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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律清以为路小凡第二天大约就会提著一保暖盒的热汤从专院踢踏踢踏跑到自己的本院来,在一群人掉掉下巴,众目睽睽之下用一种好似女人看男人似的含情脉脉一样的眼神看著自己喝汤,那的确很像路小凡干的事情。不过可惜,他却没那麽做,以至於贝律清意外之余投篮的时候都有一点不太专心,少拿了好两个三分球,害得林子洋冲他再三眨眼睛。
很多人都会以为人是以群来分的,但事实上当你成熟以後,你就会发现,人其实归根结底都会以阶层来区分的,同等阶层的人才会更容易成为长久的朋友。贝律清与林子洋组成的队伍里其它的队友基本是高干子弟,都是沙龙成员,也都属精明能干型,贝律清失了几个三分球,他们也还是稳超对方,林子洋眨眼睛的意思那也就是超多少来震撼别人的意思。
他们虽然稳赢,但台下极大多数人是来看贝律清的,尤其是女生,一看贝律清几个不中,都不免流露出失望之声,贝律清加油这种喊声震得路小凡耳朵都疼。路小凡虽然没有来送汤,但他确实有来看贝律清的球赛,人家喊他也喊,喊得嗓子都毛了。
他以前看见贝律清偶尔也会想到,这样的男生女生应该都会喜欢吧,或者他应该会有不少女生喜欢吧。他听著那些女生时而大声地喊著贝律清,一脸亢奋,时而小声地念著贝律清,好像这三个字放著嘴里会化了似。他今天才见识了什麽叫作万众瞩目,什麽是大众情人。
半场结束之後,他看见贝律清满头大汗挂著白毛巾坐在一边,连忙挤到跟前拿了一瓶矿泉水,林子洋看见他笑了笑,道:“哟,小凡哪,律清的水你送去吧!”
路小凡哎了一声,握著那瓶水给贝律清送水去了,走近了道:“哥,水!”
他一出场才知道自己把嗓子都喊哑了,贝律清微微侧头却发现是路小凡,脱口道:“你嗓子怎麽哑了!”
路小凡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我给哥喊加油喊的!”
贝律清接过了水,揉了揉他的头,然後边喝水边归队了。路小凡的脑袋却嗡地一声响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贝律清当著全校的面给了自己这麽亲昵的一个动作,路小凡只觉得幸福就像天上掉下来一块芝麻饼,虽然不大但因为来得太快都把他砸晕掉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又在贝律清的身边找到了位置,找到了这个位置他就好像又找到了人生的位置,顿时精神抖擞了起来。
下半场贝律清打得非常得好,他个子高最擅长三分球,站在球场上双手这麽一扬,球就带著优美的弧线轻松入篮,要多潇洒有多潇洒,把整场的女生都迷得七荤八素的,退了场都有好多女生喊著走不动了。
隔了几天,贝律清回来跟贝沫沙说,天津纺织局缺那麽一个干事,不是公务员的编制,但好歹也是隶属政府部门,贝沫沙听了便连忙把路小平塞过去了。路妈听说是宣传干事,顿时便高兴了,路小平也很心满意足,毕竟是到局里面工作很有面子,贝沫沙交了差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而从头到尾,贝律清从来没提过路小凡来求他这件事情。
路小凡呢又开始贝律清回家的时候煲汤,贝律清如果在家留宿,早晨起来必定有一份熬得香香的瘦肉粥,或者是鱼片粥。他还包了贝律清在家里所有的活计,包括整理衣橱,刷鞋,林阿姨除了贝律心的东西,其实不大管男人们的内衣裤袜子,所以贝律清若是在家洗澡,路小凡便抢著连他的内裤袜子也洗了。他第一次洗完贝律清的内裤袜子晾晒完的时候,看见贝律清顶著刚洗完的湿漉漉的头,赤著上半身用一种挺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路小凡也没闹明白贝律清的眼神是什麽眼神,他当时只是在想哥真是帅,不穿衣服,湿答答的也还这麽帅,难怪这麽多女生都喜欢他啊,羡慕啊之类……
路小凡的目标从变成一个能跟贝律清平起平坐的朋友改成了更务实的做贝律清有用的心腹。贝律清几乎不用费心少什麽东西,因为只要一通电话,或者不用电话,路小凡只要想到他会缺什麽,就不会辞辛劳地跑回家取东西,再屁颠屁颠给贝律清送去。
这当中路家又琐琐碎碎的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比方说路爸当了村长事事要插手,跳开了供销社却进了一大批假农药回来,害得村子里差一点闹虫灾;再比方说路爸的二妹在其它村子叫她的村长办得工厂侵占了地,後面又是路三爸或者路四爸发生了一点事情,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最後都是贝律清给解决的。这些事情如果放在以前,大家也只好抹抹鼻子,自认点背倒霉算了,但现在不同,他们是有一个当高官女婿的儿子的,就算可以吃亏那也是一件丢面子的事情。打给路小凡寻求帮助,天晓得路小凡能做什麽,他当然也只能去找贝律清。贝律清每解决一件事情,路小凡就越发地对他敬仰,鞍前马後,唯恐不能报答贝律清的大恩於万一。
当然关於林子洋他们的高端话题他也不参加了,跟他说他也会装没听见,或者装糊涂说子洋哥你们说得我真听不懂,我是给我哥来送袜子的,伊朗问题啥的你问他吧。林子洋有的时候会忍不住道,怎麽世上会有路小凡这样的人种啊,变形金刚都没他变得那麽彻底。
贝律清不咸不淡地道:“有你这麽贱的没有,人家讨论你嫌,不讨论你又惦记!”
林子洋嘿了一声道:“是,我嘴贱,贝爷这是替人打报不平呢,得得,我一边凉快去,成不?”
贝律清笑了笑道:“看见下面的草坪没?”
“怎麽了?”
“那给您羊爷准备的,上那凉快去!”
林子洋失笑道:“我说贝爷,您老什麽时候改维护起这种小人物来了,你不最不爱那些攀高踩低,只知道伸手捞好处,活著卑微,死了卑贱的生物麽?”
贝律清翻了一页书,淡淡地道:“这不还新鲜著麽!”
林子洋笑道:“得,明了,您贝爷要是新鲜完了知会一声,我们也就用不著牙疼了。”
路小凡还不知道自己成了上层阶级盘中一碟小菜,他正抱著书去上公共课。那种总是在早早地在教室里抢著前排位置,上课眼神一眨不眨盯著教授,一字不漏记笔记,却没被教授记住的人──就是路小凡。路小凡一进教室发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人,他眨了眨眼睛,确实坐了人,而且是一个挺高个的男生。路小凡犹豫了片刻,位置也就罢了,但是自己放在位置上的水杯却要取回来,下次还要靠它占座呢。
他走过去客气地问:“请问有没有看到我的水杯!”
“什麽?”那男生把头一横,他旁边坐的二个男生一起横眉竖眼地看著路小凡。
路小凡眼前一下子多了六条横眉,六只竖眼,立时知道自己跟这只水杯有缘无份了,转身刚要走,却突然被人伸出的一只脚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阶梯上。
路小凡刚想起身又被人揣了一脚,只听背後人大声道:“看你再跑本院去抱那些高干子弟的大腿,丢我们专院的脸!”
路小凡吃疼地大叫了一声,好在教授进来了,看见阶梯当中趴著的路小凡只是不满地道:“都坐回位置,吵吵闹闹地成何体统!”
专院的学生入院比起本院来讲就宽松多了,里面不乏有一部分是掏赞助的钱进来的,所以打架生事经常发生。教授也就见怪不怪,都懒得理会了。
路小凡从地上爬起来,瘸著腿回到了後排的位置上,前排那三个男生还不时地转回头来不怀好意地看著他。专院的男生对本院的男生是一种因为嫉妒不平而引起的天然敌意,对於那些占了本院女生,还要吸引走专院百分之九十以上女生目光的本院男生,他们早就到了叔可忍,婶不可忍的爆点,路小凡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发泄品。他们扎破路小凡的自行车轮胎,在路小凡上厕所的时候把门反锁,把路小凡宿舍里的被褥藏起来丢掉,还在他的饭盆里尿尿。
路小凡不禁苦恼地想著要不要暂时请几天假避避风头,他小的时候读狼牙山五壮士坚守阵地壮烈牺牲的故事也是很感动的,但他却没有要坚守专院阵地的念头,因为他即不能当壮士又不想当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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