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说起来,曹沛如还是挺喜欢戚小沐和常娥的,两个女孩的专业底子都不差,说话做事也蛮会看人脸色,很难让人去讨厌。u c小 说网:但今天曹沛如看着她们俩一个比一个讨厌,简直比烦人的苍蝇还讨厌。
  戚小沐和常娥都没发现曹沛如正站在她们身后,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中英混杂的说说说,曹沛如也无意打扰她们的雅兴,听了一会儿,就黑着脸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当天她对徐则林和和气气,对戚小沐和常娥没个好脸,不管戚小沐和常娥干什么她都挑点刺,弄的俩姑娘动不动就大眼瞪小眼的摸不着头脑。而且当晚她加班加到晚上十点,也让戚小沐和常娥陪她加班到十点,倒让徐则林按时下了班。戚小沐和常娥脸上不敢有意见,肚子里腹诽了半天,倒不是抱怨加班,就是觉着她有偏有向,一劲儿的骂她重男轻女。
  十一点左右回到家,俩人都累的不轻,常娥扒两口饭就去睡了,史诗帮她洗衣服。戚小沐马马虎虎的冲个澡,躺床上就不想动弹。
  傅卉舒拽着她坐起来给她吹头发,等吹的差不多了,说:“你自打去了那家公司,平均每隔两天加一次班,是不是也太累了点?”
  “嗯,是挺累。”戚小沐在床上打个滚,说:“在学校里学的那些真放到市场上,有些玩意客户还真不买账,曹沛如对珠宝特别了解,设计出来的首饰能抓住顾客的神经,加班能跟着她学东西,我对加班没什么怨言。现在累是为了以后不累,等我把该学的都学到手,我就去咱爷爷店里自己当老板,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也能多陪陪你。”
  “你在公司学到多少了?”
  “没学多少,我才在那儿呆了几天?想学到东西少说也得呆半年。”
  “难不成你这半年都这么累?”
  “咦,你舍不得了?”
  “一点也没。”
  “又说反话。卉舒,我都想好啦,从现在一直到元旦,我就在公司上班,把他们的进货渠道工艺流程和技法全都搞熟,元旦一过我就辞职,再跟咱爷爷一块儿干。爷爷那边的四合院还有两间闲置的,我想收拾收拾,把它们当首饰和锻铜工作室来用。”戚小沐摊开两只手挥一挥:“这两只手就是财,手上有功夫就不怕没钱挣,我准能捣鼓出名堂来,您瞧好吧!”
  傅卉舒宠溺的笑:“我是不是应该夸夸你?”
  “当然!你得使劲夸,你的夸夸就是我的动力!卉舒,咱们争取在你读完研之后就买上房,好不好?”
  “傻!”傅卉舒摁摁她的鼻头:“别成天房啊房的,房子这事你不用老惦记。咱爷爷到老了才有自己的店,你爸妈结婚十来年之后才住上像样的房,我爸妈要没我爷爷我姥爷做后盾,恐怕也得先奋斗十来年才能有房住。上一辈比咱们艰苦朴素的多,他们买房都那么难,现在房价又高的离谱,你以为凭你自己在短短几年之内就真能买上房?就算加上我的小金库……”
  “你还有小金库?”戚小沐冷不丁坐起来:“我把钱都给你了你还瞒着我藏私房钱呀!我对你掏心挖肺你竟然瞒着我搞这一出,想给我戴绿帽还是怎么着?也太不守妇道了!”
  “别胡说八道的!”傅卉舒一时说漏嘴,后悔万分,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不回来,只好解释说:“我这几年的生活费都是花的你挣来的钱,我从我爸妈爷爷姥爷那里要来的钱都存着没动,这可都是为了攒起来买房子。我怕你一听我有钱就偷懒不赚钱,这才没跟你说。”
  “哼!你不缺钱我还赚嘛钱?就会压榨我!”戚小沐重新躺下去,伸个懒腰,说:“你是为了买房子才藏私房钱,那我原谅你吧。”
  “德行!还原谅我,我又没干坏事,哪用得着你原谅?”
  “没干坏事也不行,你瞒着我就是你不对!”
  “行了,”傅卉舒哄道:“以后我嘛事都不瞒你,连吃了几口饭喝了几口水都跟你说,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你存了多少私房钱?”
  “不多,加上你挣的那些也不够买八个平方的洗手间,”傅卉舒拍拍她的肚子,说:“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得现实着点,你也别老想着挣大钱,这几年你能立稳脚跟就很不赖了。房子的事等我工作以后再正儿八经的做打算,我看到时真想买房子,光凭咱两个能力实在有限,有点悬。说这种话不是不自信,是客观现实。到时咱们爹妈怎么都得掏腰包。你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爹妈都不知道咱俩有一腿,怎么给咱们买房子?”
  “鼻子底下一张嘴,忽悠呗。”
  “也对,还是你有办法。”
  “我最大的本事就是不管碰到什么事都能想出办法来。”傅卉舒自夸一句,又说:“小沐,千万别觉着有压力,人没压力不行,但压力太大了也不好,压力一旦超标,该享受的时候也不会享受,对过日子没一丁点好处,懂不懂?”
  “懂的很。我是小女人,你也是小女人,咱们不当万夫莫敌的女强人,只要咱们不分开,怎么顺心怎么来。”
  “真乖。”
  “嗯,我就是乖宝宝,”戚小沐打个哈欠,“卉舒,我困。”
  “睡吧。”
  “消毒。”
  傅卉舒笑着帮她盖好被子,亲了亲她的脸,关上灯,揉揉她的头发,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一旦给自己定好位,生活一旦有了目标,整个人都会看起来神采奕奕。戚小沐给自己的定位是该求人的时候就求人的小女人,给自己的目标是自己当小老板,再就是跟傅卉舒快快活活的过日子。她的自我定位和生活目标还算现实,但是再现实的想法,若不付诸行动,也只会变成幻想的泡沫,一戳就碎。她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努力学习别人的长处,以弥补自己的不足。而曹沛如无疑是一位最佳的学习对象。
  大家都在羡慕女总裁女经理女白骨精的光彩夺目,却忽略了她们在这份光彩夺目的背后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曹沛如的高薪不是白拿的,有多高的薪水就得出多大的力,她不止为客户设计首饰,有时也要为客户把首饰制作出来,见天加班也就成了必然。她没有时间娱乐,没有时间睡懒觉,甚至没有时间谈恋爱,她把时间几乎全部用到了工作上。
  她的办公室基本上等同于一个工作室,一些制作首饰必备的工具,如镊子,手钳,蜡条,电钻,玛瑙刀,拉线板等,在里面都有。有些从国外进口的精密机械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还不曾见过,三人跟着曹沛如长了不少见识。
  戚小沐和常娥在公司呆了一个月,曹无意跟他们交什么心,但是,没有拍不了的马屁,只有不会拍马屁的人。戚小沐三人一有机会就不着痕迹的奉承曹沛如,一有机会就端茶倒水的在曹沛如身边当太监,一有机会就跟曹沛如探讨一番小布什跟赖斯的男女关想人交流的时候尽量避免说英文,只是习惯一时很难改。眼瞅着自己就往三张上奔了,不能太过脱离群众,有些习惯哪怕难改也得改了。
  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很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成天跟在曹沛如屁股后头转。想学东西,必须得先跟师傅交心,交了心人家才有可能把家传的绝活教给你。曹沛如显然无意跟他们交什么心,但是,没有拍不了的马屁,只有不会拍马屁的人。戚小沐三人一有机会就不着痕迹的奉承曹沛如,一有机会就端茶倒水的在曹沛如身边当太监,一有机会就跟曹沛如探讨一番小布什跟赖斯的男女关系以表明他们是很关心国际形势的栋梁之才。曹沛如被他们逗的挺乐,她一乐了,戚小沐他们就逮住机会往她办公室跑,好摸索摸索那些一般人不敢动的进口仪器。无形中三个人成了曹沛如的跟屁虫,曹沛如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一来二去的就跟曹沛如混熟了,曹沛如也终于打破了跟下属保持距离的原则,进而跟他们熟稔起来,有时还会说点笑话开开玩笑,弄的戚小沐几个受宠若惊。
  ——情难舍,人难留,今朝一别各西东;冷和热,点点滴滴在心头,愿心中永远留著我的笑容,伴你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七月,毕业的季节,分离的季节。
  四年的时光一晃眼就溜走了,毕业之际,大家几乎都在做着同样的事——吃散伙饭。
  饭店里,蔡玉泉坐在大圆桌的正中央,再一次亲自送走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学生。一群年轻人围绕在他周边,干杯畅饮,说说笑笑,吵吵闹闹。
  戚小沐的宿舍老大说:“为了考上中工艺我高三复读了两年,那两年我没日没夜的画,拿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刻我兴奋的一宿没合眼,提着行李刚入学那会儿的镜头就跟昨天刚发生的似的,一晃神咱们怎么先毕业了?这也太他妈的快啦!”
  “可不是么,”团支书说:“能考上咱们学校的没几个人没复读过,十有八/九都复读过一两年甚至四五年,我也复读了两年,从走进校门那一天起我就对自己说要珍惜大学生活,珍惜老师珍惜同学珍惜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从第一天珍惜到最后一天,我这四年,没白过!”
  “你没白过小弟可白过啦!”徐则林说:“大学四年,咱们系的哥们儿都把自个儿的第一次贡献出去了,就我一个还从没谈过恋爱,到现在还是个羞涩的处男,我这四年过的可够亏呀!蔡老,这都怪你,你也不说帮我介绍一个。”
  “哟呵!你小子找不着媳妇倒成我的错了?”蔡玉泉说:“找对象找对象,想要对象你就得找啊,成天闷着头想,就是不找,你以为那对象能凭空冒出来?看上哪家姑娘了就放胆儿追,个头矮有什么大不了?我长的还不体面呢!想当年我找你们师母,那狗皮膏药劲儿就甭提了,粘着粘着就把你师母那朵牡丹花粘到为师身上了。跟我学了四年,你一点找对象的本事也没能学来,我还没埋怨你呢你倒先埋怨上我了。”
  班长说:“找对象容易,就是有些女同志的名字让人一听就望而却步。还记得咱们刚入学那会儿吧?咱们谁都不认识谁,就做自我介绍,轮到仙子的时候,她一说叫嫦娥,我他妈吓了好大一跳,当时就寻思,哥坚决不能走天蓬元帅的老路,千万得提防着她点,以免下辈子投猪胎。”
  常娥说:“班长,你说这种话是不是以前暗恋过我啊?你千万别不好意思承认,能暗恋我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我谁呀?我是嫦娥!是个男的都少不了动动心!你要是个男的就快点承认你暗恋过我。”
  戚小沐说:“仙子你脸皮可真够厚的,别说咱们班长名花有主,压根不可能暗恋你,就算暗恋也只有可能暗恋你那对大/乳。还记得咱们大一画人体的时候人家模特一看见你那对乳都不好意思脱衣服,生怕自个儿的乳没你的吸引人,无法让咱们投入的画。当时我还在心中默默地鼓励她:‘同志,皮球的重量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请您不要自卑,快脱吧!’由此可见,仙子你那对皮球的气场是多么强大,你真该骄傲!”
  “是真该骄傲,”宿舍老二接过话来,说:“仙子你那俩皮球简直就是全球人民注目的焦点,咱宿舍的姐们儿都想跟它们搞搞焦点访谈,去澡堂子洗澡大家都带着愤恨的情绪去欣赏它们,女人都这样了,更别提男人们啦!就连守身如玉的蔡老没事都得偷瞄两眼……蔡老,我说的对不对?”
  大家哄笑,常娥摁着戚小沐和宿舍老二猛揍,团支书乐的砸桌子,蔡玉泉被啤酒呛的直咳嗽。
  散场前,班长勾搭着蔡玉泉的肩膀头,说:“蔡老,咱们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你有什么遗言送给我们没有?”
  “遗言!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蔡玉泉捶他一拳,说:“遗言没有,只有一句祝福,祝你们在下一场旅途中,广结善缘,遇事不急不躁,凡事能自己做主。小子姑娘们,举起酒来,在你们滚蛋前,咱们干最后一杯!”
  “干杯!”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看不出分别的感伤,一双双的眼睛却分明晶亮亮地闪着湿润润的光。
  穿上学士服,挥手话别;扬起学士帽,各奔西东。
  晾衣绳上再也看不到随风舞动的裙角和迎风飘荡的白衬衣。
  宿舍空荡了,能带走的,全被大家带走了,带不走的,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凌乱地述说着它们的忧郁和彷徨。
  盛夏,校园里满是青翠的绿,天空蓝的妖冶,带着点愁思。
  铺满树荫的小径上,戚小沐一步又一步地慢慢地走着,走过宿舍,走过荷塘,走过教学楼,走过大礼堂,走过图书馆,走过运动场,带着那些喜悦的,荒唐的,张扬的,愤怒的记忆,走过青涩的梦想,走过彩色的岁月,走过平凡的感动,走过年少的轻狂,然后,把回忆封入胶囊,走出了校门。
  再见,我的同窗。再见,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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