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章 制度才是王道

  汉四年六月初,泉州府南安县爆出大汉建国以来第一员案件。从七品同知南安县马本华收受恶霸缙绅黄叔良巨额贿赂,甘当黄家保护伞,包庇纵容黄叔良杀人、强、绑架、拐卖妇女、强买强卖等罪行,案情触目惊心,舆论为之鼎沸。
  经县法司初审,裁定主犯黄叔良、马本华、胡德彪等七人死刑,从犯二十余人从三年到无期不等的苦役,宣判之后各案犯认罪伏法不提起上诉,遂于当天由大汉皇帝御笔披红,绑缚市曹枪毙。
  南安法司葛存理案前具文向上级报告,并且谨守律法不肯枉法裁判,得到通令嘉奖,御笔钦赐“持正禀衡”匾额一块;知南安县何保国、知泉州府刘身为主官不能及时查察民情,畏于豪强不敢据实上报,有失职之过,革职留任、官品降一级,三年不得晋升。
  案情在大汉国家报上披露,“功臣是怎样变成罪人的”,这个问题在民间、在官僚中、在汉军的官兵中,掀起了讨论的热潮。详细的侦办过程,还被大戏曲家关汉卿作了艺术加工,编成戏文四处传唱。
  “蒙元的达鲁花赤、色目总管们,放羊羔儿息,欺男霸女,还巧立名目收什么拜见钱、追节钱、生日钱、人情钱、撒花钱、常例钱、公事钱,敲骨吸髓的压榨我中华百姓。如果我们大汉的官员也把贪婪地手伸向了老百姓,那么他和汉军流血牺牲所抵抗的侵略,有什么本质区别?”
  楚风的话掷地有声,以大号字刊登在报纸头版头条,配上马本华案件的详情,清晰明确的向全国上下传递了一个强烈地信号:如果某些人自恃有功,敢于站到了民族的对立面上,那就别怪皇帝不讲情面!各地百姓和清廉的官员,对贪官污吏,你们尽管放心大胆的和他斗,皇帝永远站在你们一边!
  与此同时,楚风下达谕令:对外情报工作主要由情报司主管,保安司除防范外敌对大汉的颠覆、间谍、潜伏活动,更多的精力转入监察百官,一旦接到官员贪污不法的线索,有权秘密侦察,允许使用秘密检查往来信件、派员窃听、使用卧底等非常规手段。
  出乎楚风的预料,政策在朝会上提出,大唱反调的不是刚刚在南安案件中闹了个灰头土脸的匠户系官员,而是儒林文士、故宋旧员。
  “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地方官为民之父母,皇上自该用人不疑、用人不,怎能一边将地方权柄授予他们,一边却令保安司暗中监察?岂不是把大汉地堂堂官员,当作了潜在的鼠窃狗偷之辈?”法部长文天祥第一个表示不满,他认为用保安司监察官员,无形中暗指大汉的官员都不是宅心仁厚之辈,随时有可能贪污腐化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嘛!
  民政部长郑思肖从另外一个方面提出了反对意见:“读书人讲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学得是礼义廉耻,皇上以种种手段监察,置士大夫之颜面于何地?昔年则天女后窃唐,设铜轨鼓励告,天下**人心惶惶,未曾大治而朝野大乱。皇上欲治吏,还须大力颁行新儒,待世道清明人心向善,则天下不治而治,官吏不廉自廉。”
  反腐倡廉地措施。居然会遭到正人君子们地反对。楚风闹了个莫名其妙。显然。文天祥、郑思肖绝对不是踢贪官污吏说话。那他们地反对是为了什么呢?
  忽然感觉桌子底下有什么拱了拱。低头一看。是赵筠穿着串珠绣花鞋地脚。芊芊巧巧地伸到了楚风脚旁边。将他踢了两下。
  琉球夏天炎热。轻纱罗裙下。露出肤光胜雪地小腿。楚风心旌摇荡。两腿悄悄一合。将赵筠地美腿夹住。
  众位大臣看着呢!赵筠地俏脸顿时罩上层红霞。想要缩腿收回来吧。怕呆子死命夹住不放松。一用力。反被别人看出破绽;凭他胡闹吧。楚风竟然在她小腿上磨磨蹭蹭。弄得直痒。想笑又不敢笑。
  当机立断。赵筠干脆大大方方地把个纸条递给楚风。
  哦。原来是有话要说啊!楚风讪讪地放了赵筠一马。接过纸条一看。写着两句话:“故宋不杀士大夫”。“人之初。性本善”。
  怪不得文天祥他们反对呢,原来如此!楚风立刻明白了:大宋朝优容士大夫,而自己让保安司监察百官,无是在他们头上悬了一把随时可能掉下来地利剑,自从科举科目从独尊儒术到百花齐放,儒门士子进身的路子变窄了,再以保安司监察他们,儒士地地位自然更低了,当代大儒文天祥、郑思肖
  弹才怪呢。
  其次,儒学讲的是人性本善,所以基调是用道德说教让人遵守社会规范;而楚风信奉地是“不受监督的权力意味着百分之百的”,任何制度都是由人来执行,人有善良的一面也有贪婪的一面,所以必须把每位官员都置于监督之下。
  但人性善恶这种玄而又玄的问题,就是新儒学的《四书新解》和《五经新编》,也没有涉及到。此时要是在朝堂上辩论起来,楚风并没有说服文天祥和郑思肖的把握,正在挠头,忽见张广甫跃跃欲试,似乎有话要说。
  张老头子在朝堂上,除了财税问题,一向装聋作哑闷声大财,身为匠户系官员,却很少介入朝争,大约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膝下又没有儿女的缘故罢。今天见他要言,楚风笑道:“老张从来装闷葫芦的,难得开口一次,来来来,咱们听老张说说。”
  “诸位,老头子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史记》里有一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无数人当中,是言义的君子多,还是言利的小人多?文部长曾在故宋为相,然则故宋朝堂之上,言义多,还是言利多?”
  匠户系官员当中,张广甫昔年做过不第的秀才,四书五经读了不少,这一席话,正说到了点子上。
  王大海左手遮住右手,在只有张广甫能看见的角度,轻轻给老伙计一挑大拇哥;李鹤轩端着茶杯似笑非笑;侯德富看看未来老丈人,左右为难。
  马本华案,主犯是汉军负伤退役的战斗英雄,不肯同流合污的则是儒门子弟,于是从民间传出这样一种声音:“打天下须得汉军的坚船利炮、火枪战刀,治天下还得正途出身的儒门士子。商人、工匠和武夫,不懂得礼义廉耻,不应为亲民官。”
  不消说,这个声音的源头在哪儿,恐怕官场中随便哪个人也能猜出几分。文天祥为人崎磊落不结党营私,郑思肖心地平和老好人一个,他们二位自然不会是传言的始作俑,但他们作为儒门子弟出身、在大汉朝的最高品级官员,无形中成为了儒士官吏的代言人。
  “关于反,皇上不管制定什么措施什么法令,咱们都坚决支持,否则天下人还以为咱们工商匠户出身的官员,真不如那些寻章摘句、百无一用的儒生呢!”这是李鹤轩、王大海、张广甫等人在本次朝会前达成的共识。
  “言利多,言义多?”文天祥反复咀嚼这两句,一时痴了。新儒学当中,就有义利统一的论断,但接受这种论调,不就是推翻了过去的认识吗?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正气歌写的很好,但为什么留梦炎、叶李、方回、赵复,这些同样能写出堂皇篇章的儒学大师,却摇身一变投靠了蒙元异族?
  即便是写下正气歌的文天祥,也不得不承认:“天下之人,言利远多于言义,不管儒门士子,还是贩夫走卒,概莫能外。”他顿了顿,接着说:“正因为如此,咱们才必须提倡新儒学,用道德文章来教化万民,皇上垂拱作则,汉军将士用命,文官尽忠辅弼,终会有天下大治,人心复古的一天。”
  理想国,重现三代治世的理想国度,是千年来儒门士子的最高梦想。大汉国富兵强、民间普行教育、天子勤政爱民,正是实现这一梦想的最好时机,身为理想主义的文天祥,毫不怀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就能看见这副黄金描绘的画卷变成现实。
  楚风轻描淡写,却又一针见血的点在了这个理论的死穴:“但在那之前呢?世道人心的教化,从孔夫子开始,到现在一千多年了,还没有实现。即使我们能实现,大概也不是十年二十年能够解决的,那么,这十年二十年当中,就任由贪官污吏鱼肉百姓?制度建设和道德教化,可以同时进行嘛!”
  文天祥笑了,同时进行,就是标本兼治,这无是一个好办法。最后,他作为法部长,提出保安司的职权,不能超越律法之规定。
  于是定下制度:保安司可以行使各种秘密侦察手段,惟有执行逮捕、抄家之强制方式,须搜集确凿之证据,经同级或上级法司许可后方能进行。
  以律法制度反腐,以道德舆论倡廉,双管齐下的反运动,深入而又全面的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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