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夜幕下的东城外
站在公堂之上的的确是凌啸。
老四他们是皇子身份,不便前来,容若要帮凌啸坐镇侯府,也不能陪同,生怕凌啸怒极惹事的容若只好亲自央求了胤禛,请他让邬先生陪凌啸去。老四本来宝贝邬思道不得了的,却明白自己已经和这事情有了牵扯,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但是他也派了几个随从,说是服侍邬思道,却是怕凌啸撬走他唯一的先生。
就是老四这几个寸步不离的随从,愣是让凌啸和邬思道都不敢说上几句话,以至于邬思道连告诉凌啸报案不必击鼓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凌啸就把卫既齐高歌且舞的节奏给打乱了。
“卫大人,看到你在办案之前,不忘记去看一看‘正大光明’这四个字,本侯很欣慰,希望他日开审之时,大人能记住今天的这一看。不过,现在却不是请你审案,而是前来向你报案的!”凌啸哪里有时间啰唆,当即就把自己所了解情况向他讲了,要求他能够马上派出巡捕前往调查和缉捕。
大堂中一字摆开的四块门板上,是四名黄浩亲兵的尸体,其遍布全身的累累伤痕累累,旧创是战场上的,而几乎遍布全身的新创是明显的拳脚伤淤。卫既齐久治刑狱,一望便知四人生前至少是遭遇了三十人以上的拳脚围攻,听到凌啸说他们还挣扎着把黄大人扶到了候府,他忍不住对这四个死去地亲兵肃然起敬。
事涉得胜将士。且三品大员生死不知,卫既齐也打起精神,一方面派仵作验尸,一方面当即就下令刑钱捕盗同知,带着全部府衙捕快迅即赶往东直门外向南和东两个方向上搜查侦缉,同时向五城都察院、步军统领衙门递交紧急协函。请他们同时在内城搜缉和盘查。
他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对着凌啸深躬一礼,“候爷,步军统领衙门的九门提督、五城都察院的巡城御史那里,卑职虽然已经行文过去了,可是这两个衙门都比顺天府品级要高,平日里也有些不合,是否能够请侯爷拿张名刺过去催促一下?甚至九门提督那里,您最好是亲自去一趟为好。”
凌啸一愣,“这两个衙门能帮上什么忙?”
卫既齐吞一口唾沫。道,“侯爷,容卑职为您分析一下。贵府在东直门之外,而您又是今日才率兵抵京的,蒙皇上召见之后。那黄大人定是想前往贵府先行为府上的人报信去。丰台在西南,他要到达西北角的东直门外,定是穿广安门至东便门北上,经朝阳门外前往您地府上。从他们最后能够活着到达您府上来看,这么重的伤势。他们遭遇歹徒的地点定然不远,南不过东便门的,即在东便门到东直门之间的城外区域。”
“晤。那这与内城治安的五城都察院,和掌管九门的提督有何关系?”
卫既齐接过师爷奉来的茶水,为凌啸亲自斟茶,道,“侯爷,您想,黄大人去您府上,未必会带上什么印信之类在身上,但在遭遇歹徒袭击的时候。只要不是遇到反贼,黄大人定会至少在口头上表明身份的。京畿重地,有几十人地反贼那是笑话,所以有胆子敢继续殴打的人,厄,厄……”
“定是些不简单的人物是吗?所以你才会怀疑他们会回达官贵人云集的内城?”凌啸嘿嘿冷笑一声,他早就料到了,这虽然可能是偶然事件,但敢于打像黄浩这样人的,定然不是什么小人物,“内城九门除了崇文门通宵达旦以外,每日都是按时间关闭,你地意思是,他们那里的守城兵丁会有几十人结伴入城的纪录?”
“是的,侯爷,崇文门那里晚上进出都是要交税的,并且事涉内城安全,铁打不动要出示路引验明身份,这项规定虽已弛废,但兵丁们还是会简单盘问一下地。”
凌啸一听这其中的原委,二话不说就辞别出来,带着亲卫赶往那设在崇文门内大街上的九门提督衙门。九门提督穆子曛是他地熟人,办这点小事还不是像小菜一样?
可惜的是,当穆子曛眨巴着惺忪的眼睛帮他叫来城门领,详细询问了守城兵丁之后,凌啸失望了,三三两两结伴的人不少,那几十人进城的情况是一宗都没有。
穆子曛听说是三品大员被殴,也吓了一跳,这可是开国以来的第一治安大案啊,但兵丁们的回答也很是符合往日晚间的状况啊,要知道晚上出入内城的,除了公务以外,一般都是偷偷前往大栅栏八大胡同嫖娼地达官贵人,所以皇上才对过往之人课以重税。在官员不得嫖娼的禁令之下,三两个人结伴偷腥可以理解,几十人集体买春的规模则是闻所未闻,连想一想都是觉得头昏脑胀。
凌啸从希望中深深失望了,正在烦恼,忽听到外间城门领禀报有人求见凌啸,出来一看,竟是闻讯赶来寻他的湖北将官们。金虎、彭友、陈光鹤、周文渊、何智壮、特廷、多赞、祁司理、柬答桂九个人竟是把穆子曛的衙门给挤得满满的,人人面带着悲愤,看着凌啸闷声不语。
“都在这里,那么是谁在指挥搜查东城之外?!”凌啸一下子火了,“别告诉我是左雨,他一个外地人,还指挥不了这搜查!”金虎率先跪在地上,哭道,“爷,左雨,左雨他是随黄浩出发的,说是要拜见主母去。我们带的弟兄们,问了好多的居民,他们都不肯说,后来在朝阳门北的护城河里找到了左雨的尸体,他被人活活打死了。”
凌啸受此重捶一击,心中痛得一呆,喃喃道,“你说什么?左雨,左雨他死了?”说罢眼前一黑仰头就倒,唬得众人急忙上前扶住他。
穆子曛不知道左雨是什么人,竟会让身怀武艺的凌啸如此失魂落魄,居然伤心到快要昏厥的地步,但是凌啸手底下的九个大将和胡氏兄弟知道,左雨对于凌啸有多重要。
左雨是凌啸贱民囚工家奴的少壮领袖,是比黄浩都还要亲近和心腹的亲卫首领之一,是悍不畏死敢于主动请缨刺杀葛尔丹的勇士,是刺探到葛尔丹错误判断从而开启整个战役胜利关键契机的功臣!
就是这样一个在凌啸请功奏折上位居第二的人,却莫名其妙命丧北京城,尸漂护城河!不要说凌啸这个对他无比器重的主子,就是这些和左雨同生共死的西征兄弟们,也是悲痛欲绝的。凌啸和湖北军一直以来都在庆幸,庆幸战场上这些将领们的幸运,除了刘子俊壮烈牺牲之外,这些主要将领都可以好好回家。可谁也没有料到,战争结束后竟然还是损失了左雨,庆幸并没有能保持到最后。
黑幕!阴谋的黑幕!针对我和湖北军的阴谋黑幕!凌啸再也不敢肯定这是一件偶然事件了,即使真的是偶然,他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胡涛,你去把左雨送到我的府中,没有必要让那些仵作折腾了,为他好好擦洗身体,为他换上最干净的衣物鞋帽,给他买最好的楠木寿材,把我的那只手铳给他握着……命令弟兄们给我开始挨家挨户抓人查问,对于不说的居民路人。”凌啸由开始的悲伤变得无比暴怒,吼道,“为了左雨,对他们严刑逼供!”
凌啸一抹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对吓了一跳挡着他去路的穆子曛冷冷道,“老穆,你们查你们的,我湖北军查湖北军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明白你是对的,在事态之初,我也要他们守规矩不打不骂,但是现在居民不肯说,我也别无它法。对于死去的英雄,我无法不为他做些什么!”
穆子曛很想命令手下把凌啸等人拿下,以免他们太过冲动,但是却被凌啸的眼神给慑住了,这个功劳情分远胜于己的年轻人眼中竟是杀机浓重。穆子曛知道,破案缉凶和打仗一样,需要争分夺秒,如果最后因为自己的阻挠,而使案子成为无头案的话,即使自己是好意,也会成为招怨恨的人。
九门提督没有退开,叹了一口气道,“老穆我不是想要阻拦你。事有轻重缓急,危急时刻更要行霹雳手段,缉捕盗贼凶逆也是我步军统领衙门的职责,无奈人手不够,可否请湖北军暂时编入我九门提督麾下,帮忙缉拿那敢于残害功臣的歹徒?”
帮忙就要帮到底,好心就不能当了驴肝肺,穆子曛很明白这个道理的。面对穆子曛的高义,凌啸无话可说,只有拱手一礼,湖北将令也皆是神色一凛,向穆子曛扎身行下一个军礼。
锣声响起,号令声响起,马蹄声响起,步军统领衙门的一千兵马迅速地经东便门向北面的朝阳门外疾驰,会合起在那里盘问无功地湖北子弟们,顿时间,近五千人的兵马四散开来,把朝阳门外的这一片民宅区闹得鸡飞狗跳。
震天的擂门踹门声,男人的惊问声,妇女的惊叫声,小孩的惊啼声,皮鞭的抽打声,哀嚎声声,怒斥声,乞求声,痛呼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整个朝阳门外的夜空。
看着如狼似虎般蛮干的士兵们,顺天府的衙役们目瞪口呆,叹道,“只怕明天去顺天府报案的人会更多,怪不得有人说强盗和官兵的区别在于有没有执照!”
此刻的凌啸却死死盯住护城河朝阳门码头边的一处巨宅,他狐疑万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会有守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