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65温情

  “拿箭来!”闻天燃的瞳孔一缩,颀长的身姿在猎猎火焰中犹为显眼。
  接过属下递过来的箭羽,重重的搭在弓弦上,对准了容暖心的方向,嘴角仍旧噙着那抹邪气,正要放手射出去之际。
  容暖心却是从城墙之上丢出了一锭明晃晃的银子。
  没错,是一锭银子。
  那一回,她说:“我用这些银子买下你们的牛,可好?”
  她说:“一人一份,谁也不会吃亏!”
  那一刻,她淡漠从容的面孔上印满光辉,闻天燃的手指微微一僵,眼看着就要放手,却又慢慢的松了开来。
  “殿下,杀了她!她是你的仇人!”莫纤纤不明白闻天燃为何突然就犹豫了,她急得在他耳边大叫了起来,嘴里含着的小叶片微微一抿,又发出一连串近似笛子的声音。
  闻天燃渐渐清明的瞳孔又一次暗沉了下来,手指一松,那箭羽便以疾快的速度和力度飞射了出去,直指容暖心的心脏位置。
  容暖心向左一侧,险险的躲了过去,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七箭连发,犹是再好的灵活度也躲不过去。
  赵又廷狼狈的挡下如雨般的灵箭,闻天燃的力道并不是他能掌控的,因此,手掌早已被那箭羽的力道震得发麻。
  容暖心急忙冲下城楼,吩咐人将城门打开。
  此时的燕军已经损失惨重,因此,就算容暖心将城门打开,故也没有燕军闯得进来,一人一马便冲出了城门。
  她在赌,赌闻天燃被莫纤纤操控了。
  德馨还在燕国,若是闻天燃不清楚,莫纤纤一定会向德馨下手,毕竟,当日将她逼入绝境的人,除了自己还有德馨。
  闻天燃见她居然有胆识出城来,故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转而换了一把锋剑的长剑,同样是一人一马,呼啸而来。
  “殿下,两名村妇争抢一匹马,应该当何?”她微微笑着,眼眸却是一眨不眨的瞧着闻天燃。
  细细的打量着他今日的不同之处。
  确是,那对眸子里戾气更甚,加脸上的玩世不恭也敛了去,只余下无边无际的冷漠。
  她敢断定,闻天燃是被某种力量所操控着,如若没有猜错的话,那笛声便是操纵闻天燃的源头。
  “都该死!”淡淡的抿了抿唇,闻天燃手上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度。
  容暖心再问:“殿下,当日你说你若为帝,便立我为后,可曾记得?”这一回,她说的极小声,除了他们二人,其余人都是听不清楚的。
  若不是为了唤起他的理智,容暖心是不会提这些事的。
  闻天燃的瞳孔微微紧了紧,而后脸上泛起一丝茫然,脑海里浮现一个骄纵跋扈的声音:“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殿下,万事随心,随你的心去做,世人的眼光不过是心魔罢了……”
  那双含着冷漠的眸子,明明长着长长的睫毛,扑闪起来极为动人,似乎每一次眨眼,那睫毛便翩在了他的心里。
  闻天燃的头剧烈的抽痛了起来,身后笛声乍起,冰与火的交融像两条毒蛇一般,一左一右的侵噬着他的身体。
  “秦浅,救我……”无意识的张了张嘴,他渴望的看着面前的翩翩男子,在潜意识中,只有与这个人在一起,他才能真真的平静和安心。
  他是他的良药,他渴望着他。
  秦浅……这个名字,似乎被他遗忘了,却又似乎刻骨铭心的印在那里,任谁也擦不掉,因此,当他叫出来的时候,头脑像是有万只蚂蚁在啃食,痛得他狂乱的挣扎起来,马儿嘶鸣声中,闻天燃重重的滚落地上。
  “殿下,卑鄙齐人,居然使暗器!”莫纤纤见自己的笛声都操控不了闻天燃的感情了,故转了个角度,唆使余下的燕军向容暖心发出进攻。
  原本护在莫纤纤身边的燕军齐齐以最快的速度提剑斩向容暖心。
  齐军在这个时候杀出城来,将闻天燃今儿个带过来的二万兵马围在其中,乱剑斩杀,那场面,真真是血腥四溅,让人惨不忍睹。
  闻天燃被赶来的暗卫和铁骑救走了,莫纤纤也消失了,那战撵孤伶伶的立在那里,好似在哀悼它主人的不幸。
  漫天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容暖心握住疆绳的手紧了紧,面色一下子惨白了起来,她弯下身子之际,赵又延及时扶住了她,送回了营帐。
  燕国自这一回损失二万大军之后,便没有再来犯。
  北疆的初冬正式来临,早晚的温差真正落入了天地之别,连云河上更是连日结冰,即渡不得,也行不了船,因此,两军也算是进入了真正的息战期。
  四个月了,肚子已经微微凸了出来,容暖心着厚重的衣裳,坐在火炉边却仍旧感到身子瑟瑟发抖。
  营帐门被人打开,千暮离一进来,便带进了一股子凉气,引得容暖心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冰么?”看着她的模样,千暮离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满满的宠溺和疼爱不再掩饰。
  他从未想过,他们也能有如此相敬如宾的一刻。
  “嗯,还好!”容暖心点了点头,有些不自在的试图将手从千暮离的手里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更紧些。
  “京城回不得,遥西的气候也太恶劣,想来,你还得在这北疆住上一段时日,过些日子待一切都沉埃落定了,我们再一起回去……”千暮离坐在她的身边,顺手解下身上的披风,将人搂进怀里。
  容定远叛国的证据,他已经令人送往京城,这罪若是定下来,便是满门抄斩,千暮离从没有这一刻这般庆幸,他没有杀那个假的容暖心。
  到时候押回京城,也好做个替死鬼。
  “我撑得住!”千暮离的动作让她微微发窘,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恨了他这么久,若不是那制命的一剑,或许她到现在都无法说服自己去原谅他。
  将所有的一切都理清楚了,她似乎有些理解,上一世,他为何要将她逐出宫,为何要将容家满门抄斩,就像此刻的自己,也是恨容定远恨到了极处,甚至连这点血缘关系,她都懒得再去深究了。
  容府所有的人,都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而自己坐在那个后位,原本就是他一手策划好的,千暮离与她的感情,十年的携手共进,风风雨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容定远早已拟定好的。
  如若不然,千暮离又岂会放纵容定远独揽整个北疆的兵权数十年。
  容家那时候简直到了呼风唤雨的地步,就算容定远坐拥北疆,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虽然容暖心并不清楚千暮离最后是如何将容定远绳之以法的,但她却深深的明白,自己那么多年来,都成为了千暮离的绊脚石。
  她牵绊了他一世,而他亦牵绊了她一世。
  她们原本就是痴缠在一起的,不该分离……
  想到这里,容暖心的唇瓣微微勾了起来,安心的靠在他的胸口,感受这俱身躯所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药香。
  “孩子……”千暮离轻吻着她的额角,似乎有些疼心的说道:“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便去问问杜飞有何方法!”
  一直以来,她对孩子的态度都是极冷漠的,因此,在容暖心从燕国回来之后,千暮离也想了许多。
  若是她真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也不会怪她,毕竟,他们都年轻,以后等到她真正释然了再生,或许会更好。
  听了他的话,容暖心微怒的推开了他,沉声道:“谁说不想要这个孩子,你若不想要便真说!”
  “不是,我自然想要,我是怕……”千暮离几乎不敢置信这话是从容暖心的嘴里说出来的,她说她要这个孩子,这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一时之间,他突然不知道用怎样的言语去表达此刻的感觉,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般,只能望着怀中的人儿傻笑。
  突的,他一把捧起她的脸,微凉的唇瓣便霸道的印了上去。
  “主子,密报!”
  却在这时,杜飞、赵又廷、任孝三人同时兴奋的撩帘闯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影,那原本兴冲冲的脸上立即不约而同的焉了下去,几人嘴角抽搐,脚底发麻,进退两难,杵在原地,恨不得自戳双眼,以示清白。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立正,往后转!
  容暖心喘着气将千暮离推了开来,真是该死,纵使她的脸皮再厚,但被人瞧见这一幕,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千暮离的一双眼更是瞪得滚圆,里头只清楚的写着一个字:杀!
  “站住!密报呈上来!”略整了一番呼吸,他喝住那准备脚底抹油的三人,缓缓的负手站了起来,嘴角诡异的勾起了一丝邪笑。
  赵又廷机灵的抱拳道:“主子,有好消息!”
  千暮离接过密报,对他的转移话题并没有多少动容,只是粗略的将信件打开,浏览了一遍后便重新塞了回去。
  进而笑得越加的和善,三人却是感觉到背后凉嗖嗖的,这笑容怎么越来越像千暮离身后的那人……
  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想当年,他们主子是那么的温文儒雅,仁义之心,自打从了这个女人之后,便成了妻管严,娘子说一,他绝不说二;娘子说打,他绝不求饶!
  三人立即将乞求的目光投向了身后的女人,却见容暖心淡淡的移开了双眼,好整以暇的饮了一口桌上新泡好的桂圆红枣茶,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的作派。
  三人仰天长叹,什么叫夫妻同心,他们算是见识到了。
  “杜飞,听闻青水最近在和你学医术,本殿下想着,青水也不小了……”
  听到这里,杜飞双眼发光,正想跪下谢恩,却听千暮离继续说道:“任孝,青水与你倒也挺般配的,你觉得如何?”
  任孝一口鲜血埂在喉间,扭头一瞧,杜飞那眼神像是想活活杀了他似的。
  殿上又在借刀杀人了。
  赵又廷正看着好戏,却听千暮离笑得格外的阴森:“又廷,听闻罗家的嫡二小姐不错,都及竿了还没人成亲,你父亲正有替你提亲的打算!”
  噗……这一回,赵又廷却是想都没想,便捂着嘴巴干呕了起来。
  话说,那罗二小姐不仅人长得像猪,还生了一对斗鸡眼,一见男人就犯花痴,她那相貌和体格,只怕脱光了丢大街上都是安全的……
  “七殿下,我们知错了!”
  三人哀嚎了一声,不得不拉下面子,低声下气的道歉。
  “好了,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们如此情急?”容暖心噗哧一笑,却是没想到,千暮离手下的三员大将,竟是这般的可爱。
  伸手将千暮离手中的信接过去一瞧,下一刻,她便忍不住跳了起来。
  “寒儿居然有这本事?”这真真让她大吃了一惊,千暮寒居然擅自来了北疆,而且救出了映月与闻天夜,燕国皇宫此时是一片混乱,难怪那驻在连云河以北的兵都如数撤了回去。
  若是大齐在此时出兵,攻他个措手不及,只怕燕国也毫无还击之力。
  想到这里,容暖心微微有些兴奋,正想与千暮离商量如何布蜀,却见他挥了挥手,示意赵又廷三人出去,单手揽住容暖心的肩膀:“暖心,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其余的事,便不要再操心了!”
  这话,像是当头泼了容暖心一脸一盆的凉水,她点了点头,勉强压住自己体内那不安分的因子。
  一抬头,却见千暮离陷入了沉思,似乎有什么事让他很头疼。
  这日夜里,久未出现过的壮子,突然由青山引进了容暖心的营帐,一进帐,他便尾尾道来:“小姐,南边水路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了,属下在南边码头一带购制了大量的房屋土地,属下还打听到世子被千胤常原先的部下挟持住了,此时还未有生命危险,只怕战争一出,百姓必将暴乱,听闻有几支举着为民起义的叛民已经在南边展露了新角,只怕暴动即起了……”
  这事倒是来得极快的。
  容暖心勾了勾唇,并不显得惊讶。
  确是,千胤常在南边的势力果然如她所想,不可估量,那些个起义军说不定也是千胤常往日的部下。
  “以何名义起义?”起义总要有个源头,千胤常已死,先镇南王也早已不在人世,他们举的又是什么旗?
  “小姐,是刘嫣然,一个月前刘嫣然为千胤常诞下一子!”
  “哦?竟有此事?”如若没有记错的话,她离京之际,刘嫣然还不曾有任何动静,这有孕之说又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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