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九章 杀机瞬动

  皇子抓周之上竟是现了传国玉玺,这样的事也是罕未所闻,当下殿中已是无人出声,便是屏了呼吸看着大殿正中,候等七皇子抓周。
  抓周之礼已是始了,闻了命后乳娘抱着七皇子行至大案边上,至案边小心将七皇子放于大案处。当乳娘将七皇子放于案上时,七皇子竟是坐于那儿,动也不动。端正而坐,左右视之,四处打量,全无动询之意。人是未动,不过那一双乌亮的眼眸已是辨扫大案上的一切,那般扫辨之态,像极了辨分众物。
  七皇子像极了秦疏酒,自幼便显了远超常人的敏慧,这一坐扫看便是辨了许久。璃清不曾出言,殿上自然也无人胆敢出声急催,便是这般又看了片刻,七皇子终归还是动了。
  全无旁心,七皇子径直朝着大案正中爬去,而那大案正中所放之物,正是姜国的传国玉玺。玉玺周遭放了诸多事物,笔墨纸砚,胭脂簪粉,吃食玩意,种种的种种置了一桌,可七皇子却像瞧不见这些,直接朝了传国玉玺爬去。至了大案正中,细嫩的小手探了出去,只见那手落下,已是落于玉玺之上。
  玉玺由金而制,七皇子年岁自是拿不起,可是他也直明只对此物有意,便是手搭而上半分不移,按着大案正中的玉玺,七皇子瞧得甚是认真。
  不语不笑也不见小儿的牙牙笑声,七皇子只是压着玉玺,像是在打量着一件稀罕宝物。那样的静注,叫殿中众人皆是默了言语,便是这般看了许久,已是有人先一步回了神,这一回神,便是接着连续归魂。思而归了魂后,秦疏酒第一眼瞧了随后急着挪眸看着璃清此时的面色。璃清置了传国玉玺做了七皇子的抓周之物,这是璃清的心思,可七皇子能否抓了那物,秦疏酒却不得而知。
  因是七皇子所取之物实非常人可碰,秦疏酒这心中也是起了几分惊意,当下便瞧了璃清,望着从璃清面上试图瞧出他此时的心绪。只可惜璃清面上却是一片淡然,静待而笑看着大案之上看耍玉玺的七皇子,面上瞧不出半分怒意或是他意。
  璃清的心思,实在叫人难以察觉,尤其瞧了七皇子所抓乃是传国玉玺后,璃清竟是半分变色皆无。传国玉玺乃是一国皇权的象征,自古以来只有当今圣上才有碰触的权利,今日璃清命人将玉玺取出做了七皇子抓周之礼上的器物,本就惊而罕闻,便是如今七皇子已是抓碰了玉玺,璃清面上仍是未见任何异动。
  璃清过静,叫人心中更觉不安,便是殿内众人已是屏了呼吸,谁也不敢妄言,便是恐了不慎开了口,引来一身麻烦。无人胆敢开语,殿内瞬间诡静得起,殿内唯一的声响便只剩下大案之上的七皇子。
  仍是摸触着跟前的传国玉玺,七皇子显得极其认真,还不会出言的婴孩如今睁了一双眼眸,打瞧得分外认真。便是这般瞧了许久,忽是见了璃清面上也是展露了笑,眼眸之中的笑溢得极是突然,便是忽的笑已上溢眼眸,璃清开口笑道。
  “不愧是朕的皇儿,果然像朕。”
  一句话,几人心安,可是更多的心中,却是猛然沉顿下去。
  七皇子抓周之礼上所抓的乃是传国玉玺,按着周礼之上的说辞,他必是骨中便藏了位登极权的野心。这样一个自小便起野心的孩子,璃清非但没有埋下惑疑,反是笑言他像极了自己。身为皇帝,当权之人,最是忌讳的便是有人窥视自己的皇权,纵是那人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
  可璃清方才那一番笑语,却叫人听得心重,尤其是先前宫里头还道传,陛下最是属意的便是窈妃的七皇子。
  这样的话,以前还只能当做宫婢无所事事时私下嚼的舌根,可如今看了璃清对于这一事的态度,郑皇后的心已是骤沉。
  七皇子的抓周之礼,周礼之上出了太多的事,纵是郑皇后也没想到。不过今日着周礼之上她倒也瞧出了不少端倪,璃清对于七皇子的疼宠,恐是比她所想更重,便是陛下心中真的属意七皇子,也是全有可能。
  姜国储君之位只能是六皇子,她也只会允许六皇子继承姜国大统,便是剩余之人,不若是谁的孩子,她皆不同意。
  七皇子周礼结束之后,各宫怕也都有了自己的心思,尤其清宁殿中,郑皇后的心思恐是最多。周礼之上出了太多远超预料之事,便是这些事叫六皇子赌了一肚子愤气,周礼之上因有璃清在,众目睽睽之下六皇子不能过于显露,故而只能将心中的那一份怨气憋藏在心中。如今周礼已是散了,他也回了清宁殿,心里头憋屈的这一份怨气自当不能再忍,越是想着越是觉着气愤,六皇子愤语话说道。
  “那璃允琰凭什么,父皇竟是用传国玉玺给他充了周礼之物,这算什么?难道父皇心中真是属意于他?”若是这样还算不得属意,六皇子实在猜不明璃清此行用意。因是心中这般猜思,六皇子更是觉着愤气得很,当下面色因气已是怒了红,坐于椅上不住喘吸着气,六皇子怎么都咽不下这一口憋气。
  因了璃清对于七皇子的偏爱,六皇子心中实乃难泄,便是眉色之中满是愤气之意,倒是一旁的郑皇后,却未有明显的阴谋沉色,而是蹙眉静语而思。
  陛下心中真的属意七皇子?纵是今日之下宫中已是皆起这番的猜思,不过郑皇后心中或多或少还是几分惑疑。郑皇后毕竟也是璃清身侧伴了最久的女人,若要说这宫里头如今何人最能明了璃清的心思,郑皇后必是期中之一。可纵是如此的郑皇后,这一事下她也百思不明,总觉此事有些诡怪。
  这一件事,恐不只是面上所瞧得这般简单,郑皇后心中便是如此猜疑,璃清疼宠七皇子,这一事无可厚非,可一位父亲真的疼宠自己的孩子,在这明争暗斗的宫中,真的会当了众人之面,做了这般特行之事?璃清今日这般,无外乎宣言,七皇子于他乃是最特别的皇子,他心中最是属意的便是七皇子。这般虽可叫人明了七皇子于当今圣上而言的不同,却也足够叫七皇子落为众人眼中的刺钉。
  今日所事,当今圣上究是真的宠极了这位七子,欲在众人跟前明了七皇子于他的特殊,还是仅是障眼之法,想借由这一件事算计什么。
  郑皇后也是猜不出个大概来。
  实在瞧不明璃清此事背后真正用意,郑皇后的眉心紧锁,人已百思而不得其意。因是心中一直算思着璃清可能藏的心思,郑皇后并未留心旁侧愤着怒的六皇子,因是抱怨诸多却不得郑皇后的应答,六皇子也是按耐不住,当是抬眸看了郑皇后,瞧着郑皇后蹙眉锁思的模样,六皇子出声说道。
  “母后,你可是听了儿臣所言?”
  因是郑皇后始终不曾出声,六皇子也是按耐不住,当是开口问了,便是这一番询语落后郑皇后这才应声抬了眸,而后说道:“你方才说什么?”见着此番便知他方才的怨语郑皇后未曾入耳,便是因此心中又是起了几分不悦之意,可因面前之人乃是当今皇后,心中纵是不悦六皇子也不能明着表现出来,便只能暂时将心中的怒愤之意暂且压下,六皇子说道。
  “儿臣方才所言乃是今日璃允琰抓周之事,父皇竟是特旨将传国玉玺充了璃允琰抓周之物,这事实在荒唐,姜国开国至今也无玉玺充了周礼之物一说。父皇待璃允琰,愈发与旁人不同,母后如何看这一事?难不成在父皇的心中,真是属意璃允琰?”
  他虽乃是嫡子,可是皇位并非只有嫡子才能继承,究竟何人才能继承大统,最终定案的只能是当今圣上。若是璃清真的属意于七皇子,他这些年来的努力也就白费了,一直以来六皇子皆觉着大统之位必落于自己身上,谁能想到后头会出这样的事,突然多了个七皇弟,璃清还那般的疼宠了他,甚至连传国玉玺也成了七皇子手中戏耍之物。
  这样的事,旁的皇子可从未得过。
  秦疏酒还怀着七皇子时,他心中便有几分忌讳,如今这抓周之礼上所现的一切,更叫他觉了心中不安,七皇子,六皇子已觉此人留不得。七皇子的存在于如今的六皇子而言便是一种无形的威胁,六皇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忍。便是愈想愈觉着七皇子甚是威胁,方才道言的那一番话,六皇子语中已是多了几分抵怨之意。
  他憎恶七皇子,从他的话中便可听得出来,只是六皇子的心怨于郑皇后而言,却好似入不得她的心,便是坐于那处听了六皇子道语的怨言,语落之后仍是不见郑皇后面色起异,六皇子当是怨了气说道:“母后,难道您就不担心?”
  纵是郑皇后乃是璃清的发妻,不若何人继承大统她皆是嫡母,可是嫡母便只是嫡母,终归是比不得自己的生母。若是璃清真的属意于七皇子,想来宫中最是不得忍的便是当今皇后。对于璃清的这一番属意,郑皇后当是心有抵意才是,可如今看来,她倒是比六皇子所想更是镇然。便是一番愤心之事于郑皇后而言好似算不得什么,六皇子已是显了几分焦躁,因是实不可忍,六皇子只能开口再询。
  这一次问询到是得了郑皇后的回应,便是看着面已露了憎怨之色的六皇子,郑皇后正语说道:“母后与你说过几回?便是心里头再如何的不痛快,面上也不可显露出来,难道这些话你都没听进去?”
  他所焦心的乃是储君之位,郑皇后却还在纠正着显不显怒意这等琐事,如此镇然之语怎能叫六皇子定心,当是更显焦意,六皇子急语说道:“可是……”话仅是出了口,言还未吐道出,便叫郑皇后再断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连面上的怒喜之色都不能克制,本宫如何指望你成了大器,又如何继承着万朝大统。”
  六皇子的急辨非但不能叫郑皇后理了他此时的焦躁,反是重了声直语斥责,因是突然压下的怒语,叫六皇子的心直接刺了一顿。明了郑皇后是真的起了隐怒之意,六皇子也不敢再多言争辩,便是垂目处于那儿,而后恭歉回道。
  “是儿臣过于急躁,愧对于母后的教诲,还望母后宽恕。”
  懂事的孩子,才能叫人宽慰,也是因着六皇子明了方才的过错,垂目致了歉后,郑皇后这才收了瞬压下的怒语而后复了常态说道:“你心里头焦急,母后心中也是清明,不若你心里头担心,便是母后心中也是猜思的。只是陛下的心思,岂是那般好猜,便是这一事,母后也几分瞧不明了。”
  她自视也算猜得清透璃清的心思,不过七皇子抓周之礼上,璃清所行总叫郑皇后瞧不明白。因是重新提及,不得沉思再寻,便是见了郑皇后开口道了这一件事,六皇子轻语说道。
  “父皇这一次的心思,莫不成连母后也猜不透?难道母后觉着父皇此意不如外界猜道,是属意于璃允琰?”外头因了这事,都觉璃清心中是偏向自拟宫,便是郑皇后这等侍奉多年的宫中老人,才会疑觉璃清此举藏了隐下的心思。只是隐隐觉了这般,却又猜不透璃清此举之意,着实叫郑皇后惑了疑心。
  因是六皇子疑了询,郑皇后也是心中一动,随后说道:“若是照了这一事看,陛下此举确叫人觉着他心中已偏自拟宫,可是本宫这心里头,总觉得事有蹊跷,陛下当不仅是面上这个意思。”
  纵是陛下真的起意,可七皇子不过襁褓中的婴孩,牙牙仍是不知言语,此时便是起意于储君之位,着实叫人觉着有些急了。陛下仍是壮盛之年,本就不用急着册立储君之事,便是真的要册立储君已定国安,六皇子之上还有已弱冠的三皇子同六皇子,如何也无属意一个襁褓婴孩的道理。便真是因着过于的疼宠七皇子,依了璃清的性子,他也断无行了这样的事将宫中矛头直接指向七皇子的道理。
  璃清今日此举,叫郑皇后有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错感,却又因了她深知璃清对于秦疏酒的恩宠以及七皇子的疼宠也非虚意,故而又觉那一份错感仅是一番过疑的错。璃清这一次所行之事,是真叫郑皇后看不清明,便是连这心里头,也是几分乱了。
  郑皇后乃是璃清的皇后,六皇子最是信了她,可如今璃清此举连郑皇后也不能准猜其中深意,六皇子心中免不得又是起了几分焦躁。便是看着郑皇后蹙眉些许却是不续言意,等不及的六皇子已是开口再道。
  “父皇这一次的意,连着母后都瞧不清明,那儿臣当如何行事?难道还如了母后所言,还要再等吗?”之前他已起意想要取了七皇子的性命,只是当时因故坏了好事,事后叫郑皇后一番斥责,便是不敢妄动。因是郑皇后斥责的缘故,六皇子已是忍了许久,如今见着璃清都已偏了自拟宫,他实在不能再忍了。
  心中实在忍至了极点,急躁之下难以克忍的六皇子出声说道:“母后,儿臣实觉这一次不能再忍了,母后虽说总觉着这一件事有所蹊跷,可父皇这一次意已是明了,儿臣实在瞧不出有何蹊跷之处。便是宫中何人不是私下道谈,皆说这姜国的江山日后都是自拟宫的,与咱们清宁殿已无半分干系。母后忍得下性子,儿臣实在忍不得,儿臣忍不住这宫里头的人妄谈窈妃日后必于母后之上。母后,璃允琰那处儿臣实在不能再忍了,还望母后应允。”
  不肯忍之事,便是再多忍上几日也足已叫人憋愤了心,今日这一事后更是坚定了六皇子对七皇子下手之意。他已不能再忍,璃清今日所举叫他感受到来自七皇子切实的威胁,若是不趁现在还未明朗之时取了七皇子的性子,等着璃清意真已定,到时候就真来不及了。
  六皇子心中焦急着什么,郑皇后如何不清,只是算来果断的郑皇后今日不知怎的,总是几分定不下意。便是看着郑皇后默而不语蹙锁紧思,六皇子开口再道:“母后,今日不除他日必将养虎为患,若是真的到了那日,便是难办了。”
  六皇子乃是郑皇后所养,纵是儿时并非如此性子,可在郑皇后的悉心教导之下,本性早也是变了。便是因着年岁不够有时仍是显了几分急躁,可是那该狠下来的心,可半分皆不见少。
  便是因了六皇子这一番话,郑皇后的心当是顿了意。
  六皇子说得没错,现下若是不除,待了他日做大便是养虎为患,璃清的心思这一回是猜不甚明,不过有一事郑皇后还是清的。依了璃清对于秦疏酒的恩宠以及七皇子的宠爱,储君之位早已暧昧,竟已明知此人乃是劲敌,何不早些除去,也免得夜长梦多,徒增不安。
  因是六皇子之语,郑皇后也是起了意,当是定意心平,郑皇后说道。
  “养虎于侧心中终是不安,你说得倒也没错,七皇子,果然还是早些除了,心中才可妥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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