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民怨
他们几个，连午饭也没吃，回到金宝大酒店，进房间洗了个澡，然后扑到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就在他们补觉的时候，深市的各个发售点前上演了许多精彩故事。
几乎每个发售点前，都有人挥舞着钞票向刚走出的人购买他们手中的申购单，一张100元的申购单瞬间涨到了300。
南山区一处发售点，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拿着一摞申购单，在排队的人中兜售，每张售价500元。
深南中路，一位证券公司的部门经理直接扣下一整箱5000张申购单。
平时见不到的能人纷纷亮相，他们不需要排队，直接托关系就可以从内部买到大量申购单，而无职无权的升斗小民只能顶着烈日老老实实排队。
为了防止插队，排队者不分男女老少，前心贴后背地紧紧拥抱在一起长达10小时。
汗水蒸腾，烈日烘烤，人们的不满情绪不断累积。
下午四点，深市下起了倾盆大雨，但即便这样，排队的人依然牢牢固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九天雷霆也撼不动人的欲望。
一个被挤出队伍无法回去的青年绝望的嚎啕大哭，却只能换来旁人的白眼和幸灾乐祸。
人性的丑陋在这一天被放大到极致。
让百姓更为愤怒的是他们苦苦排队但却一票难求的申购单，在黄牛手里却仿佛取之不尽，500元一张，爱要不要。
晚上9点，深市300家发售点的500万张申购单全部售罄，但同时银行却发布公告，将收购表回收期限延长到8月11日。许多人觉得这里有诈，他们认为大量认购表走后门后，购者来不及找许多身份证或还没有脱手卖掉所以才会延期。
一股戾气冲天而起，笼罩在深市上方，经久不散。
黑云压城城欲摧。
8月10日下午，没有买到新股申购单的人从各个发售点出发，向深市市府和人民银行进发，人越聚越多，到最后如滚滚洪流……
人们打出横幅“要求公正”“反对腐败”聚集在市府和银行门前不散。
深市，乱了。
此时的韩小东坐在金宝大酒店的酒吧里，吹着空调，喝着产自苏格兰的威士忌，他的身边，计雷罡和齐莫分坐左右，胡一伟和傅克坐在边角。
从午饭后，齐莫的大哥大就没断过。
“老莫，哥们可能要出事了，能不能拉我一把？”
“老莫，看在这么多年兄弟的情分上，救救我。”
“老莫，计总是不是还在深市，能不能求他帮我说句话……”
这都是那晚在酒席上神通广大的深市权贵们，现在全都慌了手脚。
齐莫接着电话，眼光在韩小东和计雷罡身上漂移不定。
韩小东只当没看见，现在全世界能让他关心好像就只有他手里这杯琥铂色的威士忌。
计雷罡摊开双手，意思是自己也爱莫能助。
胡一伟和傅克心头掀起惊天骇浪，没想到韩小东一语成谶，真的被他说中了，深市乱了，而且不是一般的乱。
听酒店的服务员说，市府那边抗议的人已经达到数万。
“小东，哥哥我是真服了。”胡一伟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小东兄弟，我闯荡江湖大半辈子，让我心服口服的人不多，你绝对算一个。”傅克脸也不要了，围着韩小东一个劲儿吹捧。
他们两个知道，前两天他们的表现已经让韩小东对他们产生了嫌隙，如果不努力补救，凭韩小东在计雷罡心中的地位，这次深市之行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了。
“老计，你看……”齐莫见自己示意了很多次，计雷罡都在装傻，实在没办法，正好开口相求，毕竟那天在酒桌上的人都是他在深市的兄弟。
可是他还没说完，计雷罡的大哥大就响了。
“喂！”计雷罡只说了一句，表情就变得极为严肃，“李叔叔好！”
“雷罡，你这次来深圳是不是为了新股申购单？”那边毫不客气的开门见山。
“是！”
“你找了谁？弄到了多少申购单？”口气变得越来越严厉。
“我谁也没找，只是掏腰包雇了几个人帮我排队。”
“真的？”
“绝对是真的，我雇的人现在还在龙岗招待所里睡觉呢，李叔叔要是不信，可以现在派人去验证一下。”
那边的口气缓和了，“你没托关系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李叔叔，这次的事情很严重吧？”计雷罡多问了一句。
“哎……是我疏忽了，群众的情绪很大啊！不跟你说了，尽快离开深市。”
计雷罡依然举着大哥大，虽然那边已经没了声音。
齐莫徒劳的张着嘴，后面那边句话被他自动咽回到肚里。
刚才这通电话让他意识到，事情真的闹大了。
“老计，现在，怎么办？”齐莫只觉得自己的嘴唇发干，口中发苦。
“问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计雷罡用眼神示意齐莫。
齐莫转而看向韩小东，挪了挪椅子，向他身边凑进了一些，“小东，我就是个瞎子，看不出你之前做的都是为我们好，哥哥在这儿向你赔礼了。”
齐莫抓起桌上那瓶云顶单一麦芽威士忌，举起来就往嘴里灌。
他就是这种性格，好也罢，坏也罢，都在脸上显露出来，毫无城府，却是性情中人。
“莫哥，你这是干吗？”韩小东当即夺走酒瓶，心疼的看着剩下的酒液，“挺贵的……”
“你喜欢喝，哥哥再给你买十瓶。”齐莫招手就要叫服务员。
“算了，我酒量不好，十瓶能把我醉死。”
“小东，你不生我气了？前两天我那么对你。”
“我从来就没生气。”韩小东的双眼澄澈透明。
“那现在该怎么办？”齐莫把韩小东当成了无所不能的预言大师了。
“你指的哪方面？”
“我那些朋友，他们通过关系，弄了一些申购单，现在风声有点紧，说是要彻查徇私走后门的人。”
“莫哥，这事你不要管，也管不了。”这次的事实在太恶劣了，群众意见太大，就连深市的一二把手都受到了纪律处分，更何况齐莫那几个狐朋狗友呢！
计雷罡急忙跟了一句，“那我手里剩下那4000张身份证怎么办？”
“现在就可以打电话，明天8点，让那400人继续去排队，对了大客，午饭，冰水不用我张罗了吧？”
“不用，不用！交给我了。”齐莫连声道，但他随即醒悟过来，“小东，你的意思是市府会增发申购单，可是今年的500万张已经发光了。”
“民怨如沸，不增发怎么平息？今年的指标用光了，可以把明年的提前用上。”韩小东举起酒杯，晃了晃，琥珀色的酒液打了一个旋，“对了，今天晚上，谁也不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