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毁坏的头颅2
【4】
次日,理工大学的七天长假结束了,学生基本都回到了校园,开始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在教务处的帮助下,我拿到了未归校的学生名单,然后进行逐一排除。名单很详细,除了请假的学生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疑点。
韩小溪没有返校,而且也没有请假。
除此之外,有个叫张一梅的学生也没返校。国庆前她曾经请过五天的假。按理说现在应该回来了。
更奇怪的是,韩小溪和张一梅都是化学系的大三学生,并且住同一间宿舍。
看来韩小溪男友提供的线索很重要,我心中一阵兴奋,决定先从这两人身上入手。
很快,我找到了韩小溪和张一梅的宿舍。
这是个四人间宿舍,虽然面积很大,但布置得干净整洁。我事先了解过,这间宿舍除了韩小溪和张一梅外,还有两个女孩,一个叫乔红,另一个叫夏琳琳。
我进到宿舍的时候,夏琳琳不在,就只有乔红一个人。
当我报出自己的警察身份后,乔红先是一愣,然后很热情地邀请我坐下。虽说这个女孩长得普普通通,但眼睛里透着一股机灵劲,很讨人喜欢。
“警官,你今天过来一定是为小溪和一梅的事儿来的吧?”乔红主动问道。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说啊,今天都上课了,可她们两人都没回来,我这好几天都没她俩的消息了。我想小溪她男朋友不可能不报警的。”
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我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所以想了解一下关于她们的情况。”
“没问题,我无条件配合。”
通过了解得知,夏琳琳平时很少住宿舍,只是偶尔回来几次,从大一开始就边上学边创业了,一直跟男朋友在外面租房。
韩小溪是个富家女,生活富裕,据说她爸在美国有好几家规模不小的连锁超市。
相比之下,张一梅家境贫穷,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常年有病,卧床不起。就在国庆节前夕,张一梅的母亲忽然病危了,她接到消息后就回老家了。
乔红给我找到了一张她们在一起的合影,中间站着的是夏琳琳和乔红,两头分别是韩小溪和张一梅。照片中的每个人都天真活泼,笑容灿烂。
乔红叹气道:“一梅自从回家以后,就没有回来,我给她打了许多次电话,都没能打通,也不知为什么。”
“这两人关系怎么样?”
“这……”乔红的表情像是难以启齿。
我笑笑说:“没关系的,这里没别人,你只管实话实说。”
乔红缓缓地说:“小溪吧,在同学里人缘一般,可能是自己认为家里有钱,平时说话走路都是趾高气扬的,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很多人都受不了她那大小姐脾气。一梅,虽说家里比较困难,但她对人倒是挺真诚的,喜欢帮助同学,从不耍什么小心眼。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她有时候性格太要强了,脾气太倔,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妥协。”
“那她一定跟韩小溪合不来吧?”
“您猜得没错。她俩的关系确实不怎么好,时不时就翻脸了,在宿舍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乎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就在上个月吧,她们俩人还动起了手。当时小溪在走廊上不知说了些什么,一梅冲上去就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巴掌,最后两人就扭打起来,好几个女生拉扯了半天才拉开。可能是小溪吃了些亏,并叫嚣着一定给一梅好看……这事儿闹得挺厉害,连我们的系主任都知道了。”
我心中一动,问:“她们为什么会这样?”
乔红犹豫了一下说:“起初她俩的关系也没这么僵,之所以变成这样,我想可能是跟谷飞扬有关。”
“谷飞扬?”我愣了一下,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您大概还不知道吧,谷飞扬最开始是一梅的男朋友,那时候他还经常来我们宿舍玩,给我们讲笑话。大概过了半年,两人却忽然分手了。之后不久,谷飞扬又跟小溪好上了。”
我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分手?”
“据一梅自己说,她与谷飞扬是因为性格不合才分手的。但我们私底下觉得,是小溪抢了一梅的男朋友。毕竟小溪有个富爸爸,这年头有几个感情能抵挡住金钱诱惑的?”
我暗暗有些吃惊:“所以张一梅会怨恨韩小溪?”
“也许吧。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小溪主动去招惹一梅的。”
“为什么?”
“虽然谷飞扬跟小溪谈起了恋爱,但他偶尔还会跟一梅有来往,想必是忘不了以前的感情,藕断丝连……这让小溪非常恼火,常常会找一梅的麻烦,闹得她下不了台。于是两人就水火不容,关系越来越僵。”
我在心里琢磨着,真没想到这个谷飞扬还是个朝三暮四的花心大萝卜,难怪现在的女孩都说谈恋爱一定要远离帅哥。
我想了想问:“你最后见到韩小溪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在10月4号吧,我十一放假回老家待了3天,4号回到校园时都快到11点了,我在宿舍楼下撞见了小溪,当时她背着一个双肩包,似乎急急忙忙要去什么地方,我喊她一声,她连头也没回就跑了,我觉得很奇怪。”
“她会去什么地方?”
“那我就不知道了。”
“能聊一聊夏琳琳吗?”
“琳琳啊,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一直做生意,忙着呢。”乔红拿出手机道,“我这里有她的电话,你直接跟她联系好了。”
“好的,谢谢。”
收到乔红给我的手机号码后,我便离开了女生宿舍。
与夏琳琳联系后,她并没有给我提供什么新的线索。
【5】
这天,我在公安局拿到了一些鉴定结果。
那个被毁烂头颅的死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女性,与韩小溪和张一梅的年龄相吻合,死亡时间也确定在国庆放假那两天。
那块沾在头颅下的薄薄的金属片也得到确认,果真是一个被损坏的发卡。相关专家还对其做出还原修复处理,发卡是个蝴蝶形状的东西。
还有,韩小溪的父亲近日刚在美国心脏病突发,目前正在病房静养。为了不刺激病人,同时避免打草惊蛇,警方并没有告诉他有关韩小溪的事情。
此外警方也调查了有关张一梅的一些情况,安排完她母亲的后事以后,她就消失不见了。亲戚们都以为她回到学校来了,何况这些亲戚与她们家很少有来往。
得到这些材料后,我决定找谷飞扬再谈一次,直觉告诉我,他一定还隐藏着什么没说。
为舒缓他的压力,我约他在校门口一间咖啡屋见面。
谷飞扬比我之前见到时更消瘦了,脸色灰白,眼睛深陷下去。
“我想再跟你详细谈下韩小溪的事情。”我开门见山说道。
“好。”谷飞扬双手握着咖啡杯说,“那晚,小溪来找我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应该快接近12点了。当时因为打了半天的篮球,我又累又困,所以也没跟她说什么话。不过我还是觉得她挺奇怪的,好像是急急忙忙的,平时她挺爱干净的,那次居然连脚都没洗就上床了。”
“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她背了个包。”
“你没看包里装着什么?”
“我当时快困死了,哪儿顾得上问这个。”
我拿出那张被还原后的发卡图片,问道:“你见过这个吗?”
“这……这是……”
“你认得它对吗?”
“这发卡好像……好像是我送给张一梅的生日礼物,她戴过好几次。”
我心中猛地一震:“你确信就是张一梅的?”
谷飞扬拿起仔细端详了一番,斩钉截铁地说:“没错,我确信。”
看来案子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我抑制不住喜悦地说:“谢谢你。”
谷飞扬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哆嗦着问:“你……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个,难道……”
“没错,我们从死者的头颅上发现了这个东西的残片。”
“死者是一梅?一梅……”谷飞扬几乎要瘫坐到地上,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
我连忙安慰她道:“谷飞扬,别这样,事情还没搞清呢。”
过了半晌他才冷静下来,盯着我问:“告诉我,小溪会不会是凶手?”
他的话也表明了我的怀疑。首先,韩小溪有杀人动机,她与张一梅之间是情敌,有着不可化解的矛盾。
但张一梅的母亲病逝,她回去奔丧了,怎么又会出现在校园里呢?
我推算了一下时间,张一梅的母亲去世是在国庆节前的第三天,而韩小溪走的时候是国庆节后的第四天。在这期间,张一梅完全有返校的可能性。
那么,韩小溪也就有了杀人的时间。
等偷偷杀了人以后,韩小溪担心死者的脸被人认出,于是就凶狠地割下头颅,再用化学物品处理一下,然后扔到那个人人都不敢靠近的“鬼”宿舍。
做完这一切后,韩小溪有些害怕,接着就在男朋友那儿编了个去丽江旅游的借口,匆忙离开,从此销声匿迹。确定地说,她是为了避风头与逃跑。
“孟警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谷飞扬着急地问。
我回过神儿来,并没有急于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可以聊一聊你跟韩小溪、张一梅之间的故事吗?”
谷飞扬怔了怔,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和一梅之前是恋人,开始我们关系挺好的,但随着交往的进一步深入,我才发现我们之间性格不合,她和我都是那种不肯让步的人,常为了一件小事闹得不欢而散……后来韩小溪主动追求我,起初我并没动心,可一梅总以为我跟她有什么,于是就提出了分手。就这样,我和韩小溪在一起了。”
“那你到底还爱不爱张一梅?”
谷飞扬脸色出现难受的表情:“其实……其实我一直都很爱她。”
“那你想过韩小溪的感受吗?”
“我现在挺后悔的,如果我当初不是鬼迷心窍接受了小溪,也不会出现这种结局。”谷飞扬抓了抓头发,“我真是罪该万死!”
“上次你主动来找我,肯定不是因为韩小溪失踪吧?是不是你怀疑到了什么?”
谷飞扬的身体里突然发出了一种由内而外的颤抖,他咬了咬牙说:“小溪最近一段时间情绪很不好,喜怒无常。她和一梅打过几次架,还常常在我面前咬牙切齿地说,要杀了一梅。有一次她甚至在梦中还喊着要弄死张一梅。说真的,小溪忽然变得让我害怕,我都不敢跟她说话了。我真担心她做什么傻事儿,所以学校出现命案以后,我就感到恐惧。”
她的话让我进一步证实我的判断,韩小溪有重大杀人嫌疑,她所谓的丽江旅游只是个潜逃的幌子罢了。
为了安稳谷飞扬的情绪,我说:“你先别担心,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以前,谁也不能妄下结论。也许韩小溪只是在外面玩疯了。”
“警官,小溪她并不是坏人。”
“我知道。”
走出咖啡厅以后,我反复在脑海中思索韩小溪的事情,如果一个人要逃跑的话,那一定就需要钱。
所以我决定查一下韩小溪的账户和取款记录。
到了学校门口的一家工商银行,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我找到了韩小溪的取款记录。
记录显示,10月4号晚上23:28分,韩小溪从自动取款机上取走了最高额的2万元。
不仅如此,在调查韩小溪的账户时,我还吃惊地发现,当晚韩小溪还在邮政储蓄取走了1万元。
总共是3万元。
以此来分析,韩小溪真的做好了潜逃的准备。种种迹象表明,韩小溪无疑是杀人凶手了!但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有些蹊跷。
【6】
晚上回到家,我躺在床上将整个线索重新梳理了一遍。
首先,韩小溪家境那么富裕,自己又抢夺了张一梅的男朋友,完全没有必要冒险去杀人啊。再说了,一个狡猾的凶手如果真想杀人的话,会将杀人的想法那么明显地说出来吗?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我想,韩小溪口中的“杀死张一梅”不过是发泄怒气罢了。
其次,问题出在那个发卡上。按理说,一个狡猾的凶手既然想隐藏死者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将发卡那么重要的东西遗留下来的,除非是想故意混淆警方的视线。
可问题是,韩小溪为什么会取那么多钱呢?她为什么要慌慌张张地跑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呢?究竟是为什么呢?想想这些都觉得头大。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雨点正不断敲打着玻璃。我站在窗前望着黑糊糊的窗外,忽然想到韩小溪去谷飞扬出租屋的时候也恰好是个雨天,而且据谷飞扬说当时还停电了。
我脑子“咔嚓”一下犹如闪电掠过,赶紧拿起电话拨通了谷飞扬的电话。过了很久,才听见对方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飞扬,我是孟瑶,你能再详细叙述一下你那晚见到韩小溪时的情景吗?”
“不是都说过了吗?”
“麻烦你再给我叙述一下,我发现了一些疑点。”
“那晚是个雨天,还停电了,我听到敲门声就出来开门,然后我看见小溪穿着衣服就进来了。她进门就急急忙忙地脱下雨衣,取下背包去了卫生间,我睡眼朦胧回到床上。不一会儿,她也躺到了床上,背对着我。当时我很困,搂着她的背就睡着了,醒来后发现她已经不见了。有什么问题吗?”
“当时停电你没点蜡吗?”
“没有,我就是翻开手机,用屏幕光凑合着照明,反正都那么晚了。”
我浑身一震:“你能确信那晚的女孩就是韩小溪吗?”
“为什么这样问?”谷飞扬似乎也吓了一大跳。
“到底是不是?”
“应该……是吧。”
“谷飞扬,原来连你自己都不能确信。”我摇摇头,继续问道,“张一梅以前跟你谈恋爱的时候,去你那里住过吗?”
“住过啊。”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女孩子吗?”
谷飞扬的语气有些不高兴:“当然没有了,我不是你想象那种人。”
“对不起,我并不是在打探你的隐私,只是想把事情搞清楚。我再问你,张一梅和韩小溪究竟有什么不同?”
“孟警官,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你别误解,除了性格之外,就是在身材啊、长相的感觉上的不同。”
“也没什么,她俩身材和个头都差不多,都是瓜子脸,是我喜欢的类型,要不我也不会那么快接受小溪。”
“我明白了。也许那晚你将韩小溪和张一梅弄错了。”
“什么弄错了?麻烦你说清楚点。”
“也许那晚到你屋里的并不是韩小溪,而是张一梅!”
谷飞扬惊呼道:“什么?张一梅不是已经遇害了吗?那个发卡都找到了。”
“也许死者不是张一梅,而是被伪装成张一梅的韩小溪,开始我们都搞错了。”
“这不可能!”
“好了,你先休息吧,有什么情况明天我再找你。”我挂断了电话。
这个结果让我吃惊不小,我推测,张一梅回去给母亲办完丧事后就偷偷溜回了学校。她杀了韩小溪后便伪装成了韩小溪的样子,然后冒险去了谷飞扬家,再来个金蝉脱壳,远走高飞……至于那个发卡,也是她故意留下来误导警方的证物罢了。
记得乔红曾说,当时她在宿舍楼下撞见了韩小溪,还喊了一声,但韩小溪头也没回就走掉了。或许,她看到的“韩小溪”只不过是乔装后的张一梅罢了。
第二天,我再次来到学校门口的银行,调出了那晚在自动取款机前的监控录像。画面灰暗而模糊,当时恰逢下雨天,取款的女孩穿着雨衣,遮住了脑袋,根本看不到人脸。
我觉得那不过是张一梅的伪装罢了。
或许,真正的凶手是张一梅。尤其是母亲死去,失去依靠的她,一方面需要金钱,另一方面也充满了对韩小溪抢夺男友之恨,于是,一个大胆的诡计产生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