速明白了,六连现期在回撤的简易交通壕迎着陡坡山面的两侧布设了宽30米,长约7、80米的雷区,而林海鹰第二次回来时又把先期交通壕里预先布设的地雷挂上弦;六连对付敌人狠,对付起自己更狠。
  “注意引爆!”上面的李秋棠一边持续射击着对最后撤离的林海鹰和谢指导员进行有利掩护,一遍不忘提醒身旁的供弹手段炜时刻观察好下面的距离,给最后的留守阵地来个杀伤性爆破。
  就此时杀红眼了的敌人,疯狂叫嚣着在付出数人的代价后趟过了我布置在留守阵地前沿的那层薄薄的地雷阵。抬起枪冒着上面的李秋棠喷涌出的子弹就要对着正冒着迫击炮威胁,从简易交通壕两侧撤退的谢指导员和林海鹰射击!
  “嗒、嗒……”谢指导员终于在雷区里找到了处安全的隐蔽,冒着敌人迫击炮弹的轰击,匍匐了下去就冲冲过来的敌人扫射了过去。又把一个敌人撂倒,数个敌人压制了下来。同时谢指导员冲落在最后的林海鹰焦急大吼:“快!时机你把握!”
  林海鹰同样焦急,也不回话,迅速趁着谢指导员弹尽之前猛冲过一段自己布设的雷区,寻了隐蔽架起67机枪来。就此时吃过一次亏依然不思悔改的敌人叫嚣着冲到了最后留守阵地前,此时敌人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并没有太密集,但分散照样会给敌人造成伤亡。
  “轰——”随着段炜窥准时机,猛的一压起爆器,最后的留守阵地轰隆爆炸开来,爆射出的弹片四散激撞,一道浓烟过后又大约5、6个敌人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一蓬蓬血迹在阳光照射下在碧翠之中又染出斑斑夺目的殷红。但鲜血并没有吓退已经豁出命的敌人来,他们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更加肆无忌惮向着谢指导员和林海鹰猛扑过来,沿途设置的地雷陷阱似乎一点也阻止不了血红着眼睛愤怒嗥叫着冲上来的敌人。尽管不断有敌人随着地雷一声声炸响倒了下去;尽管不断有敌人踩在锋利的钢钉上在地上惨烈哀号着;但随后跟进上来的敌却更加疯狂的向着611高地东面山坡扑来。也许他们心里都在高喊:“坚持!坚持!只有100米就到上山坡了!”但就这短短的100米,因为连长的设计;六连的通力合作成了敌人不可逾越的距离。这是个散发着无比诱人胜利滋味的死亡陷阱!而实施者正是林海鹰……
  瓢泼的子弹就似阵阵刮过的罡风,更如雨点一般打得树丛噼啪作响,带起了凌厉气流刮得落在最后靠在掩体下仅仅露半个脑袋的面颊擦出了血,更有不知是炮弹炸落的碎石还是敌人射来的流弹砸得林海鹰的gk80头盔乒乓作响,更有不时令人心惊胆寒的火花在头盔上擦落下来。生死存亡之际,林海鹰也考虑不到很多了,他在掩体下探出双眼睛来顶着敌人铺天盖地的子弹和不时抛来的手雷炸飞的弹片,掏出了随身的那个自制遥控器,咬牙坚持着看着敌人顶着上面李秋棠一挺67机枪的稀薄火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底高叫着:“来吧,狗日的,再近些,再近些——”
  最近的敌人就离他不到20米了,透过葱绿的树枝,林海鹰几乎都可以看到对面正闪身隐蔽的敌人的眼睛。“海鹰,快啊!”林海鹰后面的谢指导员此时刚上好随身的弹鼓,一抬头就见得敌人离得太近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一直要求的30米,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喊了声。
  “都下地狱去吧!”听得谢指导员一声高呼,林海鹰高叫一声,带着满心的愤恨猛的一按遥控器。
  “轰、轰……”和着敌人声声炮弹炸开的巨响,一声声决不亚于迫击炮弹爆炸的数十声闷响震憾大地。疯狂正往前冲的敌人显然没有回过神,就见着洼地里猛然烈焰冲天而起,自己瞬间陷入一片火海炼狱之中, 伴着呼呼的风势,猎猎燃烧的山火竟如澎湃的潮汐一般向着身处密林里的敌人侵袭而来。灼热的炙人,便在瞬间全身剧痛起来。敌人立马相互惊慌失措的喊叫着转身想撤……虽然这里的植被因为季节气候原因基本都四季常青,但是植物都易着火,虽然火势的扩散速度并没有植被枯黄之时迅速,但火对人最大的杀伤并不是温度而是烟熏和缺氧,而这时还不易燃烧的青色植被燃烧的持续消耗的氧和产生的烟比迅速燃烧的枯黄植被更可怕。如此大规模的纵火,把敌人大半个营的兵力都包裹其中。
  敌人惊的即刻就要四散奔逃。但哪有这么容易?除了暗藏在草丛植被里,被引爆美帝支援来的20枚m202纵火弹,六连那歹毒的‘獠牙’同志更在其上和周围盖了些更阴损的‘猛料’:生阳石、生阴石、草乌、乙醚、曼陀罗、酒精、风油精、青凉油什么的,反正是那混蛋以前‘呼啸山林’,荼毒生灵的看家本领,更有赖步达那神棍友情支援搞来的丹砂、砒霜、20余斤,伴着风这么一吹那可不是一般烟熏火燎可比拟的;为此红1团都把后方配发过来抵御恐怖‘吸血鬼’们的宝贝疙瘩全掏光了,再加上团长死皮赖脸悉数‘打劫’来的兄弟团物资使上了才勉强够这一次用的。虽然比不得违规犯禁的制式化学武器,但效果可是比制式化学武器更实用。
  纵然此刻同样装备精良的敌人也迅速戴上了防毒面具,但那也只会令他们死得更痛苦;因为除了自备的氧气瓶,普通防毒面具根本对付不了这土洋结合的杂种;戴上去只会因为憋气死得更快更痛苦。很多敌人就是刚一戴上防毒面具,艰难着转身想跑就被风吹倒,霎时间密林里的乌烟瘴气给彻底懵了。烟起不过数秒,冲进洼地林里的敌人除了少数入内不深的敌人迅速撤了出来外,入到深处的百来多敌人全倒在敌人痛苦翻滚着,手死死掐着自己脖子,一声不发的抽搐着最后口吐白沫而亡,这就是‘美帝’的技术加咱们的智慧的恐怖战绩。这里的设计者是连长,实施者是林海鹰,罪魁祸首是邱平,最后背黑锅的是要兑现对我们承诺的团长……“王八羔子的,药嗑多了,自己爽死的也干我事!?操你妈的蛋!”这就是团长对上面追究下来的回答。
  “杀!”趁着烟起,身处上风口的林海鹰和谢指导员迅速打喊一声,亮出身子,冲了过去,对着近处慌了神儿却在最前面没被毒烟撂倒的的敌人猛烈射击起来,见势不妙忙着寻路撤退的敌人迅速被三股汹涌过来密集交织的火网给扫倒了。
  “啊……”伴着林海鹰和谢指导员泄愤的畅快呼号,滚烫的子弹壳纷纷飞落在地,一蓬蓬敌人的血又一次喷洒染满了碧绿的植被;烈焰里,浓黑的毒烟四起,灿烂的阳光下却是翠绿里掩不住的点点血色艳丽,哀鸿遍野,死尸遍地,恶心的焦臭味杂着烟墙似刺鼻引人内腑剧痛的呛人刺激味,恍然间将洼地变成了人间地狱。就在谢指导员和林海鹰大呼着,对着仓皇逃窜的敌人狂扫一通后,四围除了敌人依然响起的炮声,炒豆似的枪响声终于停歇了。
  纵有在林海鹰和谢指导员的枪口下仍有几个敌人安全撤了回去,但厚重的毒烟和熊熊的火势依然会要了他们的命。这次六连拼着苏延河一人的牺牲,敌人连外围阵地都没碰到,就最少被消灭了两个连;一个漂亮的胜仗。但由不得高兴,因为恼羞成怒的敌人发起对六连611东侧最大规模攻势也在敌人先头部队全灭的时候几乎同时展开了。这次负责阻击敌人的4班、11班还有老甘和指导员更危险……
  他叫谢志友,红1团六连指导员。这辈子,老山红1团六连的兵最不能忘怀的人。在那段最艰难的猫耳洞岁月来,没到缺水之时总是他领头冒着生命危险趁夜摸出猫耳洞为我们送水、抢水;同样也是他总在繁重痛苦的战斗和训练间隙,拉着我们努力学习进步。
  没有他的六连,也许就是连长的高压一片散沙,怨声载道,死气沉沉的后进连队。虽然他的年纪是我们的兄长,但他的所为更像是我们的慈父,温和中总带着些对我们殷勤的希望;循循善诱里总坚定着原则上的矜持。连长是威严冷峻,高高在上的;指导员是春风拂面,平易近人的。还记得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收到家书的他总是拿着时不时收到的照片开心的向我们‘炫耀’着自己刚读书的儿子,漂亮的老婆;惹得一群六连后面拖着个的兵油子们一阵眼羡,唏嘘;八字还没一撇的兵蛋子们一通狼嗥。经历过松毛岭血战的我们便是再是孩子,在猫耳洞里这么一蹲再经历‘兵痞’、‘流氓’们一通吹嘘,再是经历苍白如纸的小兵蛋们也在思想上被渲染成真男人了。
  什么政治思想觉悟啊?半道出家的谢指导员根本就不太懂,但他知道政治思想觉悟不能当饭吃,在那生死交集、艰难困苦的老山战场它只能让我们坚定自己的立场,而真能够让我们撑下去的只有那虚无缥缈的自我催眠和精神麻痹。他也是用这样的一种方式在排解着我们心中的恐惧与困苦。可是也就在我们即将真正爬出猫耳洞的炼狱,张开双臂去拥抱阳光,拥抱希望的时候,年幼的孩子永远失去了父亲;美丽的妻子永远失去了丈夫;我们永远失去了指导员……
  “哈哈……”随着谢指导员和林海鹰一通射击,打光了子弹。上面的战友和下面的他们都不由高声狂笑起来。除了老甘,其实所有六连的兵心里根本就不是发自内心快乐的笑。失去了我们最亲爱的嫂子,失去了那么多战友,这样的笑其实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泄愤,一种对死亡的藐视和对敌人一种的轻蔑。
  “md,这得多少个?多少个啊!今天老子拼死拼活,还没干得出一个零头……六连的,我操你娘!”老甘骂咧着,想着他们三提着脑袋在咱们布置的死亡陷阱里跟着敌人干仗,现在想想都害怕;最后还顶不住咱们一通‘炮仗’的功效,想着想着气就不打一处来。
  “兄弟,学着点儿。‘智者劳神,愚者劳力;善战者无赫赫战功。’,这可是咱连长教我们的。这个不过是小道!”李仲军笑道。虽然以前对我们这连长大家都不太感冒,但到了战场大家还是喜欢炫耀着咱们连长的好。毕竟怎么看,在那一路大老粗的年代,红1团九个连长里,就他一个怎么看怎么像帅才。打仗爱动脑子,能少死几个的连长当兵的谁不爱?虽然该我们流血时连长也毫不含糊。
  正此时,谢指导员和林海鹰也抓紧时间,顺着登山绳迅速爬上来但他们并不知损失惨重的敌人并没有善罢甘休,敌人的更多重炮火力正迅速调试着射击角度向着611高地东面外围瞄准,而后续赶来的敌另两个营兵力正向这里迅速机动集结。六连在没有配属炮兵的掩护下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而担子就压在了4班和11班区区20名战友的身上。此刻正往上爬的谢指导员和林海鹰却对敌人迅速组织起了重炮火力报复浑然未觉……
  “轰、轰……”更猛烈的炮火瞬间就如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映着金红的太阳,纷飞的火雨带着死神的叫嚣竟比阳光更耀眼,赤灼、炙人的炮弹如记记雷霆般砸得611高地东面外侧地动山摇,淅淅沥沥的石雨变成了疾风骤雨,呼啸声,轰鸣声响作一团。横飞的弹片打得山石,土坡‘噗噗’作响,暴虐的罡风裹着四激射的细碎山石和飞土砸得把自己努力压低身子兄弟们遍体生痛。更恐怖的冲击波如一道道转眼即逝的飓风,惊起飞石、扬尘满天,在每个兄弟们头上敲起了密集的响鼓。亏得敌人自己构筑的工事很坚实,除了再遭重创的交通壕,躲在防炮洞里因为轻微脑震荡被炮击打得头晕目眩,呕吐不止4班和11班大部分弟兄都还算得上安全。但身处外面正准备接应谢指导员与林海鹰的李秋棠、老甘等5个兄弟却是遭了大罪。敌人一通重炮轰了下去,身处碉堡断墙侧的李秋棠和段炜瞬间就被震塌的断墙压在了下面,都受了不轻的伤;其实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那被压下的墙体为掩蔽,替李秋棠和段煨挡下了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冲击波和密集弹片的威胁,勉强保住了命。而老甘、王明荃、李仲军则是炸在近处的重炮给生生活埋了。如果不是谢指导员和林海鹰飞快爬了上去拼命将他们脑袋扒拉出来他们三就不是因祸得福而是万劫不复了。
  “轰!轰!”伴着两声令人心惊胆寒的冲天巨响,正努力向上爬的谢指导员和林海鹰一抬眼就见得我们布置的绞盘被一阵骤然而起的冲击波滚着弹片就给抛飞了下来,正向他们头上砸落下来!
  “小心!”来不及落在下面的谢指导员大喊,爬在上面的林海鹰迅速一手绞紧登山绳,另一手把背着的67机枪带到身前,两手抓紧竖握立在胸前,使出全身力气冲着落下来的绞盘顶了过去!
  “嘭!”一声闷响,绞盘弹飞落了下去,林海鹰两手虎口出血,也惨叫一声被强大的势能激得坠了下来,下面是百米高7、80度的陡坡而两侧是敌人先期布设的地雷!
  “海鹰!”冒着敌人铺天盖地的炮弹和弹片,谢指导员就在林海鹰用枪弹飞绞盘的正向下落的时候,迅速两腿绞紧绳子,同时张开双臂一把把下坠的林海鹰抱住,但绞在绳子上的两腿根本就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力,连带着自己就和林海鹰就要向陡坡下滚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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