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无论傅卉舒开出的条件具有多大的诱惑性,想让父母一时半会儿的接受她跟戚小沐的关系也是不可能的。
  傅卉舒跟父母之间展开了一场微妙的拉锯战——这一方不放弃的劝另一方找对象结婚,另一方不气馁的拿着傅戚化蝶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做威胁。战争的牛角号就此吹响,一家三口看着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私底下却都绷着一根弦较劲,谁也不肯往后退半步。
  父母的考虑多是周全,一个孩子需要的不只是母爱,也需要父爱,孩子不光要妈妈也要爸爸,只有在父亲和母亲的共同关爱下,孩子才更容易健康成长。傅卉舒提出的条件再诱惑十足再让爹妈心动的冒泡,李清芳和傅士隐也不敢轻易答应,捣鼓个孩子出来光有娘没有爹,这算怎么回事?
  傅卉舒就没这么多考虑了,她所谓的捣鼓孩子全是胡说八道,全是为了诱惑父母答应她跟戚小沐在一块儿而胡诌出来的,等父母答应她们在一起了,想不想生孩子就是她说了算了。她压根没想过生孩子,戚小沐就是个大孩子,养她一个就够受了,还想再生一个?搞笑嘛。再说就算真想要孩子她也不可能生,生孩子多有损身材呀!让戚小沐生去吧!
  偷着打电话的时候,傅卉舒把跟父母讲的条件对戚小沐说了说,戚小沐一听就把脸蛋挤成了包子,谁愿生孩子养孩子呀!傅卉舒告诉她这只是权宜之计,先把父母忽悠住再说,戚小沐一听是权宜之计就放了心,不生孩子就好!
  戚小沐的胆子并不能说大,这点从她擅长逃命这一方面就能看出来,比如03年非典那会儿傅卉舒拿台灯砸常娥的时候她跑得比兔子都快,再比如意外出柜后一听常娥说冯燕快揍她了她一溜烟的就往肯德基里逃,这一桩桩的逃命事件都能说明她的胆子很小,这次能跟父母对着干实在是勇敢到了极限,偏偏她的想象力又十分丰富,她一边拼命勇敢一边忍不住去胡思乱想,妈妈真被气死了怎么办?然后她画出了躺到病床上的冯燕,打了十来个哆嗦;爸爸要是也不理自己了怎么办?然后她画出了戚大成冰冷的背影,又打了十来个哆嗦;爸爸妈妈要是都不要自己了怎么办?然后她画出了戚大成和冯燕丢弃婴儿的场景,飙了一盆金豆子;卉舒要是也跟家里闹翻了怎么办?然后她画出了傅卉舒决然的脸,握了握拳头;万一也卉舒跟家里闹翻了,她再跟自己在一块儿会不会后悔会不会遗憾?然后她就不知道该画什么了。
  这一个个的问题和想象中那一张张忧伤的脸让她无法安睡,为了避免胡思乱想,她早起晚睡的拼命干活,只有在工作室做活儿时她才能把注意力分散一下。做活儿的同时她也开始着手做起了戒指,很久以前她就想做一对戒指了,她想把戒指套到傅卉舒的手上,也想让傅卉舒把戒指套到自己的手上,一旦套住就是一辈子,谁也跑不了谁,多好呢!
  雪花隔三差五的飘了,隆冬来临了,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戚小沐头上的伤也早好了,有史诗照顾,她的额头没留太明显的疤,只有一道非常细小的印痕,不留神看还看不出来。脑袋虽然没毁容,脸蛋却是越来越瘦了,她想傅卉舒也想妈妈,想的吃不好饭睡不好觉,饭量大减,晚上成宿做恶梦,一下瘦了七八斤,原本下巴就有点尖的瓜子脸这回更像瓜子了。
  史诗和常娥看她这样下去不行,晚上就把她拉到自己的卧室来睡,三个人睡一张床,戚小沐在中间,史诗常娥在两边。左右都有人护着,戚小沐的睡眠倒是好了些,起码做恶梦的次数没以前多了。
  傅卉舒跟父母的拉锯战一直没能分出胜负,李清芳和傅士隐愁的不行,就去问戚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结果冯燕一看他们过来了,就抓住李清芳的胳膊率先诉上苦了:“小沐那个王八羔子真不认我这个妈了!快两个月了她没来家里一回,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我算是白养她了!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玩意儿!气死我了!我还是把希望全放到卉舒身上吧,要是卉舒跟她决裂了她说不定就能回心转意,清芳,卉舒在家都住了快俩月了,是不是听咱们的话打算找对象了?”
  “别提那个死丫头了!”李清芳发泄似的踢脚沙发,“卉舒没比小沐好到哪儿去!这孩子脸面上笑眯唬的,心口窝里头黑着呐!不是拿死吓唬我跟她爸就是跟我们讲条件的,我头疼!”
  戚大成问:“卉舒也拿死吓唬你们了?”
  “可不是么,还拿梁祝打比方,听的我这心里……嗨!反正不好受!”
  “小沐也拿死吓唬过我!”戚大成把“逗你玩”的故事对李清芳两口子讲了讲,然后又说:“我看这俩兔崽子私底下都是商量好的!别家爹妈都是拿死逼着孩子改邪归正,咱们家倒好,孩子拿死逼着爹妈改正归邪,正好反过来!这俩混账玩意儿!”
  冯燕说:“清芳,你刚说卉舒跟你讲条件,什么条件?”
  “生孩子的条件!”李清芳把傅卉舒的条件简略的概述一番之后,说:“她要是结了婚生个孩子姓个傅我肯定高举双手同意,没结婚生的孩子,孩子以后大了上学了开家长会了,别的孩子都是父母一块儿去,就咱们孩子两个妈,这算怎么回事?亏她想的出来!”
  “就是!这种条件也太扯淡了!”冯燕说:“现在这些孩子,脑袋一个比一个进水厉害,没结婚怎么能生孩子呢!再说生个孩子出来又怎么能没爸爸?太扯了!”
  戚大成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给傅士隐一支,悄声问:“老傅,你怎么想的?”
  傅士隐反问:“你呢?你怎么想的?”
  戚大成抽口烟,说:“小沐那脾气犟,轴!想让她回头难啊!她再不听话再跟我和她妈对着干,也是自个儿的亲生孩子,咱自个儿的孩子自个儿清楚,看着爹妈难受,她自己心里肯定也好受不到哪儿去。这俩月小沐瘦了不少,她爷爷也说小沐现在吃不了多少饭,跟猫儿似的吃不了多大一点就饱,这么下去,过不了几天她还不得瘦死?人心都是肉长的,看孩子这样当爹的哪有不心疼的?我不想再逼孩子了,只要好好的,她愿干嘛就干嘛吧。”
  “小沐吃不上饭了?”冯燕心疼了:“你怎么没对我说?”
  “你娘俩儿谁都不搭理谁,我给你说了有嘛用?”
  冯燕一愣,扭扭脸朝窗外看,不言语了。
  李清芳思量半晌,说:“看来这俩东西是铁了心跟咱们对着干了,除了较劲,我是没别的辙了。”
  “我也没辙了,”傅士隐说:“小沐倔,卉舒那孩子也倔,我寻思着要是让卉舒结了婚再离婚,还不如压根别让她结婚的好,拿着婚姻当儿戏的事我可看不惯。我们傅家就卉舒一根苗,本来我都做好到卉舒这代傅家就断根的准备了,卉舒一说出那么个条件,说不心动……有点不大可能。”
  戚大成摸摸下巴:“我们戚家也就小沐这么一根苗,她要能生个孩子姓戚,我还怪舒坦的,她爷爷也肯定想抱个重孙子,姓戚……”
  “放屁!”冯燕愤愤的说:“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就是自私!光想着让孩子生孩子好不让你们家断了根,就不知道想想孩子这辈子不结婚还捣鼓个私生子得受多少白眼!一个个的嘴上说生男生女都一样,碰到根儿的问题了你们一个比一个重男轻女!嘴上抹油手上耍刀就是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儿常干的事!嘛东西!”
  “急什么呀!”戚大成忙说:“我跟老傅不就想想么,血脉延承这是好事啊!咱们能让小沐卉舒回心转意当然是最好,她们要不听话呢?她们年轻,能跟咱们对着干上一辈子,咱们可都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也能跟她们对着干上一辈子?”
  “大成说的在理,”傅士隐说:“这才两个月,咱们四个就在地狱走了好几遭,要是这么闹下去,咱们这把老骨头还能见着几天太阳?小沐卉舒有年龄优势,咱们跟她们搞不起持久战。血脉延承不是坏事,有几个人不喜欢四世同堂呢?小燕,难不成你跟清芳真想跟卉舒说的似的,赔了闺女又折兵?”
  李清芳和冯燕都叹口气,闭上了眼。
  在征服困难的过程中,友情的力量有时并不比爱情小。
  徐则林和席梦思早已谈起了恋爱,席梦思从徐则林那里知道了戚小沐和傅卉舒的事,讲义气的她每天都会去店里看看戚小沐,帮她加油打气,每隔两三天也会去医院看看傅卉舒,也帮她加油打气,弄的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心里都暖暖的。
  杜松跟席梦思一样,帮着两个发小加油打气,一向内向的他甚至主动去跟李清芳聊了聊天,他说:“李姨,我是跟卉舒小沐一块儿长大的,我妈以前为了玩溜溜弹儿赌钱的事为难过你跟冯姨,要是一般父母肯定不愿让孩子再跟我玩了,你们没这样,我打心里感激。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喜欢小沐,从中学就暗恋她,一口气暗恋了十来年。当时知道她俩的关系以后我郁闷了好一阵,我都那么郁闷了,你肯定比我更郁闷。可是她们打小就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压根分不开啊,要是把她们硬分开,就好像把一个人劈成了两半,劈成两半的人还有法活么?这种结局咱们谁都不愿看。李姨,我朋友不多,最好的朋友就是小沐跟卉舒,你要是担心以后没人给她们养老,等我有了孩子,就让我孩子认她们当干妈,到时好好孝顺她们好不好?”
  李清芳叹着气拍拍他的背,问:“卉舒跟小沐的事你妈知道么?”
  “我妈那脾气您最清楚啦,这种事打死我也不可能跟她说。李姨你放心吧,我会护着小沐跟卉舒的。”
  李清芳笑了笑,又拍了拍杜松的背。
  第三方的劝说不容小觑,杜松不是当事人,他身为喜欢戚小沐多年的第三方,当他都表示理解接受的时候,对父母来说是有相当大的冲击力的。李清芳心里的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就这么松动了。她感叹着,马静养了一个好儿子,但愿以后能对儿媳好一点。想到“儿媳”二字,戚小沐捣蛋时的小模样忽地蹿到了她脑子里,她眯眯眼,邪行!
  不止席梦思和杜松,得知戚小沐和傅卉舒意外出柜后,老八届曹沛如曹子怡和刘红也会每隔两三天就给她们打个电话或者过来看看她们,刘红每次看戚小沐都会带着自己做的饭过来,逼着她吃下去,戚小沐现在瘦不拉矶的,她看了心疼。每隔上三四天她也会做点小点心让史诗给傅卉舒捎过去,傅卉舒在医院不方便常见面,做了吃的让史诗捎带过去就好。她是拿着戚小沐和傅卉舒当妹妹看的,要是没戚小沐她们,她跟老八届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她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根叫做缘份的长线在牵着,她珍惜这份缘。
  有朋友们的照顾和鼓励,戚小沐和傅卉舒一天天的熬了下去,戚小沐给傅卉舒发短信时说:人这辈子最穷的不是叫花子,而是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的大富翁,卉舒,咱们两个都很富,因为咱们身边有真心对咱们好的好朋友。
  傅卉舒把这条短信记到了笔记本上,也记到了心里,因为这条短信代表着朋友的重要性,也代表着戚小沐又长大了一些。
  这些日子傅卉舒很不好过,以前天天见面的两个人现在没法见面了,她对戚小沐的想念可想而知。她一早就知道在出柜问题上对待父母不能急,可是真正经历起来她又真的很想急,她急父母怎么就是转不过弯来,急自己想不出能立刻让父母转过弯来的好主意,急到最后又劝自己不能急,又逼着自己慢慢来,这无异于是一场酷刑般的煎熬。
  傅卉舒以前常来店里看戚金贵,自从出柜以后她就不能来了,她是被戚金贵看着长大的,在戚金贵眼里她跟亲孙女没什么两样,她连着两个月没来店里玩,戚金贵十分想她。
  戚金贵年纪是大了,但是耳不聋眼不花,戚小沐一天比一天瘦,傅卉舒成天见不着面,冯燕来看他总是把时间挑在戚小沐来店之前或离店之后,戚大成一跟戚小沐说话就把声音放的很低,李清芳和傅士隐在街上一碰到他就假模假式的装开心……后辈们这一桩桩的表现都说明家里出事了,就是都瞒着他,都不愿让他知道。
  这天他逗完鸟,把戚小沐叫到院子里,问她:“小沐,跟爷爷说实话,咱们家里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戚小沐说:“哪有什么事,不是都好好的嘛。”
  戚金贵背着手慢慢走几步,说:“爷爷是老了,身板可是还硬朗着呢,脑子也一点不糊涂,没什么事卉舒能连着两个月不来看我?没什么事你跟你爸能见天咬耳朵?哼,一个个的真把我当老糊涂呢!”
  戚小沐嘿嘿笑两声,说傅卉舒工作忙说戚大成更年期的胡说八道了一番,找个由头溜了。溜出去就给傅卉舒发短信,说:咱爷爷想你了,刚才问你为嘛老是不来呢,他好像感觉出咱们都有事,我刚才忽悠了他一把,也不知道他信不信。
  傅卉舒收到短信后整整思量了一天一夜,终于决定走一招险棋,就偷偷给戚小沐打电话说:“你给咱爷爷说家里确实出事了,他要问嘛事,你就说爸妈都催着咱们找对象,咱们想以工作为主,暂时还不想找对象,爸妈不同意,往死里逼咱们,于是咱们就跟爹妈把关系闹僵了。都两个月了,我看咱们爹妈也都有些松动了,就是还跟咱们较劲,都不愿认输,这个时候让爷爷出面把咱们都聚起来吃顿饭,请他当个和事老,准有效果!”
  “这样能行吗?”戚小沐说:“爷爷那么大年纪了,万一爹妈一着急把咱俩的事捅出来怎么办?”
  “放心,咱们爹妈都是明白人,不会那么没轻没重的嘛事都往外说。”傅卉舒稍稍一顿,说:“怎么让爷爷当和事老就得看你忽悠的本事了,小沐你贫惯了,这回可不能太犯贫,得怎么煽情怎么忽悠,整体思路也不能变,就说爹妈逼婚,往死里逼咱们,年纪大的都怕孩子死,你一说死准管用!”
  “噢,好!忽悠人小意思!我就爱忽悠人!”戚小沐觉着这个主意可行,瞬间就来了斗志。
  “行了,我得挂电话了,要不等会儿我妈就过来了。”
  “别挂!卉舒,咱们快俩月没见了,你想我不想?”
  “想!快想死你了!”傅卉舒直抒胸臆,难得的没说反话。
  戚小沐的眼眶接着湿了:“我也快想死你了。”
  “史诗说你越来越瘦了,你别胡思乱想的,吃饭的时候多吃点,要是我见你的时候你少一两肉我就把你当皮球踢,听到没有?”
  “知道啦,我多吃多睡,你也一样。”
  “嗯,我挂了。”
  “嗯。”
  挂了电话,戚小沐挠着屁股琢磨怎么忽悠戚金贵,琢磨了两个多小时,琢磨出来了,她找到戚金贵,先按着傅卉舒教给她的对戚金贵复述一遍,又说:“爷爷,我跟卉舒才25,真不想这么早结婚。我们俩寻思着35岁左右把婚姻大事解决完就行了……”
  “35?”戚金贵摇头说:“35不行,35生个孩子都费劲,也太晚啦!”
  “一点不晚,”戚小沐信誓旦旦的说:“现在科技发达,45生孩子都没危险,55生孩子的都有,25就算是早育,35生孩子正好!看看这些大城市的女人,但凡有点事业心的都把结婚的事推到30以后了,远的不说,就说你,你跟我奶奶结婚那阵子不也快到30了吗?我爸我妈结婚早那是他们没事业心,你看我爸这么多年了还没升个官,多丢人呀!再说那年代竞争不激烈,不早点结婚生孩子能干嘛去?我们这一代就不一样了,你看看报纸上写的电视上播的,一个职位动不动就好几百个人去抢,经济危机一闹,失业的重新找工作的更多,我爸妈那一代能跟我们这一代的压力比吗?结婚容易养家难,看我结婚的那些同学,光房贷就得还二三十年,生个孩子光喂奶粉就是一笔钱,国产的不敢喝,进口的死贵,动不动就上千,这年月手头上没点钱谁敢结婚呀?爷爷,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对不对的,我听着倒是也有点理儿,”戚金贵微闭着眼睛琢磨琢磨,说:“话说回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难处,你们这代压力大,你爸妈那一代压力也不见得小。我们这代都穷,养个孩子别说奶粉,连个大米汤都喝不上,到你爸妈这代就好多了,到你这代就更好啦,你瞧瞧,咱们这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不是?你跟卉舒都这么大了,当爹娘的操心你们的婚事是应该的,你们犯不着为这个跟爹妈闹僵。小沐,听爷爷的话,叫上卉舒,快点跟你们爹娘赔个不是和好去。”
  “我们不能赔不是,爷爷我跟你说实话吧,”戚小沐指指额头,说:“当初我脑袋就是让我妈拿花瓶砸的!我家茶几上那个青瓷花瓶你肯定知道它份量有多重,那天我妈差点砸的我脑震荡!我爸觉着有愧,就见天来找我帮着我妈说好话。还有卉舒,她不愿结婚李姨就关她禁闭,你不是问过卉舒这阵子为嘛不来看你吗?她让李姨监视着呢,没法过来看你。其实我特别能理解当爸妈的苦心,我就是想不明白,我跟卉舒又不是不结婚,就是想结婚晚点,她们至于把我们往死里逼嘛。爷爷,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批判谁,都是亲妈亲爹亲骨肉,为个婚事把关系搞得这么僵我觉得不值,小命都没了还结什么婚呀!我跟卉舒就是想请你出面劝劝我们爹娘,让他们跟我们和好,把关系缓和回来。”
  戚金贵瞅瞅她的额头:“你脑袋真是让你妈砸的?”
  “真的!我脑袋到现在一吹风还疼呐!”
  “这个小燕也太狠了!清芳也太不像话了,嘛年代了还关禁闭!”戚金贵哼哼气:“你把你妈和你李姨叫过来,我说说她们!”
  “不行不行,我不能叫,”戚小沐露着很为难的样子,苦着小脸说:“我跟我妈闹僵了,我妈现在一看见我就生气,我要过去叫她,她非得抡起酒瓶子再朝我来一下子不可!爷爷你得抽个时间跟我爸妈和卉舒爸妈吃顿饭,咱们中国人有事不都是在酒场上解决的吗?到时你从酒场上批评批评他们就行!我跟卉舒要求不高,就是希望他们别把我们逼得这么紧,跟我妈似的一句话听不入耳就拿花瓶砸我,万一砸死了……嗨,看来我妈是宁可让我死也不愿让我晚婚晚育,算了,反正我活了25年也算活够本了,等我见着马克思了,就没人揪你那几根山羊胡了,你也算是解脱了!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我还是准备就义吧!”
  “瞎说什么呢!”戚金贵朝着戚小沐的屁股揍一巴掌,吐了一口气,天冷,他那口气跟白烟似的往空气里散。他盯着正吃食的八哥出会儿神,说:“今天星期四,明天吧,明天咱们好好吃顿饭。”
  “好好好!爷爷你真伟大!”
  星期五下午戚金贵做了一桌子菜,又把戚大成冯燕李清芳和傅士隐都召集了过来,准备开一次家长会。戚小沐傅卉舒自然也得在场,快两个月了,俩人头回见面,有父母在也不敢说话,对着忽闪忽闪眼珠子就当交流了。戚小沐瘦了一大圈,傅卉舒看了心疼,趁父母不注意朝她挥了挥拳头,意思是瘦成这样了,你就等我揍扁你吧!
  戚小沐跟冯燕也是近两个月的第一次见面,母女俩坚持谁也不搭理谁,可是心里都酸酸的。戚小沐瘦的跟猴儿似的,冯燕看了心里难受的要命;冯燕这些日子一直在愁,愁得鬓角都生出了几根发灰的头发,虽然不白,但那层暗灰也够刺激视觉的,戚小沐看了心里也难受的要命,差点扑上去抱着冯燕嗷嗷大哭,可是为了熬过父母这一关,她必须得忍住。
  母女俩心里都难受,为了好受点,索性谁也不看谁。
  戚金贵拿出一瓶小糊涂仙,让戚大成帮大家都倒上,傅卉舒有眼色,把酒壶从戚大成手里要过来,她来负责倒酒。不管在家里还是在饭店,但凡成熟点的男人对酒场上的礼仪多是会注意一二,比如谁坐哪儿谁倒酒怎么喝酒怎么敬酒,他们大都会有意无意的去注意注意,戚大成看着屁股纹丝不动的戚小沐,瞪了她一眼,人家卉舒知道给长辈倒酒,你屁股连动都不动的当神仙,也太不懂事了!
  戚金贵为嘛突然请大家伙儿吃饭?冯燕两口子和李清芳两口子心里都没底,俩闹心的孩子还在一边坐着,他们也不敢在老人跟前表现出家庭不和谐的一面来,只能撑着笑脸吊着心的应付老人。
  戚金贵先跟傅士隐他们聊了点鸡毛蒜皮,像是他又买了只什么鸟他又想种什么花一类的,酒过三巡后,他说:“这一桌子菜全是我做的,是我特地做出来孝敬你们的!我老啦,不中用啦,咱一个老头子别的本事没有,孝敬孝敬儿孙辈的还能行,你们给我面子,都过来吃了,我等会儿就给你们磕仨头!”
  “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戚大成瞟眼戚小沐和傅卉舒,提心吊胆的问:“谁又惹着你了?好好的说这种话干嘛?”
  “戚爷又不跟我爸似的没事跟着老太太扭秧歌玩去,我看他是孤独了,”傅士隐为了活跃气氛,就跟戚大成开了一句玩笑。又对戚金贵说:“戚爷你要觉着孤单了,以后我跟大成就时常过来陪你喝两盅行不行?什么孝敬不孝敬的,咱别说这种气话。”
  “气话?”戚金贵翘着山羊胡朝着冯燕和李清芳一哼,声音呼啦一下抬高了八度:“我哪敢生气呀!我怕一生气一说气话你们就关我禁闭就拿花瓶把我这颗脑袋也给砸喽!”
  李清芳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冯燕的脸一下子绿了,戚大成和傅士隐对看一眼,不晓得老人知道了多少事,一时都不敢吱声了。
  傅卉舒起身帮着倒酒,戚小沐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爆肚咯吱咯吱的嚼,一边嚼一边捂着小嘴偷笑,跟五岁那年她剪了戚大成的头发以后那种捂嘴偷笑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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