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早上六点半,天已亮,没有太阳,空中盖着不算厚的阴云,地面上浮着薄薄的湿气,像是要下小雨。
不是周末,闹钟一到点,吱吱叫,戚小沐伸出胳膊一巴掌拍死闹钟,搂住傅卉舒继续睡。
傅卉舒上午有课,没法睡懒觉,闹钟一响她就逼着自己醒了,坐起来,披上睡衣,拍拍戚小沐的脸,叫她:“醒醒小沐,我有课你也有课,别睡懒觉。”
“我困。”戚小沐嘟囔出俩字,想抱傅卉舒的腰,没抱到,腿倒是抱住了。
“困也得起床,”傅卉舒拨拉拨拉她的耳朵,“我今天上午的课不能逃,你也不能逃,快点起床,不然我掐你了。”
“我不,我要睡觉,”戚小沐往傅卉舒的肚子上拱,鼻头蹭过芳草,芳草钻入了鼻孔,鼻孔一痒,脖子一抬打了个喷嚏,喷了傅卉舒一肚皮口水。
“不是感冒了吧?”傅卉舒搬起她的脸来看看,“嗓子舒服吗?”
“嗯,”喷嚏一打,戚小沐也醒了,翻翻身,朝着傅卉舒的三角地带吹吹,说:“刚才你的小草钻到我鼻孔里了,真调皮。”
“色狼!别老趴我腿上,快起来,”傅卉舒往后坐坐,递给她一杯水,“多喝点水。”
“我喝这里的水,”戚小沐把脑袋挤到傅卉舒的双腿中间,朝里面哈口气,伸出舌头就去亲。
夜里欢爱过的身子,在早上总是敏感的,傅卉舒浑身一抖,杯子里的水差点洒到床上,急忙把水放到床头,娇斥:“渣渣!快把嘴拿走!我还得上课,你别胡闹!”
“就胡闹!我热,我要玩水。”戚小沐不听说,把傅卉舒的腿往肩上一抗,跪趴着专心找水源。
傅卉舒坐着身子往下滑了一点,她斜瞥一眼闹钟,六点四十,一边想着上课不能迟到,一边不由自主的抱紧戚小沐的后脑勺往里按,一点前戏都没有,她有点不适应,而那条该死的舌头却已经让她泛滥了,听着不断的吸吮的声音,她羞的全身泛红,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那唇舌正在肆虐的地方,那里似乎并不属于自己,那里似乎完全属于戚小沐,罢了,傅卉舒闭上眼睛,本来就是只属于她的。
“卉舒,舒服吗?”玩够了水,戚小沐趴到傅卉舒身上亲她。
“嗯。”
“累不累?”
“累,”傅卉舒有气无力的说:“晚上没睡几个小时,早上还折腾,不累也太不像话了点。”
“我也想累累,”戚小沐夹住傅卉舒的腿蹭蹭,“卉舒卉舒,我难受。”
“活该!”傅卉舒脚丫一抬,把她踢到一边,打起精神走下床,“谁让你大早上的胡闹了?难受憋着点吧!我去冲个澡,你快穿衣服。”
戚小沐撅着嘴在床上打两个滚,觉着把那股难受劲滚下去了,才不情不愿的把衣服穿好。
等她们各自穿戴好,史诗已经做好了早饭,常娥也已经坐在餐桌前喝起粥了,昨晚她睡的很好,虽然只睡了三四个小时,但被史诗抱着睡觉的感觉很不赖,常娥心情大好,吃起饭来格外香,简简单单的小米粥葱花油饼和凉拌小菜被她吃的跟饕餮大宴似的。
傅卉舒看看桌上的饭,朝着史诗笑:“有客到访就是不一样,我还以为跟前几天似的早餐要下去吃呢。”
史诗也朝着她笑:“你一早受累,能不动还是不动的好。”
傅卉舒脸红,常娥嚷嚷:“小沐这混球太不懂事了!不知道咱们屋隔音不好吗?一大早的让你唱歌,吊嗓子也不能这么个吊法呀!”
戚小沐黑着脸踹常娥:“你偷听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你等着!等你跟史诗嘿咻的时候我非拿录音机录下来不可!”
这下轮到常娥脸红了,史诗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无动于衷的把筷子递给戚小沐,说:“吃饭吧。”
史诗不脸红没反应,难道一点都不喜欢仙子?戚小沐替常娥叫屈,怏怏地接过筷子,走到桌前刚想往椅子上坐,史诗却忽地一下把椅子撤走了,戚小沐坐空,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大屁墩,四脚朝天,屁股脊梁骨都火辣辣的疼。
史诗拿脚尖踢踢她的小腰,骂:“再敢满嘴跑火车的乱说话姐姐踢死你个小混蛋!”
“摔的好摔的好!”常娥拍手:“老娘昨晚那一摔之仇总算报回来了!可惜不是胸着地!”
傅卉舒把戚小沐拉起来,训:“屁股上怎么不长眼呢!”
谁屁股上长眼呀!戚小沐委屈的直想哭。
早餐后各去各的学校上课,路上,戚小沐问常娥:“你喜欢史诗对不对?”
常娥毫不犹豫的点头:“我是喜欢她,她好像对我没什么感觉。小沐,你知道我是直肠子,不喜欢纠结来纠结去,但是这次我有点纠结。昨晚我想对她说‘我喜欢你’,话到嘴边又没敢说,真不符合我的作风。”
“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没有不纠结的。”戚小沐有些担忧的看看常娥,说:“俩女人在一起前路可不好走,你以前对女孩没感觉,也谈过三次恋爱了,确定这次不是玩玩?不是谈几天就分?你要是想玩玩,我看还是算了,史诗跟卉舒的性子有点像,她们都不会玩的。”
“我不是玩,”常娥背起手来踢颗石子,说:“以前谈恋爱我都是带着幻想去谈的,幻想他们是我希望的那种白马王子,也就是说,我每谈一次,都是跟我幻想中的那个人谈,根本不是现实中的他们,幻想一被现实打碎,我就跟他们分手。自打陈航出了事,说真的,我对陌生人就不敢太信任,更不敢再幻想什么了。跟史诗在一起的时候我对她从没有过任何幻想,她的坏脾气好脾气,我都挺喜欢。我根本不会玩什么感情,也不觉得两个女人的路有多难走,反正,只要我认准了一条路,就是碰到棺材也不会回头。”
“这么说你是真对史诗动感情了?”
“嗯,肯定是动感情了。我很确定我喜欢她,就是不确定她喜不喜欢我,真纠结。”常娥拍拍心口窝,表示很纠结。
“仙子,我觉得史诗也喜欢你,她可能是被王灵吓怕了,你得给她点时间。”戚小沐拉拉常娥的手,说:“你也给自己一点时间,看看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她,是不是以后不管碰到什么挫折都会跟她在一起。还有,你真想走这条路,就得做好应付父母的准备,史诗还好些,上头有个哥哥,你跟我和卉舒一样都是独生女,独生女不嫁人父母肯定着急的很,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你连父母都想到了?”
“嗯,跟卉舒表白那天,卉舒说我要是打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话还是不要跟她在一起的好。卉舒总爱拿我当孩子看,我也喜欢被她拿着当孩子看。”戚小沐揪片路边冬青的叶子,放嘴里咬咬,说:“这两年网上有不少les帖子,尽是悲剧,我不想跟卉舒重复悲剧。不想悲剧就得做好一切能做的准备。两个人该怎么相处,该怎么过日子,我想的比谁都多,比谁都全。包括万一不小心被父母发现了我和卉舒的关系,我都想到了,就是暂时还没想到解决办法,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想到的。”
“你真厉害!”常娥满脸崇拜:“我要向你学习,我也把该想的都想到,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我帮你拿下史诗,咱们俩一起加油!”
“好,一起加油!”
“咦,下雨了。”
“加油跑!”
雨说下就下了,虽不大,细密的雨点却也足以把单薄的衣服淋湿,两个女孩一前一后的向前冲,银铃般的笑声洒了一路。
非典一直持续到六月才宣告结束,众多的医护工作者奋战在抗非第一线,许多的白衣战士倒在了抗非第一线。他们感动了无数的人,他们是真正的天使。非典期间,傅卉舒,史诗,杜松,还有当年一天对傅卉舒说一遍i love you的于耀志,都报名参加了校内组织的抗非典志愿行动,他们与师哥师姐们一起主动要求去抗非一线工作,主动要求去最危险的岗位。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真正的白衣天使。
打眼看去,这个社会乱糟糟的,无论哪行哪业,似乎都存在着潜规则,似乎都存在着一些耸人听闻的秘密,然而,人性的善良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刻显现,人性的光辉也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刻将世界照亮,这些温暖的光束,送给了人们希望,也送给了人们活下去的勇气。
没有瑕疵的世界并不存在,没有缺陷的圣人也并不完美,真实丰富的人性才最可爱。在被钢筋水泥包裹着的人间,在被道德和责任这两根无形的擎天柱支撑起的血肉之躯内,终归还是有爱的。
非典结束后,也到了放暑假的时间,这个暑假,戚小沐常娥徐则林和老八届还是去蔡玉泉的考前班代课,傅卉舒史诗和杜松也还是去李清芳的医院实习。
可能是非典的缘故,考前班的学生数量没有往年多,他们代课不累,戚小沐每周都会抽出两三天时间去跟着戚金贵学铁画,她喜欢铁画,在制作铁画技法的练习上,她不曾放松过。
戚小沐和常娥能挣钱,傅卉舒和史诗不能挣,俩人看了难免眼红,傅卉舒说:“咱们大学比她们多上一年,还得读研,离挣钱还早呢。”
史诗说:“可不是么,她们要不考研,咱们就得比她们多读好几年,等咱们把书读完,她们挣的钱恐怕都能买套房子了,人家都能立足了咱们才刚刚步入社会,真受不了。”
常娥劝她们:“你们不要羡慕我们,你们这类型的一般是被保研,保研是什么概念?那意味着你们一读完书,一出来就是个鸟,抖抖翅就能飞,我们这些在地上爬的压根没法跟你们比,对不对小沐?”
“相当对!”戚小沐也劝她们:“你们就是那长着翅膀的鸟人,注定不食人间烟火,注定没我们这群俗人挣钱多。你们还是把眼红的工夫都用到练习刀法上吧,万一给人家开膛破肚的时候手打哆嗦,该割的没割,不该割的给阉了,人家可是会跟你们打官司的,本来挣钱就不多,再打官司还了得?”
傅卉舒骂她乌鸦嘴,她把挣的钱往傅卉舒手里一放,傅卉舒立刻不骂了,还亲了她一口。
看她们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常娥嫉妒的差点撞墙,非典都过了暑假都快完了,她跟史诗的关系还一直处在不冷不热的暧昧状态。所谓的暧昧,也不过是晚上会抱着睡,中间还隔着一条小薄被。别说亲亲小嘴,就是拉拉小手的次数也顶有限。她从没追求过谁,不会追人,她有追人的勇气,却担心史诗还没从初恋的创伤中恢复,不敢把感情往外表露的太明显。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越发肯定她是真的喜欢上了史诗,而史诗对她的态度,她却无法肯定,她唯一肯定的就是史诗心里有她,因为一旦回来的稍微晚一点,史诗就会给她打好几次电话发好几条短信。她多么希望有那么一天,史诗能跟戚小沐一样,能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挣的钱往她手里放。当然,她把自己挣的钱往史诗手里放也行,可人家也得收呀!光想想去太行山写生那会儿史诗一分钱都不动她的就足够让她郁闷半天,要是一厢情愿的把挣的钱全塞给人家,万一人家不收,那还不得郁闷死?硬拿着热脸往人家冷屁股上贴的事她可不愿干,她那张脸皮再厚,好歹也比戚小沐的薄一点,可是非常有自尊的!
从来不爱纠结的常娥开始纠结起来没完,从来敢作敢当的常娥如今有了顾忌,看到那个人会毫无理由地高兴,想到那个人会心驰神往地期待,深夜时分的无名怅惘逐渐成了她每日的必修课,这在她的人生历程中实属第一次。但她依然想的很开,她依然是个开朗的姑娘,她对自己有信心,对史诗有信心,她会继续等,等史诗卸下对爱情的防备,等自己开口表白的机会,然后,跟她共建一个小小的家,再慢慢等待炽热的爱情融化成似水的亲情。
她明白,在这世上所有的情中唯有亲情最隽永,爱情一旦变不成亲情,就什么也不是了。
她更明白,年轻的人,不怕等,只怕一时冲动的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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