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 彼此相助

  江若宁望着碧嬷嬷,突地觉得她也老了许多,“碧嬷嬷很喜欢‘春’晖庙的情空师太?”
  “看到情空师太,老奴就想到我妹妹,她生的眉眼和她越瞧越像,那年妹妹病重,为了给她治病,我去村长家,告诉村长,我愿意代替他‘女’儿入宫为婢,只求村长能请人给我妹妹瞧病。。:。”
  江若宁道:“嬷嬷,宫中每过三年要放一批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娥出宫,也同样每过三年征选一次宫娥,唯有犯过人家的‘女’儿才会入宫为奴。”
  碧嬷嬷道:“公主说得是,村长家就犯了大过,村长与上村的人争水浇稻,失手打死过人,给事主家‘私’赠了一大笔银子,事主家方没告发,但他却被当时的县令治了一个聚众闹事的大众。那年县里有五个宫婢、十五个宫娥的名额。天下太平,宫娥易寻,从哪儿找宫婢去?于是师爷就想了法子,但凡有过的人家若有适龄‘女’儿的,便作宫婢报上去。这村长家正巧有一个十四五岁水灵‘女’儿,就成了宫婢。”
  宫娥可以出宫,宫婢除非得贵人****,否则一生不得离宫。
  宫中年纪大的嬷嬷,多是宫婢出身。
  而她们也是六宫的财富,因为她们是老人,最晓规矩,多是用来调教新宫娥的,就是出宫也能被富贵人家聘去当教引嬷嬷。
  碧嬷嬷继续道:“入宫之后,老奴在‘花’木司‘侍’‘弄’‘花’木,有一次把宫中贵人的一枚六学士养坏了,贵人要罚老奴,是太后救下了老奴,让老奴在她身边服‘侍’。
  再后来,老奴跟着太后去了行宫,托了畅园镇的李爷回家乡打听,才知我当年离家不久,我妹妹就没了,她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我将自己攒了十几年的积蓄全拿出来,托人细查,后来才知道,我妹妹当年并非生病而是中毒,是村长太太给了我继母三两银子,让我继母下在我妹妹的饭菜里,用意就是要‘逼’我代村长‘女’儿入宫为婢。
  我妹妹后来无意间偷听到了真相,心下气不过,就找继母吵闹,村长太太怕人知道让我顶替入宫之事,就与村长勒死我妹妹,还将她的尸体抛到大河里。
  虽有百姓发现了她,却查不出凶手。
  为给妹妹报仇,我买通江湖杀手,将村长全家都给杀了……
  公主,你没想到老奴那时候也如何恶毒吧?”
  江若宁心下愕然,来到青溪县的碧嬷嬷不愿出‘门’,如果不愿,当初她为什么不留在宫中,却想来青溪县。
  恍然之间,江若宁道:“嬷嬷莫非原是青溪县人氏?”
  碧嬷嬷苦笑,“老奴是青溪县观音镇双‘门’村人氏,家中原姓宋,‘乳’字红丫,妹妹唤作青丫,我八岁时亲娘病逝,带着五岁的妹妹与父亲生活。后来父亲娶了同村的寡‘妇’为妻,生了个弟弟后,我们姐妹就不得父亲待见。我顶的是双‘门’村蒲村长家的‘女’儿蒲枣‘花’的名头……”
  “后来你易名念碧,其实是纪念你早逝的妹妹。”
  碧则为青‘色’,青丫、念碧,念着她妹妹。
  碧嬷嬷点头。
  “这些日子,老奴怀念家乡,想出去,又怕出去,当年老奴离开家乡方十五岁,而今已是一个近六十岁的老‘妇’,一别四十多年,乡音已改,容颜已变。”
  江若宁蓦地忆起,上回碧嬷嬷与人打听双‘门’村宋白汉的事,当时江若宁还奇怪,碧嬷嬷不是姓蒲的么,怎的打听姓宋的,还以为是她早年的‘交’好,后来又觉得不像。
  “嬷嬷,宋白汉是你继母所生的儿子?”
  “唉,听说皇上早年征讨西凉,他便从军,死在西凉战场了。”
  宋白汉没了。
  “你们家……就没人了?”
  “没了。爹死了,继母还有个‘女’儿唤作翠丫,在白汉没了后,跟着‘女’儿过活了,听说继母在十八年前也没了。”
  家里再没人了。
  江若宁道:“嬷嬷可是想留在青溪县?”
  “这几日,老奴瞧公主与人商量开办‘女’学堂的事,想着这里的姑娘苦,老奴想留下来当个教引嬷嬷,求公主让老奴在青溪县养老。”
  江若宁忆起点滴,碧嬷嬷待她很好,这里面不仅是因她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女’,怕是还有一种是她在青溪县长大。她蓦地忆起,自己以前与尚欢说青溪县的人和事时,碧嬷嬷就会听得很认真,有几次,她发现碧嬷嬷藏在翠薇宫珠帘后面静听。
  碧嬷嬷是想家了!
  即便知晓家里没人了,落叶归根,青溪县也是她的故土,那里留下了她的童年,那是一种温暖的印记,亦更是乡愁。
  碧嬷嬷跪在地上,“老奴这辈子,算不得饱读诗书,却认得些常见的字,写的字更跟小‘鸡’爬差不多,但这‘女’红、厨艺还不错,也能教她们一技之长。”
  江若宁伸手扶起碧嬷嬷,“你想留在青溪县养老,我不拦你,只担心你在这里吃苦。奉天府刚惩治了一些官奴、商贾,我着人从那边给你买一对合宜的小厮、丫头来,你收作干孙‘女’,也算有个照应。”
  “老奴谢公主隆恩!”
  “你服‘侍’太后多年也是有功劳的,且进来罢。”虚扶了一把。
  碧嬷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欢喜,深居宫中的她,几乎忘了什么是欢喜,但今日却有难得一见的笑意。
  江若宁往衣袖里一探,‘摸’出张百两银票来,“嬷嬷且拿着,在‘春’晖庙附近置一处小院,你也过过安享晚年的清静日子,有干孙子、干孙‘女’承欢膝下,也算是后继有人。”
  这古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死后无法拜祭,没人香火承袭。
  翠浅今儿起了大早,换上了随常服饰,衣着打扮都与青溪县大户人家的丫头差不多,“公主,奴婢准备好了,可以出‘门’了。”
  “好,这就出‘门’。”
  翠浅提着个食盒,江若宁没再乘凤辇,乘了李家的马车出城,祝重八几人化成暗卫相隔十丈外,静默又警惕地跟在江若宁主仆身后。
  尚欢打起帘子,“师姐今儿想去哪儿?要不去河家湾?师姐当年在这里做‘女’捕快的时候,每到沐休日就会去河家湾探亲。每次回家师姐都买好多东西,衣服、点心、猪‘肉’、鱼鸭……
  我记得有几回,师姐带着我和二妞空手回家,河太太将脸拉得老长,就开始念叨‘家里的盐剩不多了’,每个月都带三斤盐回去,别人家一月吃一斤就算多的,便是这样还说不够,后来师姐每月送四斤回去。”
  翠浅附和道:“一个月吃四斤盐,也不怕齁死。”她就会厨艺,这些日子也常帮着厨娘给公主做些可口的食物,一个月吃四斤盐,这数量的确够惊人。
  尚欢道:“你真当她都吃了,要么悄悄儿给她娘家嫂子送上一些,要么卖给邻里,不好意思要钱,就说家里缺盐,这盐多好换钱。”
  翠冷有些错愕,天下还样的人,难怪尚欢对石氏没好感。
  尚欢又道:“她又说‘家里的茶叶没了’。师姐下回回家,就买一包茶叶。那几家师姐可是把家里的油盐酱醋全管了,直至师姐去了京城。”
  尚欢那时就是一种解脱,着实替江若宁觉得累,素日要到衙‘门’领差,跟着几个大男人行走在青溪县各镇各村,好不容易到沐休日了,还得早早起来,给家里买盐、茶、‘肉’等。
  尚欢就不明白了,师姐不回去,他们一家老小就不吃盐、不吃‘肉’,怕是他们不在,人家吃得更欢。
  在河家,真正待江若宁好的,也就一个江氏。
  江若宁能做到对河家上下好,早前也全是看在江氏的情面上。
  而今,江氏没了,江若宁却因为江氏魂魄相托,还看顾河家,如此也对得住河家上下。
  马车在河家湾外的官道上停下,江若宁下了马车,远远就看到李观与十六。
  彼此相视一笑,皆是灿烂如昔的会意。
  李观指着河家湾:“去么?”
  江若宁道:“听说河大爷被河二爷以不孝为名,夺了他的家业,只给了他河家湾二十五亩良田又一处那里的宅子?”她意味深长地将手负后,河土柱什么时候那么‘精’明了,河土柱是不笨,可有理有据把河家族老都说动了,连穆县令都不能反驳,照着律例给他判案,这未免变化成大。
  李观莞尔一笑,“我以为自己做得隐秘,你没瞧出来。”
  “说来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我与永兴候进入奉天府不久,就查出司家此次陷得很深,奉天府官shanggou结案,司家是五大商贾之一。你是个念旧情的人,河家出事,没道理不帮忙,不是对他们有多深感情,是你放不下对河老太太的情分。”
  他们相识多年,他又岂会不知江若宁待河家好,全是因为河老太太。恩怨必报,这是江若宁的‘性’子,河老太太待她的好,逾过河老太太待她的亲孙儿,江若宁待河老太太的好,他也是瞧见的。
  “我想把河家从里面摘出来,让十六连夜回了一趟青溪县,令他悄悄寻了河土柱,与他分析利弊,告诉他事情的严重‘性’,而司氏是属商贾的妹子,司氏的灯笼、纸扎品可是从司家在奉天府抬高物价而来的。河土柱是个聪明人,十六一说,他立即就明白怎么做了。”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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