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告别47
艾雨的早晨是从刺耳的闹铃声中开始的，她迷迷糊糊地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按在蘑菇形的闹钟上，眼睛蓦地睁大了，从今天开始，她正式开始另一段朝九晚五的生涯，人只有在工作中才能找到自己的位子，体现出自己的价值。闲置得越久只会越发一无是处。就像机器的零件，不磨合就在风雨侵蚀中生锈。
餐桌上，陈玫早已做好了小米稀饭，艾雨匆匆抓起一个包子边吃边往外走。
“雨点，你不吃饭？”陈玫追出厨房。
“不了！晚上回来再说吧！”
门“砰”地一响关上了。她有些失望地看着安静下来的房间。
艾建成缓缓踱了过来，扶着她的肩膀“算了，咱们吃吧！不要管她，年轻人饿不着的。”
自从陈玫出院后他就搬了回来，两人抽空补办了复婚手续。
“这孩子看着都让人担心！”她轻叹一声。
“儿孙自有儿孙福，由她去吧！”
“我是想着只要能看着她结婚生子，就算我哪天两腿一蹬，也能闭上眼了。”她的声音透着深深的伤感。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艾建成轻轻拍着她的背，陈玫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眼睛不由湿润了。
“玫，女儿大了，不是小孩子，她无法勉强自己爱上毫无感觉的人，我们不能再强求什么！”
“难道就这样孤独一辈子？”
“也不尽然，假如你肯做些妥协的话！”他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老妻。
“你不用再说了！”陈玫警惕地站直身子。恼怒地瞪他一眼，向厨房走去。
艾建成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举步往大门口走去。
“你干什么去？”陈玫疑惑地问。
“上班！”他瓮声瓮气地说完，就去拿自己的衣服。
艾雨站在路口焦急地张望着，一辆蓝色的小汽车擦着她的身边开了过去，一时间思绪有些恍惚，她想起了自己不顾死活地伸开双臂，站在路中间，想起阳光下凌锐锋不耐烦的表情。只不过才几个月而已，一切就遥远得仿佛上个世纪的事情一样。心境也苍凉了不少。
她顺着街道向前走去，凋零的树叶在她脚下呢喃。这个秋天似乎萧索得过于早了些。
一辆黑色的宾利车，贴着她身旁，无声无息地滑行了一段，终于停了下来。她诧异地转过头去，黑色的玻璃缓缓落了下来，博轩正对着她微笑。
“上来吧，我送你。”
艾雨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老张，咱们走吧”远处艾建成吩咐一声，汽车卷起一阵尘烟向远处驶去。
艾建成微微眯上眼睛，脑海浮现的就是女儿落落寡欢的脸。虽说现在他又回到了家里，但一切却再也回不到从前。女儿早已过了承欢膝下的年龄，矜持中透着一些疏离。也对，他缺席在她最需要父亲的时候，凭什么要求她和自己亲密无间。但心却不由得失落。他怀念小时候的女儿，骑在他背上，坐在他脖子上，翻他的眼睛，拔他的胡子。想到这里他不由露出一丝无声的微笑。假如时光能倒流该有多好。
汽车停了下来，刹车的微颤中他睁开了眼睛。窗外是城市高远而狭窄的天空。泛着冷漠的鸽灰色。
“小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李博轩双眼盯着前方，路旁的景物飞一般倒退。
“什么问题？”
“那天，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哪句？”
“就是，就是说要和我约会的话”他的脸一红，笑了。
“当然是真的。”想起章涵和曹可心相拥的身影，她就生气。
“真的？”他转过脸来看着艾雨。眼中闪着惊喜的亮光。
“前面，前面”艾雨惊慌地指着车外，一个骑三轮车的老头，跌跌撞撞地拐到路边的花丛里，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他一定在心里骂咱们！”艾雨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气。
“骂就骂吧！”博轩心情似乎很好。
艾雨笑着摇摇头。
“小雨”就在她即将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博轩叫住她。
“今晚八点钟。我来接你。我们去听音乐会。”
“好的”她莞尔。既然已经选择放手，那就试着去接受别人吧。这是对自己和别人最好的交代。
今天没有太阳，她拉开窗帘，瞥了一眼暗淡无光的天空。又扑在那张宽阔的大床上。软绵绵的羽绒被子，温柔得像他的怀抱。她把整张脸埋在被子里，眼角渗出一滴温暖的泪。
他根本就不爱她，虽然从小到大，他都爱牵她的手，爱拍她的脸。但一切都是云淡风轻，无关风月的。妹妹。这是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但却不是自己的期冀。她渴望每天伴着他的气息入睡，在他的凝视中醒来，她渴望被他捧在手心里，像宝一样珍爱。她渴望他
以丈夫的角色进入自己的人生。
现在看来，一切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翻了个身，她把自己整个包起来，从未有过地讨厌自己。“曹可心，我看不起你！”她狠狠地在心里骂自己。你不是知道他心里另有所爱的吗？你不是知道他不爱你吗？那为什么故意在小雨面前和他拥抱。看着她苍白的脸你很高兴是不是？她也是你的朋友不对吗？
自己怎么变得这样歹毒？真是不可理喻，她是什么时候爱上涵哥哥的呢？她目光空洞地瞪着天花板，是在那次咖啡馆遇见之后吗？或许萌芽得更早。
怎么办？曹可心茫然地看着窗外，一片压抑的灰色，看不到曙光的踪迹。刹那间，她做出了决定，就算他的幸福与她无关，就算只能在他身边卑微地仰望，她也绝不离开，因为守望他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电视机里，不时飘来欢快的广告歌。艾家三个人坐在餐桌上吃晚饭。
花型的吊灯洒下柔和的光芒。
“来雨点，多吃点。”陈玫把一块鸡翅夹到女儿碗里。
“谢谢妈！”
“看看，这段时间瘦多了。工作很吃力吗？”陈玫的声音透着担忧。
“没事正好减减肥。”艾雨笑了。
“雨点，你在新公司干得怎么样？要不要过来帮帮爸爸。”艾建成替女儿盛了一碗汤。
“我才不呢，”
“为什么？”
艾雨咬着筷子，眼睛漆黑明亮地看看爸爸，正要说话，门铃突然响了。她放下筷子，去开门。
不一会儿，客厅里传来轻声的交谈声，陈玫伸出头去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立即生动起来。
“博轩啊，吃过饭了吗？”她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伯母，我吃过了，你和伯父身体都好吗？”
“好，好，”陈玫高兴地拍打着博轩的肩膀。
艾建成也踱了出来，和他随便聊着工作上的事情。
艾雨拿起衣架上的包，“爸，妈。我和博轩去听一场音乐会。晚点可能会回来。”
“不要紧，不要紧，”陈玫笑眯眯的。“年轻人多出去转转是应该的。”
艾建成没有说话，目送着两个年轻人的背影，消失在了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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