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柳姨娘生孩子生的很顺利,孩子的哭声也很响亮,孙嬷嬷在外头听见,便带着奶子进了血房,孩子刚刚被稳婆用襁褓裹好,稳婆正不知道该向谁道喜讨喜钱的时候,孙嬷嬷便进来了。
这稳婆常在大户人家里走动,一看孙嬷嬷的穿着打扮,便知道她是个有头脸的管事嬷嬷,便主动抱着孩子上前说道:“嬷嬷快看,是个壮实的小哥儿。”
孙嬷嬷立刻拿出两只金锞子笑着说道:“您辛苦了,这是我们老夫人赏的喜钱。”
那稳婆一看是二两一个的金锞子,脸上便笑开了花儿,将婴儿送到孙嬷嬷的怀中,欢天喜地的接了金锞子,屈膝连声道谢。因为这稳婆并不是在官中名册上的,到大户人家里也只是给姨娘通房之类的人接生,通常能得个十几二十两银子的赏钱便了不得了,如今韩老夫人一赏便是二两金子,相当于四十两银子,而且那金子的成色极好,在黑市上换五十两银子也是有可能的,因此这稳婆便没口子的夸起那刚出生的小婴儿,倒将床上的柳姨娘撂在了一边。这稳婆见柳姨娘生产,都没有一个当家主事之人在外头守着,便知道柳姨娘无足轻重,理不理都行。可是孙嬷嬷看上去就是个管事嬷嬷,她得好好巴结着才行。
柳姨娘因生的不是很费力气,所以仍清醒的,她抓着在旁边服侍的丫环小玉说道:“快把孩子抱给我。”
孙嬷嬷听了柳姨娘的话,不屑的轻哼一声,将孩子放到奶子的怀中,对她说道:“快送给老夫人瞧瞧。”
奶子把孩子抱了出去,柳姨娘立时急了,巴着床边儿就要坐起来,孙嬷嬷也没有理会她,只是对稳婆说道:“妈妈辛苦了,洗三之时再请过来吧。”
稳婆知机,立刻应声称是,赶紧退了出去。屋中其他与柳姨娘不相干的人也都跟着退了出去,孙嬷嬷走到柳姨娘跟前,冷着脸说道:“老夫人说了,这孩子先养在她的跟前,等满了月便送到二夫人房里。柳姨娘,你最好安份守已,不要闹出什么夭蛾子,否则,你一个小小的妾奴,死活可都捏在主子的手中。”
说完,孙嬷嬷转身便走了出去,等柳姨娘回过味儿,孙嬷嬷都已经到了颐年居,正奉承着韩老夫人看孩子呢。刚出生的孩子活象只红皮小猴子,实在看不出什么好看不好看,倒是听了消息韩过来的韩远关和李氏看着喜欢的不行。他们两个原本都是极喜欢孩子的人,可是因为韩远关身体的原因才只有鑫哥儿一个。如今看这初生的小婴儿,那父爱母爱便泛滥的一发不可收拾,李氏抱着孩子便不松手了,稀罕的不行。
不多一会儿,青瑶从外面走进来,笑着说道:“奶奶二叔二婶,爷爷给小弟弟起好名字了,叫青钰。”说着,青瑶便把一张纸递给韩远关。
李氏抱着小婴儿便叫了起来:“钰哥儿,这名字真好听。”
韩远关看到纸上来有一个名字,韩青钧,便问道:“瑶瑶,有两个名字?”
青瑶忙说道:“爷爷说璞哥儿从现在开始改名叫青钧,爷爷说等珏哥儿满月之后,一起上祖谱。”
韩远关愣住了,虽然韩远城说过要把璞哥儿过给他,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让璞哥儿改名字,当初给两房的孩子起名字,是韩老将军定下的,大房的孩子从“玉”字旁,二房的孩子从“金”字旁,这一改名字,就意味着这两个孩子从此再与大房没有一点儿关系,过继一个还说的过去,过两个儿子,韩远关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摇头道:“这不行,娘,我去找爹说说。”
韩老夫人拍拍韩远关的手说道:“远关,这是爹和你大哥的共同的意思,你大哥没有一丝的勉强,这孩子虽然没有托生在你媳妇的肚子里,可是从落生就养着,和亲生的一样。”
韩远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青瑶见韩远关仿佛有些个不能承受的意思,便想活跃一下气氛,可巧李氏抱着钰哥儿不松手,青瑶便笑着说道:“瞧二婶这么紧紧的抱着钰哥儿,竟是怕有人来抢怎么着。”
李氏知道青瑶的意思,便笑着说道:“也是我们娘俩儿有缘份,看到我们钰哥儿,这我心里眼里可再就没有别的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韩老夫人指着李氏说道:“你越这么说,我偏不让你抱回去,得满月之后再说。”
李氏忙说道:“娘,您就让媳妇抱回去吧,媳妇一定会好好养他的。”
韩老夫人笑道:“你竟是个铁打的不成,又要忙青云的婚事,又要准备发嫁青环,还想养钰哥儿,就算是个铁打的人,也撑不住的。就这么说定了,等钰哥儿满了月,你再自己带吧。”
青瑶亦说道:“二婶,您又不是三头六臂,那儿有那么多精力面面到,今儿白天还累晕了,这会儿又当自己是没事人一个啊。”
韩远关虽然担心老母亲辛苦,可也不舍得妻子劳累,便说道:“娘,不如就让奶子带着钰哥儿住到远山堂去,有奶子,儿子也能在一旁照应着,娘和凤儿都不用费心。”
韩老夫人想了一会儿,点头说道:“也行,如今只有两个奶子,干脆再找两个,有四个人服侍着,远关只看着就行,这样谁都累不着。”
于是便这么说定了,刚出生的韩青钰被抱到了远山堂,安置在李氏房间的隔壁,与钧哥儿同住一个套间。也许是亲兄弟的关系,也许是小孩子都喜欢小孩子,总之钧哥儿对钰哥儿的到来表示出极大的欢迎,非常大方的将自己的玩具让给钰哥儿玩,含糊不清的叫弟弟,逗得韩远关和李氏笑个不停。
自从年三十开始,钧哥儿被带到远山堂,李氏将鑫哥儿小时候的玩具都找了出来一古脑儿的放到鑫哥儿的房间里,平日不太忙的时候还常去陪着钧哥儿玩,韩远关更是每日都会拿出两个时辰的时间陪着钧哥儿,教他说话,读书给钧哥儿听,钧哥儿自从三个月后便一直由奶嬷嬷们带着,柳姨娘有了身孕后便对钧哥儿疏忽了许多,若非是跟着韩远城到京城里来,柳姨娘平日连抱都不抱钧哥儿一下的。所以钧哥儿对于见不到柳姨娘,丝毫没有哭闹,很快便和韩远关还有李氏亲近的象是一家人,已经开始叫韩远关爹,叫李氏娘了。
韩远城在柳姨娘生产的时候避去了远山堂,韩远关和李氏带着钰哥儿回来时,韩远城还没有回去。韩远关便唤道:“大哥,爹给这孩子起名叫青钰,你来看看。”
韩远城走到韩远关的身边,看看在襁褓之中熟睡的钰哥儿,将手按到韩远关的肩上,笑着说道:“二弟,恭喜你。”
韩远关一愣,韩远城又说道:“你就当这孩子是你和弟妹生的,大哥会把柳氏带回江南,从此再也不会带她回京城。她这一世都不会再见到这两个孩子,放心吧。”
韩远关忙说道:“大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韩远城却道:“二弟,这是大哥的意思。大哥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以后,大哥也不会再要孩子了,就到这里吧。”
说完,韩远关便大步走了,连头都没有回,仿佛韩远关怀中的孩子和他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李氏有些转不过来,只皱眉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韩远关叹了口气道:“大哥这么多年在外头,我现在也有些不了解他了。凤儿,既然大哥如此说了,这两个孩子就是咱们的儿子,咱们要象对鑫哥儿一样对他们,该管的要管,可也不能让他们白受了委屈。”
李氏忙说道:“老爷放心,在妾身眼里,钧哥儿和钰哥儿和鑫哥儿都是一样的。”
夫妻二人边说着话,李氏边将韩远关推到房中。先安置好钰哥儿,又看了钧哥儿一回,夫妻两个才回到自己的房,李氏蹲在韩远关的面前,双手抚着韩远关的双腿问道:“老爷,腿上感觉如何?”
韩远关笑道:“这才二十天,日子还短呢,现在还行,不过腿上的肉结实了,好象也有劲儿。”
李氏喜的直哭,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老爷,我们总算有盼头了。”
韩远关抚着李氏的头发说道:“是啊,有盼头了,凤儿,等我腿好了,一定给你个闺女。”
李氏脸上一红,将头轻轻的放在韩远关的腿上,低低说道:“我们现在有三个儿子,若是再有两个闺女,叫我减寿十年我都愿意。”
韩远关笑道:“我们一起减,一人减五年好了……”
且不提韩远关夫妻情意缱绻,只说韩远城回到了远逸堂之时,柳姨娘的西厢房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柳姨娘得在这里坐月子。韩远城还没有进垂花门,便听到西厢房中传出号淘大哭的声音。韩远城皱了皱眉头,向西厢房走去。
柳姨娘哭喊的内容很有意思,她没有哭儿子,也没有其他的,只是一个劲儿的哭道:“堂姐啊……你可知道妹妹我好惨……上回你还说要给你没出生的小外甥见面礼,我只说等生下来带他出去你,可怜我自己都没有看到啊……”
柳姨娘用一阵近乎哭丧的唱腔将以上唱词哭唱出来,让韩远城听了忽然想笑,他想起从前在江南巡查地方时看到村庄里办白事,那些人便是这样哭唱的,当然,唱的词是根据和死人的关系而定的。明明是在哭丧,可是在韩远城听来,那哭唱的可笑程度远比悲伤程度来的更好。这会儿听柳姨娘哭唱,韩远城只觉得柳姨娘仿佛在给庆亲王妃的柳侧妃哭丧一般。此时,他丝毫没有想到,柳姨娘为何单把柳侧妃拎出来哭。
柳姨娘原本是没有哭的,可是她放在门口的眼线一看到韩远城回来,便立刻飞跑去报信,这才有了那一出精神的远房堂妹哭堂姐。柳姨娘分明就是哭给韩远城听,借柳侧妃向他施压的。
韩远城走到西厢房门口,便听到柳姨娘的两个丫环在苦劝柳姨娘,柳姨娘却一口一个堂姐的哭个没完。韩远城摇摇头,听着柳姨娘的哭声中气十足,他便转身往正房里去了。
韩远城刚进正房,便听身后传来阵怒骂道:“嚎什么嚎,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姑奶奶就要出嫁了,你闹的姑奶奶睡不安稳,找死啊!”这声音赫然就是韩青环的。
自从那日威国公夫人带着郭宜静到伏威将军府吃年酒,让韩青环小小的吃了苦头,韩青环便再也不收敛自己的性子,时不时的便和柳姨娘闹上一回,柳姨娘见一昧的装柔弱没有用,处处吃亏,便在韩远城不在家的时候也挽起袖子和韩青环对练,只不过她还没有韩青环会撒泼,总是在交锋中败下阵来。而韩青环尝到了胜利的喜悦,就更加变本加厉了。只短短二十天的时间,韩青环在成为泼妇的修行之路上取得突飞猛进的进展,现在整个伏威将军府的人都已经不担心她嫁到威国公府会被欺负了,说不定威国公府的人会被韩青环欺负的受不了,会将她休回娘家呢。在韩老将军看来,韩青环就算是被休回娘家,都比继续和威国公府做亲戚强。
韩远城听到韩青环的大叫,无力的摇了摇头,只将门关上,假做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让自己清静清静。
柳姨娘见自己没有哭来韩远城,也傻了眼,不过她不信邪,命小玉取过笔纸,在枕上给柳侧妃写了一封信,让柳侧妃一定帮她把两个儿子要回来。
次日一早,柳姨娘便让人趁着喜饼铺子来送喜饼的忙乱之时溜出伏威将军府,将信送到了庆亲王府柳侧妃的手中。
正月快过完了,庆亲王和柳侧妃的身体都已经康复,可是赵天赐却没有太大的起色,自那一回柳侧妃因着儿子儿媳妇同房而大闹欣意院之后,赵天赐的精神一直很不好,总是昏昏沉沉的,一日里总要睡上七八个时辰。
庆亲王和柳侧妃急的不行,便张罗着给赵天赐请太医,可是这个提议却象是踩了赵天赐的尾巴一般,他的急额上青筋暴起,满脸都是大颗大颗的汗珠子,只差以死相逼不许人请太医了。
秦桑见此情况,一颗心沉了下去,自从那一日之后,赵天赐便不让她和自己同床,只让秦桑睡在屋里的榻上。秦桑想上床,想亲近赵天赐,可赵天赐却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硬生生的拒绝秦桑靠近自己。秦桑也不敢违了赵天赐的意思,只得一直歇在榻上,算起来都快一个月了,秦桑还是没有等到赵天赐心软,让她睡回床上去。
而且赵天赐现在的行为也比从前古怪了许多,比如说他换中衣,前阵子他还让秦桑帮他换,或者让小厮服侍着。可是从那一回之后,赵天赐突然一反常态,要求自己换中衣,凭是谁都不许上前,而且还要将帐幔都放下来。
每一回,赵天赐换下来的中衣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可就是因为看不出特别,秦桑心里才更加的怀疑。可是现在她连赵天赐的床边都不能接近,自然不要说到床上查看些蛛丝马迹了。
赵天赐的古怪行为让庆亲王爷和柳侧妃两个忧心忡忡,又不能请太医,这可真愁死他们两个了。庆亲王妃倒是提过两次,说不能由着赵天赐的性子,病向浅中医,万不可等病重了再寻医问药,到那时可就耽误了。
可是柳侧妃对庆亲王妃有着天生的敌意,但凡庆亲王妃所说任何关系到赵天赐的事情,她从来都会想也不想便直接反对,这一回也不例外。柳侧妃没敢当着庆亲王妃的面说什么,却在背后向庆亲王哭诉了一通,说庆亲王妃对赵天赐心怀恶意,一定不能听王妃的意见。庆亲王虽然也觉得有病就该请大夫,可是赵天赐以死相胁,决不让太医给他诊脉,太医来了两回都被赵天赐撵了出去,从此,太医院的太医们再也不肯到庆亲王府为赵天赐看病了。
庆亲王妃对于赵天赐的举动也感到很奇怪,便在私下里和赵天朗聊天的时候说了起来,赵天朗却笑了笑,命周围服侍的人都下去,将小华太医告诉他的那个大秘密告诉给庆亲王妃,庆亲王妃听罢,愕然道:“竟有这等事?难道说天赐自己已经知道了?”
赵天朗点点头说道:“以他的行为来看,应该是知道了,要不怎么死活不肯让太医诊治呢?”
庆亲王妃微微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赵天朗不解,便问道:“娘,他生不出孩子对我们娘俩儿是好事,您叹气做什么?”
庆亲王妃低低道:“冤孽啊,你小的时候他害你,想不到竟报应到了这件事情上。可见的老天还是有眼的。天朗,你切记做人要行善,要积功德,不可做任何阴私恶孽之事。方才能为子孙积福。”
赵天朗点点头道:“是,娘,儿子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