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史诗最终还是以默认的态度跟王灵交往了。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对人对事都有一定的洞察力。理智告诉她,她跟王灵长久不了,而那种产生于高中时代在日后又不断回味的纯纯的情愫,又催促着她不能拒绝,不要拒绝。
谈谈看吧,她对自己说,说不定能长久呢?既然默认了,就认真谈吧。
于是史诗走上了初恋的征途。
两个人在恋爱前叫做朋友,在恋爱后叫做情人,朋友跟情人是两个概念,身份的转换,使两个人在恋爱前后的表现也就不会一样,恋爱前刻意遮掩的某些缺陷在恋爱后全都一点点的曝了光。
王灵谈过两次恋爱,从朋友到情人的转换她适应的比较快,史诗不一样,她不会谈恋爱,一时半会儿的适应不了情人身份。交往的第一天,王灵提出她们交往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这种事自然不能随便往外说,史诗答应了,又告诉她傅卉舒已经知道了。史诗不管什么事都会对傅卉舒说说,这可不得了了,王灵可是拿傅卉舒当成头号情敌来看的。在一般人看来,傅卉舒跟王灵的长相各有千秋,模样都不差,唯有性格差着十万八千里,其中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傅卉舒幽默风趣,有时还会犯贫,跟她聊天不会感觉累;王灵则不太擅长说笑话搞幽默,跟她聊天得绷紧神经。幽默的人更容易笼络人心,傅卉舒也就比王灵更具诱惑力。史诗太重视傅卉舒,王灵吃醋,闹了好一阵脾气,史诗哄了半天才哄好。原来王灵挺会乱发脾气的,在交往的第一天,还没能适应情人身份的史诗算是发现了一块新大陆。
交往的第三天,王灵提出想跟史诗一起住,让史诗搬家再跟她重新租房子。史诗毫无犹豫的说了一个“不”,坚定否决。原来王灵挺大胆挺前卫的,在交往的第三天,史诗又发现了一块新大陆。刚表白就想同居,要放常娥身上她得立马分手吧?史诗想到常娥那初恋三天二恋七天的光辉历史扑哧一声笑了。否决了人家还笑了,王灵不痛快了,问她笑什么?史诗说没什么,又解释说不想同居的原因是不想进展的太快,咱们还是先谈一阵子再说别的吧。王灵面上表示理解,心里别扭了别扭——史诗从没拒绝过她,这是第一次,她不习惯。也由此开始了重新认识史诗的历程。
王灵不吃姜不吃蒜不吃葱不吃香菜韭菜洋葱和芹菜,忌口的东西挺多,史诗则没有忌口的东西,什么都吃。恋爱前在一块儿吃饭的次数相对较少,两人都不太了解彼此的饮食习惯,而且为了博得对方欢心也都能互相体谅,碰到不爱吃的东西也会忍着吃下去。恋爱后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增多了,想体谅就挺为难了。饮食习惯问题不是什么缺点,有很多人都不爱吃葱姜蒜一类的东西,但是当恋爱中的两个人的胃口严重不合拍时,这个问题就不容忽视了。王灵葱姜蒜什么的坚决一口不吃,史诗就觉得该放葱姜蒜却没放的吃起来没味儿,就像一些家常凉菜,不放点蒜不出味儿。俩人的胃口不对称,在点菜吃饭的问题上闹出过不少次尴尬——王灵爱吃的东西史诗一口不吃,王灵尴尬;史诗爱吃的东西王灵一口不吃,史诗尴尬。尴尬到最后史诗妥协,在吃饭问题上尽量照顾王灵的胃口。万幸她们不是在一个学校读书,不用天天一块儿吃饭,否则就史诗那胸脯,非得再憔悴几分不可。
两人的恋爱就在这种重新认识中缓缓进行。
谈了大半个月之后,王灵对史诗讲起了她的恋爱史,说她跟前两任男友谈恋爱的时候有多想史诗。史诗随口问她有没有跟男友同居过,王灵稍愣一下,说没有。说完又懊悔不已,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撒谎,她分明懂得即便史诗知道她吃过禁果也不会对她有任何看法。或许她只是想在史诗心里留下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吧。恋爱中的人,总是那么渴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甚至不惜为此撒谎,王灵的做法并没什么好指责的,但谎言的暗影却已经罩在了爱恋的头上。
她吻史诗,不停的吻,吻了几次,史诗突然有些害怕王灵亲自己了,王灵的吻太热烈,像火一样恨不得把她融化,她喜欢柔一点慢一点,别那么快那么猛。她虽不讨厌跟王灵亲吻,但也有点别扭,毕竟都是女孩子,都喜欢被宠着被爱着,即便性格辣一点,也是喜欢被人捧到掌心里去疼的。
从亲吻的问题上,史诗还推论出一个她不愿相信的大问题,那就是王灵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并没完全把她当成女孩来看。比如说每隔几天她会送王灵一束花,但王灵从来不送她花;再比如说王灵依赖她,向她撒娇,她偶尔一对着王灵撒个娇,王灵就跟见了鬼似的脸色会细微的发生变化。在二人的相处中史诗一直在充当保护者的角色,王灵忘了保护者再强大也不过是个人,男人女人都一样,都会在心爱的人跟前撒个娇好让人家摸摸毛,只是女人相对更爱撒娇而已。王灵没拿自己当女孩看,这个发现让史诗相当不愉快,无形中就跟王灵有了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隔阂,进而在心理上跟王灵渐渐疏远,甚至对王灵的亲吻也有了些的排斥感。她是个有坏心眼的好孩子,为了表示反抗,一看王灵想亲自己了,她就说我吃蒜了,王灵一听她吃蒜了就不亲了,史诗拍拍她的头表示你很懂事。
不过总体上看她们还是挺像一回事的,牵手逛街煲电话粥,挺像谈恋爱。
有时打完电话史诗会对着镜子死命照,一边拨弄着那一头乌黑又天生自来卷的漂亮头发,一边不停的问傅卉舒:“我很像男人吗?”
傅卉舒说不像,每说一次“不像”都会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她并不看好史诗和王灵。
常娥倒是会大喊:“没谁比你更像大老爷们儿了!噢,我是说你胸前那俩黄豆,你那颗头颅还是挺像傻妞儿的!哼,大傻妞儿!”
史诗郁闷:“你才大傻妞儿!有损市容的大傻妞儿!胸大无脑的大傻妞儿!瓜娃子!”
“拔腚!胸大无脑怎么了?总比你乳上没肉脑子也没肉的强!瞎眼婆娘!”
史诗越发郁闷,跟她不停的吵嘴,吵着吵着心情就舒爽了。从此以后每当从王灵那里领取了不愉快,她就回来跟常娥吵一架,常娥在无意中成了她的情绪调和剂,她暗地里向常娥表示感谢,当然,打死都不会说出来。
史诗只对傅卉舒说过她跟王灵搞对象的事,傅卉舒的嘴巴很严实,连戚小沐也没告诉。但是并不妨碍戚小沐和常娥的八卦,俩人常常偷听史诗打电话,而且一致认为,史诗跟王灵绝对有一腿。同时一致认为,史诗在王灵跟前像只哈巴狗,总是哈着王灵,实在太对不起她那火辣性子。
常娥眼里的史诗,就是一头欠扁的母狮,母狮虽欠扁,但母狮也自有母狮的可爱之处。这下好了,好好一头狮子被王灵驯养成了狮子狗,万兽之王成了土龙刍狗,这叫什么事?狮子怎么能当狮子狗呢?狮子就是狮子,该吼的时候就得吼,该威武的时候就得威武,不能当狮子狗!
常娥护短,她跟史诗吵嘴归吵嘴,心里可是一直向着史诗的。原本俩人谈恋爱愿当狮子还是愿当狮子狗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但常娥不这么想,她就认定是王灵把史诗带坏了,她怎么看王灵怎么不顺眼,附带着也很糊涂——史诗为什么会甘心当狮子狗?
常娥把她糊涂的问题说给戚小沐听,戚小沐一听也糊涂了,王灵喜欢的到底是狮子还是狮子狗?成了狮子狗的史诗还是史诗吗?
在狮子和狮子狗的问题上,戚小沐和常娥表示她们很糊涂,戚小沐糊涂烦了,就说:“狮子狗挺好玩的,史诗当个狮子狗也不赖。”
常娥说:“你这话不对,狮子狗哪有狮子厉害?狮子多威风呀!狮子狗算什么?还是当狮子好。”
“你这话也不对,”戚小沐抓抓屁股,讲道理:“狮子吃人,狮子狗不吃人。敢养狮子狗的有的是,敢养狮子的可不多,还是狮子狗可爱。”
常娥抖抖胸脯,也讲道理:“小沐,你不能拿你那点标准去要求别人,你在卉舒跟前充当狮子狗那是因为你天生一条狗命,史诗不一样,她姓史还叫诗,是狮命。狗命不能跟狮命比!”
“你他妈才天生狗命!”
“放屁!我是仙子!仙命!”
“噢!对,仙子骑狮子,我忘了狮子是仙家坐骑,真抱歉!难怪你不愿让史诗当狮子狗,王灵把你坐骑抢了,闹半天你还真是嫉妒人家呀!”
“你大爷!我是有个嫉妒的人,但不是王灵,是你!”常娥撸撸袖子:“老娘告诉你我爱的是傅卉舒!我非把她抢过来给我当丫鬟不可!你等着肝儿颤吧!”
“肝儿颤?我真害怕!知道姑娘是怎么长大的吗?姑娘就是颤悠着肝儿怕大的!”戚小沐也撸撸袖子:“你个丫鬟身子小妾命的东西还敢抢卉舒?有种你就放胆儿过来!看姑娘我怎么收拾死你!谁不跟我抢谁是小狗!”
“还说狗!我咬死你这只哈巴牌狮子狗!”
……
俩人为了狮子和狮子狗的问题差点打的鼻青脸肿,为了世界和平着想,只好向智者傅卉舒同志请教,傅卉舒果然是智者,送给她们的答案只是四个深奥的字——阿弥陀佛。
戚小沐和常娥更糊涂了,一连糊涂了两个礼拜,还没闹明白。唯一闹明白的是她们越看王灵越不顺眼了,尤其是常娥,一看到史诗那副狮子狗的德行就恨不得扑到王灵身上咬个大窟窿。
无辜的小狗成了常娥最讨厌的动物,她看到狗就烦,看到狗就想踢,看到狗就揪着狗尾巴大骂瞎眼婆娘,骂完了撅屁股就跑——怕被狗咬。
戚小沐从常娥和狗的身上获得了一份宝贵的灵感,于是找出笔墨纸砚,提笔一挥,洋洋洒洒的用还算规整的小楷给傅卉舒写了一封深刻的表白信——
卉舒同志,
莫被浮云遮望眼,风物长宜放眼量。
所谓繁华盛世,狗吠不惊,不过土鸡瓦犬耳。且观众生百相:狗仗人势者,狼嗥狗叫;狗续侯冠者,卖狗悬羊;饭牛屠狗者,傫如丧狗;声色狗马者,狗彘不若;狗头鼠脑者,偷狗戏鸡;狗恶酒酸者,狗急跳墙;狗拿耗子者,画虎成狗;狗尾续貂者,狗屁不通。鸡鸣狗盗之辈干偷鸡摸狗之事,狼心狗行之徒谋兔死狗烹之业。唯叹一声世事无常,白云苍狗。逢此牛黄狗宝之世,想保一生太平,想得一世福安,特奉良药一副——一则要有打狗看主之眸,二则要有关门打狗之智,三则日敷消毒牌狗皮膏药两张,四则坚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之心。后两条乃重点,赠膏药者为良人,果断嫁之,有益,勿疑。切记,切记!
此致,敬礼。
狗头军师,谨上。
女孩嘛,表白的时候都会羞涩羞涩,戚小沐就很羞涩,不好意思签自己的名,为了让傅卉舒嫁狗随狗就写了一个狗头军师,自贬精神着实可嘉。
戚小沐的字写的还是挺漂亮的,就是用的宣纸质量很差,若说好宣纸给人的感觉像块布,那么她用的宣纸感觉就像卫生纸,倒也对得起那满篇的狗字。这不怪她,家里就这点宣纸,想出去买又怕没了灵感,只能将就着用。
写完后她吹吹字,好让它快点干,她心急,没多少耐性,只把笔墨吹了一个半干不等全干就挥舞着表白书乐颠颠的往傅卉舒屋里跑,好找个机会偷偷放到人家枕头上,表白书嘛,不能面对面的送,得保密,得偷放。一激动人家光记着偷放了,忘了送鸡毛信之前得先把信在自己身上藏好了,拿着信舞啊舞的一点都不保密。
不想她刚跑到门口,就跟正喝着水往外走的傅卉舒撞了一个满怀,戚小沐的表白书脱离了手的控制,傅卉舒的杯子也脱离了手的控制,表白书开始飘,杯子里的水开始洒,沾了水的表白书飘啊飘的飘到洒了水的地上,晃荡晃荡,来不及喘口气就跟蔫了。
没关系,蔫了也是花儿,只要不凋谢就好。可是正如戚小沐所说,世事无常,白云苍狗。傅卉舒一边埋怨戚小沐莽撞,一边扶着门稳身子,她脚上没长眼,也就没注意地上有片纸,往后稍微退一步,就一脚踩到纸上了,这下好了,凋零了。
宣纸很薄,沾了水的宣纸更薄,一踩就烂,于是表白书烂的很彻底,烂的很无情,烂的跟女人最爱的曲线似的,四处都是s形。
戚小沐瞪着那张烂纸眨巴眨巴眼,鼻子抽抽儿两下,“嗷——呜”一声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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