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章 万世一系屁
利家承认大汉通过北条幕府执权,所已经获得的包括佐渡岛、对马岛和伊岐岛。
日本永为大汉属国,外交、缔约、对外宣战之权力均交由大汉代替行使。
承认大汉公民有在日本全境居住、往来、经营工商业及开矿等项特权。大汉有驻军保护民、监督日本之权力。
汉国设立领事馆,享有治外法权,事涉汉日商民纠纷,大汉驻日本领事之决定,为最终极之裁断。
石见银山割予汉国,除大汉外,任何国家及个人(含日本国民)不得在日本境内开掘金银贵金属矿产。
日本朝廷聘用大汉公民为政治、军事、财政等顾问。汉日合办警政和工厂。日本全境各道路、海港之建筑权、经营权让与大汉……”
什么?!足利家时刚刚把纸面上的内容扫了一眼,就惊呼起来,无他,条约的内容太过苛刻,甚至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若是签下这纸条约,就算得到大汉帮助夺得征夷大将军宝座,千载之后,也必将被文人士大夫指着墓碑说:看,这是大和内奸!
他摇了摇头,缓慢而又坚定的说:“足利家想争的位置,是日本国的征夷大将军,而不是大汉的日本国总督。”
“怎么会呢?”楚风一脸无辜:“签下条约,家时先生就会在大汉的帮助下,实现先祖的梦想,为汉日关系谱写新的篇章,哪儿有一点不妥呢?”
足利家时从心理上,早已做好了汉国皇帝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他逐条驳斥道:“割让三岛且罢了,日本自有天皇,朝廷公卿众多,如何能将外交、宣战之权力交予汉国?大汉商民自由往来我国,难免良莠不齐,平生事端也为不妥。
日本自有律法。乃大化改新时圣德太子比照唐律而设。何必让领事裁断商民纠纷?……这二十一条。是灭亡日本、灭亡和族地二十一条。鄙人绝对不敢芶同!”
楚风居高临下。带着怜悯地味道说:“这是给蛮荒落后地倭国。带来文明地曙光。大汉地付出如此之多。怎么家时先生反而不领情?”
家时还没有回答。跟着他一起来地足利贞氏倒忍不住抢着辩驳:“日本自天皇从高天原神国下降。自有一番辉煌文化。陛下何言日本蛮荒落后。何言是大汉带来文明?”
“可笑可笑!日本何来什么文明?”楚风扳着手指头给他们数:“先是徐福带三千童男童女东渡。给你们带来文字、数学。制陶、纺织、造船地技术。再是东晋南北朝。汉人到你们那儿。带来了冶铁造刀地技术。“渡来人”你不会不知道吧?最后是你父亲刚刚说那啥缺德太子。派遣唐使到我中华来。学我中华地律法、官制、唐诗、佛学。等等文化制度。你说是也不是?”
足利贞氏闻言哑然。但家时地脸色古井不波:“今日就算陛下说得唾雨纷飞天花乱坠。鄙人只能回一个不字。”
楚风点点头。看来这老顽固是软硬不吃了。毕竟那二十一条太过苛刻。岂止灭亡日本。根本就是把日本当作大汉地奴隶来对待。他要是一上来就答应。那才奇怪了呢!
乌仁图娅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楚风答应带她出海,条件就是处处听话,不得分毫违拗,若不是这样,她都想拔出弯刀,冲出去给那油盐不进的日本人一顿乱刀砍死算了,他不答应,刚才他们不是说到什么北条家吗,想必日本足利之外还有手利头利毛利,北条之外还有南条西条东条,他们不答应,自然有人赶着上大汉的船!
别说,乌仁图娅胡乱猜测,日本确有姓毛利、东条的,倒被她歪打正着了。
但楚风不这么想,撞三家不如吃一家,足利家时,老子还吃定你了!
他笑呵呵的,抛出了早已商定的二套方案:“咱们先别谈这二十一条,且问问家时先生,你地志向究竟是什么?”
“自然是征夷大将军的宝座。”足利家时据实以告,这事可以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哪儿用得着隐瞒?
楚风笑了笑,示意侍女为家时斟上新茶,待他喝了才缓缓的问道:“然则令家祖,那位源义家先生的遗言又是什么?”
八幡太郎源义家的遗言,像用刀子深深的刻在了足利家世世代代的心底,足利家时神色庄严的道:“义家先祖尝言,‘我的第七代子孙中必有人能夺取天下’,至不才,正好已经七代了。”
楚风似笑非笑,轻轻吹着滚热地茶水,眼皮子都不夹他一下,“夺取天下,呵呵,好一个夺取天下。试问日本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征夷大将军不过领朝命临时办事、无品之官,并非天下之主。”
征夷大将军虽为日本真正的主宰,但并非常设职位,没有正式品级,一般初任将军的,不过正三位大臣,上面的大纳言、太政大臣乃至天皇,从名义上讲,都比将军大。
足利家时听楚风如此说,他的心脏,顿时乒乒砰砰的狂跳起来,一个想也敢想的念头,从灵魂深处冒了出来。
老谋深算的家伙,不愿意过早暴露自己的念头,假痴作呆的问道:“那么,皇帝是说要做到太政大臣,才算夺取天下?”
楚风微微一笑:“愿先生再进一步!”
“难道要做关白吗?”
“先生直须放胆,再进一步!”
足利家时地心脏,立刻不由自主的疯狂跳动起来,全身地血液似乎都在波涛汹涌,都在冲击着大脑,以致头部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突的直跳,涨得难受。
贞氏少爷更加不堪,手中的茶碗的一声掉地上,摔了个粉碎,滚烫地水泼出来,浇了他一裤子,倒好像撒了尿似的。
幕府将军地继承人,和天皇的太子,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啊……
足利家时毕竟老道许多,在脑海中反复盘算利弊得失。
皇帝地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关白是正一位大臣,为人臣之终极,在此位上再进一步,那是什么位置,不言自明。
天皇是日本名义上地王,神国地王;征夷大将军是日本真正的王,人世间的王。一个有名无实,一个有实无名,
制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如果这两个王集于一身,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到那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刷新政治整备军队,自然轻而易举,要富国强兵,权柄集中一人之手,避免朝廷和幕府二元之争,当真方便许多,容易许多!
说定自己开创日本新朝,千年之后,就是和神武天皇一般无二的存在?千秋万世受后人敬仰啊!
被楚风抛出的炸弹炸得头昏脑胀,足利家时好不容易才稳定心神,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提出了问题:“日本自神武天皇以来,万世一系,民间、武家、公卿容许幕府变换红白旗帜,却不许天皇出离了神系。皇帝所言在秦汉晋、隋唐宋交替的中原似乎不难,敝国?”
楚风戏谑地看了看他,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家时先生,你只记得足利系出源氏,怎么忘了源氏的由来?”
源氏?源氏!足利家时顿时眼睛里冒出贪婪的红光,就像恶狼见到了肥肉。
自己的祖宗,怎么会不记得?日本人相信神国,相信天皇的神性,足利家时也不例外。他只是被万世一系的天皇世系蒙住了眼睛,等楚风替他揭开了蒙眼罩子,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天皇的后裔!
对,下野足利氏系出源氏源义家,而源氏是哪儿来的呢?
清和源氏,系出天皇!
弘仁五年(西元814年)五月八日,五十二代的峨天皇因财政困难地原因,第一次下诏赐四位皇子和四位皇女以源氏之氏,之后又陆续有十三名皇子和十一名皇女被赐以源姓,这就是日本源氏最初的由来。
此后,日本历史上先后共有二十一位天皇赐过源姓,二十一流源氏中,最为显赫的便是清和源氏,他是五十六代清和天皇赐予其孙源经基的,源经基的后代,就是百年前源平合战的主角、足利家的先祖!
足利氏的身体里,本就流着天皇的血脉!如果击败北条家,掌握全国军政,足利家时离天皇的宝座,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家时知道,要跨出这至关重要地一步,最重要的就是获取大汉地支持,所以现在他的态度转变了:“大汉能支持我,成为日本的天皇?”
“不,不是天皇,而是日本国王。
”楚风耐心的和他解释:“签订二十一条,咱们就是藩国和宗主国的关系,我是皇帝,你就只能称国王。”
国王吗?家时想了想,心说给你地表彰上自称国王,自己关起门来叫天皇,量大汉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吧?
何况,将来幕府将军的权位和天皇地皇道尊严集于一身,刷新政治富国强兵,似乎也不过在那反掌之间,待那时候,国中是顺昌逆亡,而且不像只做征夷大将军,手握权柄还要被朝廷公卿唧唧歪歪,又得假模假样的接受天皇诏命。
万世一系,北条本是天皇这颗大树上发出地旁枝,如今有机会成为主干,家时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甚至想到了,七代之前足利家威名赫赫的祖先,那位八幡太郎源义家说“我地第七代子孙中必有人能夺取天下”,岂不是一个即将成为现实的预言?
但愿祖宗保佑,八大菩萨保佑!
“世间的主宰,大汉皇帝,我决定接受这二十一个条件。”足利家时拿起那张火烫的条约,一咬牙,颤抖着签下了姓名,然后从腰间取出足利家当主的大印,盖在了空白处。
“好、好,”楚风坏笑着收下条约,取出另外一份,早就加盖了大汉皇帝玉玺的,递给了足利家时。
“希望不久之后,家时先生能坐在平安神宫(天皇家庙)的精舍,为日本大政绞尽脑汁啊!”
“承陛下吉言!”
待足利家时走后,乌仁图娅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吃吃的冷笑道:“明明武力夺权,偏要讲什么万世一系,根本就是狗屁!”
楚风懒懒的躺在椅子上,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狗都这样。”
京都城,城外足利氏的白色八大菩萨旗帜,覆盖了原野、覆盖了道路,猎猎飞扬的旗帜,正如当年源平合战时,源义经的灵魂再现。
城上,北条氏继承自平家武士的红色战旗则显得残破不堪,武士们东倒西歪,大铠上满是斑斑污血,他们的眼睛里布满了红丝,他们忍着连日作战的劳累上城防守,他们把牙齿咬得格格响,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因为城外的敌人引入了汉军,一个整团的汉军士兵,用火炮在远处,在弓箭根本无法企及的地方,用炮火轰击京都城墙。
如果说七年前的博多湾之战,日本武士惊愕于元军超远超精准的射箭技术,娴熟的马战技巧,但还有勇气和鞑虏决一死战;可今天,那种震响天地的恐怖武器,让他们感觉到慎重的无力。
天守阁,北条时宗和北条时茂正对坐饮酒,往日清冽甘甜的清酒,忽然间就变得火辣辣的,烧得喉咙痛。
火焰升腾,天守阁已被烈焰包围,火焰中两位主宰日本接近半个世纪的老人,长笑着唱起了敦盛名曲:
“人间五十年,与天相比,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城破,汉军立刻停止了炮击,传令兵骑在马上,高高的扬着下巴:“家时先生,本团执行大汉皇帝军令,已协助贵军击破京都城墙,此任务完成。现在执行第二项任务,就地驻扎,监督汉日二十一条之施行!”
足利家时浑身一抖,没想到大汉皇帝这么滴水不漏,完全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人家行堂堂正正的阳谋,挑动全日本风云起陆、波浪掀天,在万里之外洞若观火,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啊!
他看了看四野的满目疮痍,看了看京都天守阁的熊熊烈焰,虽然获胜却殊无喜悦,只哀叹道:“日本的命运,是否就此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