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告别53
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晰，陈玫挎着菜篮子，心情很好地走在去超市的路上，儿女忙超市里购物的尽是些老头老太太，每次付钱还要排老长时间的队，她寻思今天去早一点，免得又被人挤来挤去的。
昨夜下了一场透雨，树叶被洗的发亮，叶尖的积水还不时地掉下来，“叮咚”一声砸在路面的小水潭里。
陈玫认真地瞅着脚下。
突然一双黑皮鞋出现在她面前，她往右躲了躲，对方也往右边一动，她又往左躲，对方竟也往以一样的频率往左躲去。
她生气了，这么宽的路，干嘛和她抢。恼怒地一抬头正碰上章晟天憨态可掬的笑容。
“玫玫”他含笑看着她。
“怎么是你？”陈玫冷着脸侧侧身子向前走去。
“听说你前一段时间住院了，怎么样？恢复得还好吧！”
“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章晟天无奈地摇摇头，跟了上去，“本来是想到医院看你的，但怕你生气——”
“你很明智”她不冷不热地丢下这句话，撒开大步向前走去。
“玫玫”章晟天迟疑地又说话了，
“还有什么事吗？”她站住定定看着他。
“咱们都为人父母了，请你体谅一个父亲的心情，涵涵这几天——唉。我承认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但孩子有什么错？你非得要他们来承受这样的痛苦。”
“错，应该是他，而不是他们承受这样的痛苦，我们雨儿已经重新找到男朋友了，青梅竹马的不知有多幸福！你趁早告诉章涵，让他死了那份心。早早结婚算了。”
“不可能的。”章晟天震惊地看着她。
“不可能？”陈玫玩味地眯起眼睛，似乎不相信地挑着眉毛“章晟天你太自大了，你一辈子都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以为离了你，别人就不会幸福。现在又犯这样的错误，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陈玫丢下这句话，不再理他向超市走去。阳光下的玻璃门开开合合满是购物的人群，她的身影一闪，就汇入人流不见了。
章晟天站在原地，久久地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她真的变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自脚底升腾起来，他的心突然一片寂静。在一种近乎虚脱的晕眩中。他的耳膜轰轰作响，整个人突然坠入了无声的世界。天地不复存在。
中午，晟天广告，章涵正在召开会议。椭圆形的会议桌上坐满了人，大家正在热烈讨论着一个关于晾衣架的广告创意，章涵扶着额头蹙眉，自从艾雨辞职，创意部鲜少别具一格的创意，这个广告文案客户很不满意，必须在下周重做出来，真是一群废物，让人头疼！
“各位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咱们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个方案必须改。”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嗡嗡的议论声，门突然开了，章涵扭过头去，秘书站在门口有些焦急地看着他，“不是告诉你，工作时候不许打扰我吗？”
“总经理——”秘书疾步过来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他神色慌张地走了出去，头也不会地叮嘱创意总监：“把大家的意见整理出来，稍后拿给我看。”
黑色的奔驰一阵风似的停在了章家大门外。章涵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向屋里走去。
“少爷，你可回来了。”管家焦急地从里面迎了出来。
“现在情况怎么样？”他大步向里面走去。神色冷峻而沉静。
“老爷现在已经稳定了下来。李医生正在里面给他配药。”
章涵沉默着，推开父亲的房门。
向阳的床铺上，章晟天半眯着眼睛，蜡黄着一张脸，靠着枕头，**在被子外的一条胳膊袖子高高的挽起来。穿白大褂的家庭医生正在给他准备扎针，输液管理透明的**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章少爷”听到他的脚步声，医生礼貌地点了点头。
他略略颔首，坐在了父亲的床边。
章晟天缓缓地睁开眼睛；“涵涵，你回来了？”他努力地一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为痛苦。
“你忙你的去吧！我没什么事。”
章涵没说什么，示意医生出去谈谈。
宽敞明亮的书房，阳光正透过窗户洒下斑驳的树影，章涵认真地问：“李医生，请你如实告诉我，老头子现在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沉吟了半响，对方抬头：“人老了，身体各部分器官都开始退化。想要百分之百的恢复是不可能了，只能尽量用药物来控制治疗。”
“为什么会突然昏倒？”章涵蹙眉。
“病人血压原来就一直接近临界，平时注意不够，一受到刺激，就引发了高血压。”
章涵的心扑通一跳：“刺激，他会受什么刺激？”他靠在书桌旁，交抱着双臂，垂首凝思。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白光，莫非是她？
“章老先生，一定要按我的吩咐按时吃药，再不敢轻视你的病情了。”医生笑吟吟地收拾药箱。
“会的，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再活几年呢？”章晟天也笑了。
“您保重，我告辞了。”
“好好，今天真是辛苦你了。管家替我送送李医生。”
楼梯上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章涵靠在门框上，直到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才重新坐在了床边。
“爸”他轻喊一声，低下了头。
章晟天有些意外地打量着儿子。记忆中儿子只有小时候才这样动情地喊过他。他的心不由暖暖的一跳。
“怎么了？”
章涵抬头定定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去找艾雨了？”
“没有！”他笑了。
“那就是找她妈妈！”章涵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章晟天唇边的笑意消失了。半晌他抬头忧伤地看着儿子：“孩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记住我的话‘缘到是朋友，缘尽是路人’，不能强求，更不能偏执，你的路还很长，等你活到我这把年纪，你就会明白人都是一节一节活的。不会有人一辈子一帆风顺的。”
章涵鼻子一酸，扭过头去，他不想让父亲看见自己满眼的泪。
“天涯何处无芳草？涵涵，是该放手了！爸爸真的也帮不了你了。”
“是的，其实你不用这样，我已经要放下了。”
“真的？”
“真的！所以你别替我瞎操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要紧。”
章晟天拍拍儿子的肩膀，心下凄然。父子两什么话也没说，只有风无言地在房间回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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