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02三姨娘回府
“老夫人,暖心还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容暖心重重的唤道。
对于老夫人的决定,她早在意料之中,容蕙茹的真面目毕竟是第一回暴露,大家多多少少还对她存有一丝幻想。
盼着她真的只是一时糊涂。
“说!”容定远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
在他的心目中,容蕙茹的好女形象,终究是深入心间的,因此,一旦被容暖心破坏,他打心底里将一部分责任推到了容暖心的身上。
自然也就有些迁怒于她之意。
“朱姑爷其实已死多年,一直在府中吃喝住行的并不是真的朱姑爷,而是一个冒名顶替的人”容暖心敛了敛神,面色疑重的说道。
她的话一说出来,所有的人都噤了声,老夫人手中的青花瓷盏‘哐当’一声跌落地上,在月牙白的大理石地面,开出了一朵褐色的茶花。
方才,容定远并没有将容秀梅请出来,毕竟是血肉之亲,他打心底里不愿意将容秀梅牵扯进自己的家事,将朱富贵送进宗人府,也不过是走走过场,便是让他受些苦,便差人放了出来。
容暖心的话岂止是让人震惊,简直是惊天响雷。
比起容蕙茹陷害秦氏的事,更让人无法接受。
“胡说,这怎么可能?”大夫人略显激动的一喝,终究是将众人的心思拉了回来。
容暖心淡淡的看着她,弯弯的柳眉微微一挑:“母亲,您这么肯定暖心便是胡说?莫非你知道什么?”
她的声音并不高,反而带着一丝柔和,却让大夫人浑身打了个冷颤。
却在这时,门外突然来报:“老爷,老爷,外头有个烟花女子上门要银子来了。”
大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一片,扶着容蕙茹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今日……她设下这个局算计别人,却不想,竟掉入了别人早已布好的网当中。
自己还满怀信心的一步一步走进容暖心挖好的坑,毫不知情。
大夫人的唇死死的咬了起来,下唇被咬破了皮,她却毫无知觉。
容蕙茹瞧见她面色不对,故小声问道:“母亲,可是哪里不妥?”
大夫人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生生的将心底腾升起来的惧意压了下去。
好个城俯至深的女子,好个七巧玲珑心,大夫人冷冷的瞪着容暖心,深知,这样一个女子,若是放任她长大,定会成为容蕙茹的绊脚石,自己当家主母的位置也终将不保。
她将心一横,双目迸出一丝狠厉。
“什么人?敢上相府来挑恤,还不快快轰出去!”未待容定远说话,大夫人便横眉怒道。
门外来报的人为难的立在原地,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老夫人见其不走,便说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那人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那女子扬言是朱姑爷的相好的,这会是上门来要银子的……”
听了这些个丑事,容定远也不觉得奇怪,朱富贵的为人,他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方才,容暖心说朱富贵是假的,那么……门外的女子或许能证明些什么。
他低头思量了一下,便让人唤了那女子进来。
满头珠花,衣着暴露,一进门便带进来一股子俗不可耐的低等胭脂之气,一看便是个风月女子。
“朱富贵呢?我找她要银子”那女人一进门,一双眼睛便四处溜哒,真真是个不要脸的,见了男人便抛个媚眼,卖弄一下**。
容定远厌恶的看着这个女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若不是要弄清楚真相,他是绝对不会屈尊降贵的与这种女人接触的。
老夫人也是皱了眉,别开了眼去。
“请问,你是朱富贵的什么人?”容暖心见众人都对这人傻了眼,便笑着上前一步,温和的问道。
“总算有个长了嘴的,我就说嘛,这候府总不会赖我一个女人的帐吧?他上个月赌钱输了,在我这拿了五百两,你叫他出来还上,还清我就走。”
女子挑眉轻浮的打着容暖心,嘴巴是利得很,一张嘴,便将容府上上下下都骂了个遍。
“你是哪个楼的姑娘?”容暖心并不接她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那女人轻哼了一声,颇有几分骄傲的说道:“我可是迎春楼的头牌!”
容暖心淡淡的‘哦’了一句,脸上又挂起了浅浅的笑意,这一笑,真真是优昙一现,百花失色。
那女子看得有些呆了,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那么,你可知道朱富贵在迎春楼做什么?”
那女子想也没想便接口说道:“自然是做龟公,他自幼便是生在迎春楼,难不成还能去那里嫖,我看他也没那本事?”
说罢,女子轻蔑的‘哼’了一声,仿佛容暖心问的是多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胡说!”那女子的话刚说完,容定远便怒气腾腾的站了起来,三步半作两步走了下来,大手一伸,生生的抓起那女子的衣襟,将她狠狠的揪了起来,脚尖离地,模样是说不出的吓人。
那女子虽说脸皮奇厚,却也是个怕死的,见了容定远的模样,身上已经软了三分,腿脚也颤抖了起来。
她脸色一变,吓得哆嗦了起来,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气势,说话也结巴了:“候爷,我……我不要银子了,求候爷饶命,求候爷饶命……”
到了这个时候,她后悔却也是迟了。
容暖心好笑的摇了摇头,有胆子上候府来要银子,便没胆子接容定远的怒气么?
果然是个不成气候的。
“说,是谁派你来的?” 容定远却也不是思想简单的武夫,这个女人有胆子上容府来要银子,定是受人指使,或者被人收买了。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收回手,那女子便应声落地,因着腿脚发软,一个不留神,便趴在了地上。
“我……我,前几日有个叫花子告诉我朱富贵要进牢门了,我寻思着借给他的银子还没有要回来,便大着胆子上门来要了”女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小小声的说道。
她倒也没说假话,只是被人白白利用罢了。
容暖心又是轻轻一笑,扬手拦了容定远一把,淡淡的说道:“父亲,等此人把话说完再追究也不迟呀!”
“老爷,这成何体统,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烟花女子也配在我们堂堂候府撒野,依妾看还是将她送宗人府查办!”大夫人终是耐不住站了起来,指着那个女子,便声色俱厉的说道。
仿佛有多么痛恨这些个靠着卖身体挣钱的女人,虽然她表现的极为镇定,但容暖心没有错过大夫人缩在另一只袖子里的手已经紧紧的握了起来,指节都泛了白,内心一定是提到了嗓子眼了。
好一个处事不惊的大夫人,她今儿个便偏要她好看。
容定远点了点头,正想让人将那女子送到宗人府去彻查,却听门外又是一声报喊:“老爷,不好了,迎春楼的姑娘守在了府门口,说是来要人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摆明了就是有人设的局。
大夫人的脸色一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唇已经是惨白一片了。
“混帐,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容府闹事!”容定远一甩袖,正要走出去,却见大夫人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看来,纸是包不住火了,没想到她莫氏也有认栽的一天。若是容定远真出了这个门,那么,外头的那些人指不定还要怎么胡说,朱富贵是她差香婵去迎春楼寻来的,不少人是认得香婵的,原以为烟花之地便是最安全的,没想到,还是被人揪住了尾巴。
起初她是盘算着让朱富贵和秦氏拉扯在一块,继而让容定远名正言顺的休了她,怎知……
“老爷,妾该死,妾也是前些日子才得知那朱富贵是假的,却是不想惹老夫人伤心,一直瞒在心里,妾也左右为难啊!”大夫人眼中含着泪花,面上是既委屈又矛盾,仿佛她这些日子真真是瞒得有多苦一般。
唱戏的估摸着也没有大夫人这么好的演技吧?
容暖心笑着,上前一步,道:“大夫人也是一片苦心啊,瞒着父亲和老夫人给这龟公送了多少回银子了?真真是辛苦您了!”
‘龟公’两个字,生生的将容定远那抹高傲的自尊给扯了出来,他脸色一变,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冷眼瞪向大夫人,他难以置信的是,大夫人居然瞒着他,允了一个低贱的‘龟公’住进府中,还享受着容府主子的待遇,这让容定远情何以堪,他甚至怀疑大夫人是否与那假冒的朱富贵有染……
“贱人!”他一把拽起莫氏,扬起手,便狠狠的扇了上去。
大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左边脸火辣辣的痛着,嘴角慢慢的肿涨了起来,嘴里也漫延着浓郁的血腥味,这一巴掌打得可真不轻,许是下了十分的力道。
容定远长年征战杀场,早已练就了铜头铁臂,这一下,真真是打得厉害得很。
“娘……”容蕙茹情急的扑了上去,一把接住大夫人摇摇欲坠的身子,脸上是泪珠连连,真真是惹人怜呢。
“老爷,妾错了,妾甘愿受罚!”大夫人又是何等的精明,她心中虽然恼容定远,但却很快镇定了下来,‘扑通’一下,又重重的跪了下来,她知道,容定远心高气傲,定是恼她自作主张,她此时服个软,也给了容定远台阶下,这事只要她死咬定自己是后来才知情的,别人又耐她如何?
果然,容定远的面色缓和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刚要伸出手去扶大夫人。
男人的尊严始终让他放不下颜面,伸出手时动作自然是僵硬了一些,却被容蕙茹误认为他还要来打自己的母亲,容蕙茹倒也是个孝顺的,伸手便拦在了母亲的面前,张口便哭喊道:“母亲有什么错?自从接了那两个贱人回府后,您便不疼蕙茹了,您便不尊重母亲了,早知道今日,当初母亲就不该接她们回府……”
她的话还没有喊完,容定远伸出来的手,便转为巴掌,生生的打了容蕙茹的小脸上,一瞬间,那脸上是精彩绝伦,刚刚打了左脸,现在又打了右脸,还真是左右对衬。
“说的好,父亲或许就该将我们母女送回原住地,暖心从一回府,便屡次遭人闲话,暖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蕙茹妹妹要如此害我,为何大夫人要如此容不下我娘!”
说罢,她亦含着泪跪在了容定远的面前,倔强的杏花眼一眨不眨的瞧着容定远,只盼着他给她们母女一个爽快的答复。
这种不上不下,没名没份的日子,也该到头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那名烟花女子见情势不对,正要爬起来溜走,却被眼疾手快的良辰一把按住。
“候爷饶命啊,候爷饶命啊,我招了,我什么都招了,其实是有人出了银子让我来府上说这些话的,但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是候爷不相信,大可以去我们迎春楼问一问!”
正在这时候,容定远的属下已经回来了,方才,他暗中派了人去调查门外的那些人。
来人附在容定远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便退下了,容定远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难看了,几乎是咬紧牙关才能压下自己那滔天的怒意,他冷冷的瞪着大夫人:“请容秀梅过来!”
其实不需要去请,容秀梅早早便跪在了厅外,她反倒是个识趣的。
朱富贵出了那样的事,容秀梅早已料到自己也脱不了身,也不等容定远传,便带着一双儿女守在了门外,听了容定远的传话,她立即领着儿女走了进去。
“大哥,母亲!”容秀梅惨白着脸,眼中满含泪花的跪了下去。
“你可知错?”容定远怒极反笑,他何曾想到自己的亲妹妹居然会如此的欺骗自己,这些日子,趁着他不在府上,大肆的骗取府中的钱材,为的不是还债,而是在外头养男人,早在真正的朱富贵死之后,她便将家里的房产和地产都变卖了,与一名年轻的男子在城西买了一处宅子,这些年来,那男子也不知道在哪里染了罂粟隐,每每发作之时,便要服食价格昂贵的罂粟膏,如若不然,便会生不如死。
这样一来,朱家卖房卖地剩的那些钱财自然不够那名男子的开销,于是,容秀梅这才挺而走险,想到请人来容府骗银子。
却是万万没想到,便是在今儿个早上,那男子见容府这边的情势不对,干脆低价卖了宅子,卷了钱财走人了。
容秀梅脸上的悲戚也不是装出来的,许是心凉到了极点,且不说与那男子的感情如何,这么些年来,她花了多少银子在那人身上,本想着再骗多些便与那男子双宿双栖,却不想,到头来竟是这种结果。
“大哥,秀梅知错,秀梅被猪油蒙了心,请大哥责罚”容秀梅也不辨解,双重打击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憔悴了,整个人像是被被霜打过的茄子,疲惫却又无力。
“娘,我不要离开容府,出了容府,我们怎么办啊?我不要受苦,娘……”朱惜玉突然大哭了起来,出了容府,她们娘仨,便成了真正的穷人,莫说有人伺候了,日后吃餐饱饭都是个问题。
朱惜玉一向是个懒惰的,立马就不依了。
朱旺倒是平静的很,似乎容秀梅作什么决定都与他关系不大。
容暖心突然想起,朱旺平日里是极少呆在府上的,这人身上总透着一股子神秘感,与朱家的其余人显得格格不入,此时,眼看着要被逐出容家了,他亦不慌不乱,难道他便一点都不担心出了容府会去受苦么?
在容秀梅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容暖心一直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搅动着整个棋盘,她当初差人去迎春楼调查的时候,便每每有人在暗中似阻非阻,若是大夫人的人,定是一刀便切断了她的路。
是二夫人?容暖心却又暗暗摇头,二夫人如今关在祠堂里,都是老夫人的人去照看的,且不说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传话,便说她被大夫人算计的那一回,容暖心便觉得她不会有那个心机。
上次胭脂的事,与今日这事加起来,使得容暖心愈加的肯定,这里头定有一个幕后操纵者。
“唉,只是苦了一双孩子”久久不曾发话的老夫人长叹了一声,带着几分哀求的望向容定远,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再错,也改变不了这牵在一起的血缘关系。
“大哥,我甘愿出家替容家祈福,替娘祈福,求大哥收留惜玉和旺儿!”容秀梅咬了牙,做了最后的决定,而后她重重的叩下一个响头,久久不肯起来。
老夫人闭上双眼,眼角已有泪花溢了出来,好好的一个女人,谁会愿意去那种地方,罢了,罢了,今日也算是她咎由自取了。
“罢了,便依你一回”老夫人终是不忍的,没等容定远发话,便先做了决定。
眼看着容秀梅被下人拉了出去,老夫人终是起身要离去,她一站起来,双手双腿便止不住的颤抖着,面色也颇为青白,似乎在极力隐忍着自己身上的不适,容暖心记得,自己初回府时,老夫人的身子骨还算硬朗的,短短时日,却变成了这样?
容蕙茹也被人带了下去,容定远狠狠的剜了大夫人一眼,正想大步离去,却被容暖心拦了下来,她‘扑通’一声跪下,声色凿凿的说道:“父亲,请为娘正位,女儿如今身为德荣县主,母亲却是个没名没份的,这传出去,岂不是个笑话?再说了,娘才是您的发妻,若是父亲再不给娘一个名份的话,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日,这事将闹得天下尽知,到时候爹爹当如何面对天下人,如何面对圣上对您的期望?如何面对北疆奉您为神的千万百姓?请爹爹为娘正位!”
说罢,她再次磕了一个响头。
这不是请求,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她在用他的名声威胁他……容定远的双目再次危险的眯了起来,看向容暖心的目光带着一瞬间的杀机,的确,容暖心得了皇家的眼,小小年纪便封了品级,只不过,在容府,他才是一家之主,他不允许在容府里有什么他控制不了的人,如果真有人敢犯他的逆鳞,他宁愿杀之……
秦氏的身子一颤,她自然知道容定远的这个眼神代表了什么。
“心儿……咳咳咳……!”秦氏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身子微微一旁倾倒,由香巧丫头扶着。
这么些年来,她虽说与容定远已经疏远了,但他的性子,她却是时刻记在心里的,容定远看向容暖心的那一眼,分明是带着杀机,她的心也似乎凉了半截,本以为到底是骨肉之亲,即便是暖心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他好好教导便是。
却不想,便是女儿对自己的这一片孝心,犯了他的威严,且不说虎毒不食子的道理。便说那容蕙茹将容府弄了个天翻地覆也不见得他要杀她,却是自己女儿的几句话,容定远便起了杀机。
秦氏的眼中饱含着泪花,心头是越来越寒,她甚至怀疑起来,自己当初带着暖心回府是对是错?
“娘,您怎么了?快请大夫”容暖心赶紧站了起来,也顾不得与容定远对恃,便扶了秦氏回了院子。
秦氏掩着嘴唇转过身,敛下的双目中含了些她自己也不曾发觉的冷意……
——1——
大夫人挨了罚,容蕙茹被禁了足,二夫人如今还关在祠堂没有放出来,整个容府都显得异常的清冷,下人们出出入入的脚步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唯恐在这个风头火势上犯了错去。
容定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几日不曾回府了。
自打容暖心被封了县主之后,秦彩芸的吃穿用度方面便不比从前了,下人也增加了好一些,比起大夫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娘,您的身子可好些了?”眼看入冬了,天气渐渐变得寒凉,特别是一早一晚,总让人打不起精神,只想窝在屋子里睡个懒觉。
容暖心一进门,便瞧见秦氏躺在美人榻上半瞌着双眼,手中捧着一个暖壶,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见容暖心进来,秦氏笑着坐了起来,她招手示意容暖心挨着她一块坐,又将手中的暖壶递到了暖心的手里:“好多了,不过是染了风寒罢了。”
轻描淡写间,秦氏虽然刻意的掩饰了,但容暖心还是听出了一丝落莫。
前些日子的那事,容定远是真真伤了她的心了。
“夫人、小姐,老夫人差人来请!”
两人正说着休已话,却闻外头有人报喊,秦氏面上微微一愣,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府里最近冷清的很,自打容秀梅出家之后,老夫人更是闭门理起佛来,连大夫人也不曾待见过。
今儿个却主动邀了大家过去,莫不是这府上又出了什么事?
容暖心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替秦氏理了理衣衫,又将那暖水袋交到她的手上,自己则披了一件厚重的披风,带着随身的良辰和美景便与秦氏一块去了老夫人的怡福院。
一进门,便听到几声欢声笑语,放眼一瞧,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在,原来三个月已经过去了,今儿个二夫人被放了出来,也难得老夫人这般的高兴。
除了被禁足的容蕙茹,连同朱惜玉两兄弟在一块,容家的人都基本上到齐了。
容暖心见了礼,便被老夫人拉在了身边。
老夫人这个举动,又惹得大夫人极为不快,自打容暖心回府之后,老夫人有多久未曾对容蕙茹这般亲昵了,也不知道这贱蹄子是使了什么手段,不仅得了老夫人的欢心,还让容定远对她生出了嫌隙。
算起来,容定远已经好些日子不曾去过她的院子了,以往,无论多晚,容定远都是宿在她那里的。
想到这里,大夫人的眼中染起了淡淡的落寞。
“老夫人的气色好多了,媳妇在祠堂里可是日夜的向祖宗借福,只盼着老夫人能身体安康!”二夫人瘦了一些,脸上也不似之前的红润,带着一丝腊黄。
这次的惩罚,想必对她的打击也不了,容暖心总觉得二夫人好似哪里不一样了,说话间也懂得拐弯莫角了,不似之前的直来直去。
到底是受了些苦的。
“你有心了!”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之前的事,又哪里是几句话便能过去的?
二夫人碰了软钉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尴尬的笑了笑,便不再作声了。
“老夫人,您尝尝母亲新泡的野菊茶,可香着呢”容暖心笑靥如花的将老夫人喝过的那杯茶换下,却是暗中向良辰使了个眼色,倒不是她疑心重,却是老夫人近来的身子骨是越发的差了,动不动便会脸色发青,手脚似乎也不太利索了。
旁人只道是年岁大了,但容暖心却觉得似乎没那么简单。
老夫人点了点头,脸上这才微微有了几丝笑意:“还是你最贴心!”说罢,老夫人又抬头看了秦氏一眼,似乎对这个儿媳是越加的满意了。
大夫人浑身一颤,这句话到底是说给容暖心听了,还是说给她听的?从几何时,容蕙茹在老夫人的眼中竟比不上一个乡野丫头了,曾几何时,她堂堂的太傅千金居然比不上一名小小的山野村妇了?
这对大夫人来说,比甩她两个耳光还让她难堪。
但气归气,她总不能与老夫人对着干,毕竟是婆母,都说百善孝为先,若是她在这个档口顶撞了老夫人,那么,容定远的心便是挽不回来了。
于是,大夫人勉强一笑,眼中刻意带了些许慈爱望着容暖心,道:“暖心确实是个机灵的,这是老夫人的福,亦是我容家的福啊!”
容暖心诧异的望了过去,大夫人这是转了性么?怎么突然替她说起话来,她这葫芦里又是卖得什么药?
“你倒也懂礼了,既是个懂礼的,就莫再与定远的几房妾氏斗气了!”老夫人这才抬眼瞧了大夫人一眼,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冷意。
几房妾氏?莫氏不解的望向老夫人,早在多年前,二姨娘和三姨娘便被逐出了府去,自己自然也不会留那两人在世上,又哪里来的几房妾氏?
正说着,容定远便大步的走了进来。
“母亲今儿个气色不错”
“见过老夫人!见过大夫人、二夫人”一个娇媚柔和的声音在容定远的身后传了出来,大夫人瞪圆了双目,怔在了当场……
这人……这人分明就是十年前被她遣出府去的三姨娘文氏。
这三姨娘当初只不是个歌妓,被容定远带回府后,又抬为了姨娘,之后更是百般宠爱,却也不知道怎的,十年前,突然下毒毒害大夫人,之后便被逐出了府去,只是……
事隔十年,三姨娘又突然回来了,还是容定远亲自带回来的,怎叫大夫人不震惊?
秦氏也微微心酸,这府中终是要添新人了,容定远与她的那份情,终究是已经过去了,即使秦氏做的再卑微,再不计名份,容定远也不会再对她多看几眼了。
心酸过后,秦氏似乎也明白了这些个道理,她淡淡的打量着那颇为貌美的三姨娘,只见她眉目含笑,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妩媚,却又没有风尘女子身上的俗气,倒是位可人儿。
正在众人震惊之际,从那三姨娘的身后,却又跑出来一个极为漂亮的粉面人儿,这女孩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粉色的罗裙,身段竟已经颇为高挑了,与容蕙乔不相上下,她的一双黑目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最后灿烂的笑了起来,直接便跑到老夫人的跟前,甜甜的说道:“您就是老夫人吧?我娘说老夫人慈眉善目,菩萨心肠,是个好人,蕙敏早就想见老夫人了,只不过爹爹不让!”说着,女孩的眼中便含了淡淡的泪花。
真是可怜见的,这么一个机灵的人儿,终是逗得老夫人哈哈笑了起来。
“蕙敏,不得无礼!”三姨娘立即惶恐的上前制止,说是制止,但她的眼中却是不见一丝的不悦,反倒极为满意的瞧着容蕙敏。
容暖心的唇角微微一扬,又是一个厉害的角色,能在大夫人的手下逃脱的人,自然不是盏省油的灯,而三姨娘不仅活着,还敢大摇大摆的重回容府,想必早已做好了十全的准备。
“娘,蕙敏没有无礼,蕙敏只是很喜欢老夫人,忍不住想和老夫人亲近一些!”容蕙敏嘟着一张小嘴,模样天真极了,乍一看上去,是十分讨人喜欢的。
老夫人见她一直知礼的跪着,却也忍不住伸手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身侧。
“无妨,家里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小孩子便是天真些好的!”老夫人温和的看着三姨娘,对于容定远领她回府的事,倒是不显得惊讶,想必容定远早已与老夫人商定好了。
今儿个也算是借着老夫人的面子,正式将文氏重新回了容家。
大夫人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想怒,却又要极力的隐忍着,模样是真真精彩极了。
“大夫人,贱妾给大夫人问安!旧时是贱妾不懂事,这次回来,贱妾定会刻守家规,好好伺候大夫人!”文氏见老夫人极喜爱容蕙茹,脸上一喜,又走到大夫人跟前福了一福。
她这话说的极为婉转,但明白的都知道,十年前三姨娘是因为下毒害大夫人才被逐出府去的,她这话听起来是极为顺耳的,但真真一想,便能明白,她是故意勾起容定远对大夫人的恼恨。
“哟,这位便是德荣县主吧,果真是个妙人儿,贱妾见过德荣县主!”一转身,三姨娘又笑着向容暖心请安,礼数方面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
容暖心但笑不语,微微点头,并不与她热络,这三姨娘演的什么好戏,日后便会见分晓了。
“回来就好,往后你还是住原来的院子吧,兰谨是个大度的,定不会与你计较那过去的事!”老夫人沉了沉脸,不悦的瞪了大夫人一眼,方才,三姨娘向大夫人请安的时候,大夫人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丝表情的,老夫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谢老夫人,谢大夫人!”文氏忙欣喜的谢恩,她故意忽略了大夫人的不快,知礼的一并谢了去。
容定远冷哼了一声,人家三姨娘却是不与她一般计较了,反倒是大夫人,事隔这么多年了,仍旧容不下别的女人,十年前的那事,他早就怀疑是大夫人设计陷害三姨娘的,因此,心中对大夫人是越加的烦躁起来了。
这三姨娘到底是个八面玲珑的,一回来便给各院的人送了礼物,连被禁了足的容蕙茹那份也没少,府中的下人都得了些赏赐,个个都直呼三姨娘是好人。
而这个容蕙敏,更是个不得了的,油嘴滑舌不说,平日里得了空子便往老夫人的院子里钻,唯恐这府里的人不知道她得了老夫人的宠似的。
容定远一连数日都宿在了三姨娘的院子,府中的下人中更是传言,三姨娘要抬贵妾了。
“哦?谁说的?”听完良辰的话,容暖心的眉心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按照容家的规矩,除了妾氏一举得男,如若不然,是没有资格抬为贵妾的,容定远这是要向大夫人示威了么?
“这个奴婢倒不清楚,府里的下人都这么说!”
一回府,便不安份了,三姨娘倒也急切的很。
“小姐,宫里让人来传话,说是太后娘娘请小姐进宫去!”正说着,美景突然挑了帘进来,脸上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虽说容暖心封了县主,但人人都知道,她只是个挂名的县主,并没有实权,说好听了,是皇上亲封,说不好听了,是挂了个头衔在她身上。
“知道了!”容暖心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暖壶,示意良辰替自己更衣,这天气已经是一日比一日寒了,出门可不能含糊,良辰和美景准备了好些取暖的东西,这才匆匆上了等在府外的马车。
进了宫,由着宫人领着去了太后的慈宁宫,容暖心倒是没想到那名佩戴着半块玉的男子居然也在,而且正陪在太后的身侧,她微微一怔,却是立马跪下行礼:“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点了点头,笑着道:“起来吧,倒是个知礼的!”
着人赐了座,千暮寒终是忍不住跑了过来,拉住容暖心便亲昵的说道:“师傅,好些日子都不见你了,我天天都盼着你能进宫来”
容暖心勾唇笑了笑,立即起身向冲千暮寒又福了一福。
当今太后是极为讲究礼数的,若是自己在她面前出了岔子,后果将不堪设想,据闻宫中有位贵人曾仗着自己得了宠,在太后面前失了礼去,没过多久,便被人揪了痛处,撵出了宫去。
“师傅,皇祖母又不是外人,你无需多礼的!”千暮寒不满的将容暖心扶了起来,像以往那般缠着她。
容暖心笑了笑,却也不能与他解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正骑虎难下,却听坐在太后身侧的德馨郡主掩唇一笑道:“九殿下,容小姐是个知礼的,你若是偏要她随了你的性子,那不是为难她么?”
容暖心立即感激的又冲德馨福了一福。
太后的眼中终是闪过丝丝赞赏,确实是个懂礼数的。
“暖心,这位是平西王世子,你可见过他?”太后拉过千胤玄的手,温和的问道。
此人,她确实是见过,却不知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正拿捏着该怎么回答,千胤玄突然笑了起来,这一笑,温润如玉,好比初春的暖阳一般,能直生生的照入人的心窝里:“容小姐,你不记得我么了?上一回,在宫门口,我可是认错人了”。
他这话明显便是在替容暖心解围,既然世子都这么说了,容暖心也不好再言其他,只得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暖心当时不知道世子身份,失态了!”
“暖心,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太后招了招手,让容暖心过去:“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相似!”,又仔仔细细将容暖心打量了一遍,太后的眼中突然蒙起了淡淡的雾气。
“敢问,容小姐的生母可在世?”千胤玄听太后都这般说了,他越加的肯定自己的猜测,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臣女的生母……”
“哟……太后娘娘这里,今儿个好生热闹,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却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脚下莲步碎碎,随着那女子的移动,头上珠花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是最近极为得宠的庆妃娘娘,这庆妃娘娘是个好本事的,不仅得了皇上的专宠,还甚懂得讨太后的欢心。
整个皇宫,也就只有她敢这般大胆的在太后面前说话,可见在太后的心里,庆妃是不同一般的。
“就你是个能说会道的!”太后笑着虚手一扶,眼中却没有半丝生气。
“德荣县主也在呢?你母亲可好?”庆妃环视了一周,见到容暖心也在,似乎微微诧异,却又立即热络的问了起来。
她嘴里所指的‘母亲’自然便是容家的当家主母莫氏,庆妃是莫氏的表妹,也不知道她是故意选了时辰来,还是这般凑巧的。
千胤玄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有了些外人在场,他便不好多问了,毕竟没有证据的事,若是弄不好,只会连累了容暖心。
他原本想亲自上容府去问的,但他的人却没有打听到容暖心的生母是何人,因此,也不敢冒然打草惊蛇,若是弄出岔子,皇上那里只怕要起嫌隙了。
“母亲甚好!”容暖心礼貌的福了一福,淡淡的答道。
出慈宁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太后盛情相邀,若是她执意不肯留下来用膳,倒显得矫情了。
宫人一路领着她抄过九曲回廓,便在回廓的那一头,一抹高瘦的人影迎面走来,容暖心想躲却已是来不及了。
宫人行了礼便退到一边,容暖心忙退到那宫人的身后,岂图低下头将自己掩饰起来,却不想千暮离远远便已经瞧见她了。
“容暖心” 他直呼她的名字,用眼神示意那宫人退下。
燃着暗黄宫灯的九曲回廓,容暖心半抿着唇,勉强向千暮离行了礼,正要转身离去,手臂却被他紧紧的抓在了手里,一回头,她对上一对漆黑如墨的眸子,便如那让人深陷的旋涡,每每看见这对眸子,她的心便会止不住的揪痛,时过一世,她心中的恨意,似乎越加的深了。
“放开我!”她气急败坏的想要挣开他。
千暮离却手臂一收,两人的距离已是贴得十分的近了,近得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耳边也一下一下的响起千暮离那有力的心跳声。
“你……是故意的么?欲擒故纵的把戏虽然老套,但本殿下确实动心了!”他一字一顿的在她耳边说起,声音极轻,但她却觉得如雷贯耳,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的刺着她的耳膜,以至于,她的脸因为痛疼而变得十分的惨白。
每每这时,她更喜欢冷笑:“殿下,我容暖心从不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还请殿下切莫误会!”
却没想到,她以往种种的逃避,在千暮离这里,竟成了欲擒故纵的把戏,真真是可笑至极。
一甩手,她狠狠的挣脱了千暮离的束缚,福了福身子,便快步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她刚走出回廓,千暮离便扶着柱子剧烈的咳嗽起来,那一回,他确实是伤得不轻,她却不知道,他是为了挡住那道刺向船舱的剑光,才生生的接下那一剑,如若不然,以他的身手,那些人根本伤不了他,千暮离咳了好一会儿,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女人……确实让人摸不透呢!
回程的路上,夜色尤为浓郁,容暖心软软的靠在软榻上,半眯着双眼思量着今日千胤玄到底要与她说什么,太后叫她进宫的目的又是什么,却在这时,前头传来马车夫略为懊悔的声音:“小姐,前头的路被山石堵住了,只能绕小道回去了!”
容暖心点了点头,良辰便高声吩咐了一句:“那便快些,小姐累了!”
马车夫道了声‘是’,便扬鞭用力的打在马身上,马儿快速的奔跑了起来……
约摸半柱香的时候,马车终是停了下来,良辰率先跳下马车,又立马撩帘侍候容暖心下车。
“这……这是哪里?”周围漆黑一片,这分明不是候府,而是在荒郊野外,那赶车的车夫早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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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今天的迟更,太后深感抱歉,以后的更新时间都会改到晚上,请妹纸们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