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兵5

  大青山-盘龙江峡口山峪。
  一时的静若寒蝉,浓浓的硝烟,滚腾的赤焰,遮蔽不了的是敌人迅速组织起一队队‘赶死队’的声嘶力竭的群情激愤的兽嗥、咆哮!不过5排一通炮火显示存在,骤然打乱敌人既定调整战术部署的数秒之间。自开阔的盘山道上迅猛攀上短崖,一队队‘赶死队’即以班、排为单位,拉成异常松散的散兵线,分作三股三波;一股向东,迅速向东南丘陵顶上冲;另两股沿路而上南北对进,在宽约500余米的东南丘陵东面缓坡之上,迅速扫荡过来。
  腾腾烈焰映衬中,随风飘散的袅袅硝烟把山麓之上,满山遍野,有幽幽闪现的点点碧莹,搅得时隐时现。在令人窒息的敌我缄默中,肃杀之气,弥漫盈天;浑身裹着泥灰,瞪大了眼,四散开,罩在短崖凹槽上老梁一组的战友头顶,低匍在短崖边缘的2组(后卫一组6人,先锋左右两翼两组由于减员甚众与后卫一组,在廖、陶2组激战之时重新合并分组。由高连,黄忠虎,分南北2组在盘山路旁,短崖边缘掩护梁贵闵一组头顶)兄弟们一时瞪大了眼;但嘴角间无不洋溢着的是不削的冷笑——
  匍匐在小土包后,放下62望远镜的连长,微微点头,低声道:“很好……不许慌,放近点!黄忠虎,梁贵闵,注意步炮协同,备好防毒面具,各组散开打,多断点发起突击!5排在上逐次抵近,火力策应,机动增援,优先支援路面。肖剑卿,4排在哪里?”
  “洼地。”
  “绕过小尖山,向西南方向潜行攻击;靠近4号公路,勿论我们胜败、生死,潜伏下去,严密监视标号710,绝不允许陷进来的,退回去。配合炮兵封堵4号公路,寻机发起攻击!”
  “明白。”
  “廖佑铭?”
  “在。”
  “你们很能打,先锋可别成了后队……10分钟,战斗打响的10分钟之内;你们击溃当面沿路之敌,与我形成多重火力绞杀网;并务须至少夺取一辆t-72,或bmp,全数释放烟幕装具覆盖大青山-盘龙江出峡口山峪。明白吗?”
  “10分钟!?”我心头一惊,面向中道盘山路面至少一个营重装加步兵的敌人,我的手头就只有不到一个班,被火力突击车落下的小祝几个还在至少数百米外的地方清理残敌。就是我们哥几个真的算得上是铁打的,但要在这地域对上一个混成装甲营冲击,纵然有着无数不在场的战友们支持,有没得气在还是两选的命题。就凭这几个人,要把4、500号人的一个装甲营10分钟之内收拾个干净,郭忠田都没这得这般英勇无敌的;我迟疑了……
  (ps:郭忠田,38军抗美援朝时期著名战斗英雄。曾经带一个排殿后耗了老美一个装甲师半天时间,具体我忘了,反正战绩极其bt。而且老英雄还活着,敬礼!)
  “是的……”连长平静淡定的声音依然冷漠,令我一阵心紧。但霎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可以清晰的把握到步谈机另一面,平素冷厉果决的他心底闪现出的一丝隐隐不舍与犹豫。
  一双如雪风般冰寒清冷的眼睛,扫过烈火滔天的山峪,定在重重烟幕后一言不发小步快跑包围上来敌人身上的连长,续道:“我知道,这对你们也许不可能。但绝不止眼前这些敌人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会太多了……虽然恐怕难逃英雄壮烈,但我想‘硬6连’能成为事实存在着,每一个咱们为敌的敌人,挥之不去的梦魇;而不是红1团,红1师,第一军,引以为荣,光辉不朽的历史存在。你明白不明白?”
  闻言的我脑子霎时就跟被雷打了似的,哽咽,抽泣,这辈子从没流过这般多的泪水,再次不争气的滑落下脸庞:“我……我……”
  我无言以对。
  连长在那头深叹了口气,道:“我只恨你们不管怎么优秀,都还只能是个真真正正的步兵,我能教给你们的还是少了啊……”
  “连长,我……”
  我不知所云,我无言以对。
  连长再度迅速恢复那不含丝情感的冷漠,道:“这怪不得你们,六连就剩这些了……虽然这仗打到这份儿上,对上面的已经算得上胜券在握,但这仗对我们,还得继续血拼下去。你们是我手底里,最好的;六能不能活,能活几个,就得看你们的了。”
  “连长,我……”沉甸甸的担子啊,压在我们哥几个身上的,岂止有生者?岂止有死者?更何况又岂止有六连?我无言以对!
  见此,连长在步谈机那边,冷漠淡定的语速骤然之间变作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廖佑铭,作为一名共和国军人,我只能这样命令你们去打败敌人;但红1团2营最后剩下的连职,作为一个男人……我不想看到,也绝不容许有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渣还能在我面前跳站!你明白不明白!?”
  霎时,我震撼中的脑际,仿佛紧着又在头顶响过一记闷雷。滑过面庞不争气的泪,终汇作了滂沱的大河,满目的赤焰、硝烟、血泪,模糊的我的眼;确模糊不了我胸口那颗,跟着眼前团团滔天烈焰一齐熊熊燃烧着的心。热血燃烧,激情澎湃中,抽泣中的我再度语无伦次的哽咽了。
  “连长,我……我……”
  “不明白?呵……”连长笑了,淡淡的笑了。虽然看不见,但隔步谈机,我还是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是我印象中,向来冷漠酷厉的连长,在印象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除了对嫂子,真心的对我们笑过。我们都恨他,为什么在感情上吝啬得近乎绝情;但也正因为这样的吝啬弥足珍贵,才让我们这些狗日,能喘气的傻b,让他在我们刻骨铭心,不可磨灭的记忆里,再深深锉上苍劲孤寂的一笔。我的心好痛,好恨……
  “连……连长,我……我明白!红1团……红1团不要俘虏!”想着593,连长我这大头兵的一脚仿佛就浮现在我的眼前;生命就像一个摆脱不掉的轮回,当你咬着牙努力想着向前时,却总会在不觉回到命运的原点。作为一名真正优秀的共和国军人,时时刻刻铁的纪律都压在我们的头顶,不论战场之上,战场之下,我们不用情绪掌控自己;前辈们留下的一些东西,都是现实存在的真理。这上面,有纪律,有荣誉,有自矜,更有是人就没法规避了的恶习。人生在世,就是生不由己……
  战争就是毁灭死者肉体,生者心灵,赤裸裸的血腥暴力!作为一个只因战争而存在的军人,作为一个兵……面对正视着这生死交集,赤裸裸的血腥暴戾,什么使命感、荣誉感、高尚的政治觉悟其实都tm是在放屁!我只想活……有尊严的活下去;让我能坦然的面对在背后不遗余力撑着我的至爱至亲,坦然的面对没了的那么多付出了一切,生死与共的兄弟。
  是的,仗打到了这份儿上,其实当我们堵住了敌人装甲主力,耗到了炮群再度恢复战力之时,我们就赢了;早赢了。但真正属于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以前我们是为云南的父老乡亲们而战,而在那即将破晓的最后时分,我们将为自己而战!夫战,勇气也。现在的六连就是这口气,一但这口气,溃了,散了,尚处焦灼鏖战状态的红1团,红1师乃至第一军也会跟着作箭头,作旗手的我们泻了憋在心底里这股气,便是能胜了,也难作得了什么千军辟易。做不了千军辟易,付出了这么多,我们怎么还能去杀人立威,从肉体彻底征服敌人狂妄的心理?怎么去坦然面对一个个付出一切的兄弟?
  不自觉,我又夹紧了肋下的光荣弹,满眼的泪,满眼的烟,无法遮蔽心头熊熊的烈火与之针锋相对,格格不入的冰霜冷峻。残忍,暴虐的酷戾之气,正随着重重炽烈硝烟后,敌人的步步紧逼,凝滞禁锢了精神感知世界中每一丝一粒的空气!在周匝团团烈火的包裹中,仿佛欲将同样熊熊燃烧着的我化作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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