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兰10

  (本书全球首发,)
  云南的天气擅变,时晴时雨,出门前是艳阳高照,出门后又是沥沥细雨。
  插上一炷香,在门前再拜了拜即将随身携走的祭城隍爷,土地公,借着高燃的红蜡,点上了杆大重门(烟)的赖步达,望着笼罩重重雄峻青葱山岳,淅淅雨幕,道:“老廖,什么时候走!”
  “今天入夜前!”我拒绝了他的烟,言简意赅,这里是我最不堪过往之地,当清水河口战役完胜后的那十几天,无论生与死,这里是许多战友们的毕生心伤之地,看着摆在空落落铁架上,盖着军旗的骨灰盒,情绪已渐渐平静下來的我,心头再度无比沉重起來,连长就在哪里……我此生唯一的连长就装在这30公分见方的骨灰盒里。
  此时的我,这才发现可以无视敌人,无视死神的我仍然是如此的懦弱,我不敢去看那辆停着路旁弯角的ca-810卡车,因为那捂得严严实实的蓬布下,重重叠在一起,差不多压满一车的是我六连127位兄弟,对家魂牵梦萦的英灵。
  “跑这趟,兄弟们也顺路就回家了,第一站,麻栗坡,不想搭个便车!”
  我无语点头,转眼只见得,屋檐下某一沒心沒肺的家伙,脖子上挂着子弹壳拼出的十字架的家伙,画着十字,步上前來,喃喃道:“以圣父,圣母,圣灵的名义;阿门,老赖,放心吧!我在老山,必将我主的荣光,发扬光大的……”
  “老罗,你个假神棍,绝对不可以动我家关爷爷……”即将出发的赖步达喋喋不休的嘱咐起來,瑞是摇头不已。
  凄凄的风雨,轻拂着麻栗坡烈士陵园依山而建,形制统一,层层叠起墓穴,因为那时还是初创,老山战区刚刚才经历过一次决定性战役后的重大伤亡,一尊尊镌刻下烈士们不朽功绩的墓碑大都并未來得及立下去。
  也许是不大的乡亲,战友们都去迎接今天率先凯旋的战友们吧!数天前,还一片忙碌,恸哭天地的陵园,那天在风雨里显得异常萧瑟冷清。
  入了陵园,别上藏在兜里的勋章,挽上黑纱的我,这才领着兄弟们,在两旁一棵棵尚未成材的松柏围拢的墓道拾阶而上,自发沿路站作一列;让赖步达从吉普里请出连长,一阶阶,一步步,心中无比肃穆,凝重的我们就像是在一幕幕必将怀念终生的老山记忆中穿行,有生命,有死亡,有悲怆,有喜悦,有酸涩,也有甜蜜……
  默默垂泪无言,六连兄弟们交替怀抱着盖上军旗的连长,在兄弟们手手撑起的雨伞下,走上一小段;纵然苍天如我们的心绪一样,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已经从那段最痛苦日子里艰难挺了过來的兄弟们,每个人心头却是暖暖的。
  首长和1营、3营的代表们就在不远的前面等着我们,作为一个六连的兵,我们只想亲手送送连长,走完这最后一程,连长,您看见了吗?虽然我们无法把您同嫂子合葬在一起,但嫂子就在你前面的两排,一侧不远;老邓就在您身边,还有遗言就留在老山的老林,还有其他咱红1团的兄弟。
  参加连长葬礼的人,并不多;擦干凄伤的眼泪,葬礼进行得很简短,也很肃穆庄重。
  作为一名真正的共和国军人,我们不会太多的繁文缛节。
  连长沒有家,作为一名的特级战斗英雄,仅有史政委按惯例讲完话完毕后,当场授予连长的一级红旗、红星勋章也装在了一个特制的小小不锈钢盒与他的骨灰盒一齐下葬,在号召大家共同脱帽,鞠躬默哀声中,同时司礼的师部警卫营的兄弟们举起了56半自动步枪,对天鸣枪36响;随之司号员,吹响了令人心碎的熄灯号。
  封上石板,肃穆戴帽,师部警卫营兄弟们在庄重奉上,以军、师和团委名义表达深切哀悼的花圈,首长和不多观礼者,依次献上一束菊花,再给连长和兄弟们敬上一个凝重的军礼,连长从此便和自己爱人与消逝的兄弟们永远在一起。
  礼毕,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的首长和各营连代表想和已经不多的14个六连兄弟们依次握手,第一个上前的江师长却已是潸然泪下,默默泣不成声。
  人去,最后随同观礼的柳军记,同还有为其他六连兄弟们扫墓的我握了一起,随之终于问道:“我看见你们是进了陵园才挽上黑纱,佩带上勋章的,为什么?”
  一股莫名的创痛在我心头激动,手分,别过身,接过老徐递上的五粮液,稍稍沉吟半晌,拧开瓶盖儿,闻着酒香扑鼻的我,还是沒能耐得住极力压抑在心头,触动迸发的悲怆。
  “兄弟们怕啊……”我苦涩笑着,却不觉哽咽了,同时默默将半瓶五粮液浇在老邓安眠的万年之地旁,剩下半瓶一口口将火烧似的热劲空口吞咽下去,却不觉滚滚的眼泪在面颊旁早已汇作了滂沱的大河。
  其实心中已经坦然,安静下來的我很想微笑地含着泪,半玩笑式的对柳军记说,兄弟们是怕被热情的红河乡亲认出來我们是清水河口战役的最大功臣,要把抓着我们死活不放,就在此地开枝散叶的。
  (ps:比较含蓄的说法,直白点就是抓女婿,这样泪奔的事,当时也不是沒有)
  柳军随后不太言语,他知道现在兄弟们最需要的是安静,只是说,想在临别前,结合钟司务员和他共同搜集整理事迹、照片想给兄弟们作一个完整的专題,为此只想作为一个安静的记录者,同我们过完最后在老山这最后半天,希望我们节哀,不要太过压抑。
  我点头答应。
  参加完连长的葬礼,为兄弟们扫完陵,小心收起了沉甸甸军功章的我们,告别了先行一步的赖步达,在陵园大门前与各自去给战友们告别的老甘等人会合,一并步行向了麻栗坡镇。
  以清水河口战役的胜利结束为标志,老山战区经将近一年艰难的拉锯战,对敌人终占据了绝对政治与军事的主动权,在全面收复敌对我侵占领土的同时,我老山战区已从为收复国土为主要目的相峙拔点战,转为了战略上守势,战术上攻势,以长期坚守控制领土为目标,持续对伤亡惨痛的敌人,保持强大政治、军事压力存在的防御性作战。
  昔日还是越军长程火箭弹可能袭扰边缘的麻栗坡县城,如今已成为了整个老山战区真正基本安全的大后方,除了仍然经常见到荷枪实弹,时刻小心提防着敌特分子潜入破坏的民兵和戍卫部队,整个麻栗坡县城及周边表面已听不到一丝隆隆炮响,基本完全恢复了往昔作为毗邻国境边陲县城的宁静。
  宁静,或许相对战争状态而言吧!走过麻栗坡,即当离别之时,我和兄弟们这才有些讶异的发现,近在1小时车程的大后方,同我们匆匆错过的麻栗坡镇是如此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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