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不如相忘于尘世

  瞧着那血月,众人皆是惊疑,他却一脸淡然,且能与哥哥谈笑……
  原来并非因为长活千年,见惯了那东西,而是,他早已洞察先机?!
  白皙修长的手,艳若莲花,握住梳妆台上的锦盒,瞬间,煞气闪烁,那空了的盒子化为粉末。比·奇·中·文·网·首·发
  他转开头,躲开她质问的眸光,不着痕迹看向镜子里柔美的倩影该。
  “伏瀛曾背叛我,我难再尽信他,一直派人监视他。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每一条占卜……我都了然于胸。”
  原来如此。竟是她倏忽了!锦璃自嘲苦笑。
  “君臣主仆,总有些默契,也总有些无奈,他想尽心效忠,我想安心借他辅佐,既如此,便心照不宣。”
  “所以,伏瀛知道你把药丸……蹂”
  “我只将其中一颗药丸置换,我们两个服用的,有一颗是养身丹,有一颗是……忘情丹。”
  “所以你服用的是养身丹?咯咯咯咯……”
  她突然笑出来,笑得前仰后合,所有的痛,嘲讽,怨怒哽在喉咙里,爆发不出。
  他掌控于心的,何止是伏瀛的一举一动?!恐怕天下的风吹草动,都被他捏在掌心里。
  她怪不得他,毕竟,自己前一刻,为保护他,也不曾想服用这药丸。
  她终是算计不过这可恶的吸血鬼!他竟这样狠毒决绝!
  但是,儿子……她不能忘!
  他担心地看着她,安慰自己,她这一刻的痛,只是暂时的,以后,她会安然无恙,康恒爱着她,定会保护好她……
  思及此,心里反而更烦乱,眼眶也灼红,深邃的眸,晕了血,邪魅诡艳,痛不欲生。
  “苏锦璃,我亏欠你太多,你是我的妻,却为保护我与我和离,你是我孩子的母亲,却为我的安危不惜抛弃骨肉,你是我最爱的女人,却不得不承受离别之苦。所以……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就此恩断义绝吧。从此,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混蛋!御蓝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疯子似地扑进他怀里,揪住他的胸襟,握住拳头,咬牙切齿地,又打又踹!
  纤长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颊,他不动不摇,痛苦凝视着她,血泪潸然,伤痕显现,又痊愈无暇。
  他就是这样的魔鬼,所有的伤,都可以被时间治愈,他可以麻木不仁,他可以心冷如冰,而她,永远做不到这一点。
  只有彻底的忘记,她才不会被人看出端倪。
  她打得累了才罢休,无力地趴在他怀里,一动不想动。
  “你刚才还说,你登基之后来接我……”
  “若皇祖父复活,是不会允许,我和恪这样的混血孽种,继承血族的!他恐怕还会杀了父皇,杀了恪,杀了皇祖母……他的绝情和残暴,远在我们所有人之上,于他面前,我们都如蝼蚁。”
  锦璃抱紧他,放声大哭,心里怪他,却还是爱着他。
  “杀了他!”她抽抽噎噎地与他商讨。
  “杀不了……”
  他颓然叹了口气,推开她。
  “忘了无殇和谨儿吧!他们不会怪你。”
  他握住她的左手,撩起她的袍袖,心念一动,莹白的手臂上,蔷薇臂环渐渐地变得宽松,缓缓滑下手臂。
  “不!御蓝斯,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若不忘情,这连心便会一直在你手臂上,将来皇祖父感觉到这东西的牵引之力,必然会疑心。他力量强大,超过父皇太多,连皇祖母也无法阻止他。他身边的左右护法,移形换影,无所不在,我不得不严密防备。所以,锦璃,忘记我,对你和孩子……都好。”
  锦璃凤眸惶恐圆睁着,泪如雨下,看着他绝然收起连心,她崩溃地瘫坐在地上。
  “御蓝斯,这样不公平!”她泣不成声地咆哮。
  他起身,无视她抓狂地踢踹,霸道地将她横抱起来,抱去床榻上。
  健硕的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身躯如兽,悬于她上方,细细地将她从头看到脚……铭心刻骨。
  “躺着吧,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你的生命里再无我御蓝斯。”
  “你一点都不担心我和康恒在一起?”
  “至少比和我在一起安全。”
  “你不怕我和他生儿育女?”
  “你若想,就去生。”
  “你不怕我爱上他?”
  “你若想,就去爱!”
  “御蓝斯,从此,你是我的仇敌!”
  “锦璃,别恨我。恨我也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苏锦璃,和血族势不两立,将来有一天,我定率军踏平血族,掘了你那个鬼祖父的坟,将他挫骨扬灰,再把你和你那些子孙,抓来给我苏锦璃当牛做马……”
  他宠怜一笑,俯身,强硬狂肆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她忙拥紧他,唇舌凌厉妩媚地与他纠缠着,勾魂摄魄,极尽所能,霸道地想把他留在身边。
  他凝眉抗拒身体的灼热异样,迅速推开她,风动呼啸,帘飞影动,消失无踪。
  锦璃泪花僵在眼眶里,眸光还看着眼前。
  静静躺了片刻,她诈尸似地,猛地坐起身来,当即咬破手指,随手从袖中取出丝帕,把该记得的,全部写下来。
  丝帕太小,只容纳了两个儿子的名字,她便写在纱帐上……
  玉鳞江,他等待三生。
  瑶云阁,他一吻定盟。
  飞鸾舞,他催眠相助。
  西山猎场,他及时相救。
  御香阁,他相随不弃。
  南疆战,他馈赠粮草。
  城隍庙,他失控劫情。
  莫黎城,他设计迎娶。
  血族皇宫,婚礼刻骨铭心……
  写着写着,心开始痛……手开始抖,字迹歪歪扭扭,身体无法支撑。
  写着写着,手又僵凝,之间的血,淌过掌心,滴在被褥上。
  他说,他的皇祖父心狠手毒,他说他皇祖父的左右护法移形换影……
  万一这些被他们发现,他们必然会彻查,追究。
  她的只言片语,都会给御蓝斯和孩子们带来杀身之祸。
  她惶恐地忙又把所有的东西撕毁,怕撕得不够彻底,便拿了火折子出来,吹出火花,丢在了床上。
  今昔一别,一别永年,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从此,他和孩子们都安然无恙。
  她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又笑又哭,艳若鬼魅,凄若游魂……突然心口仿佛被刺了一刀,便栽在地上。
  两个时辰后,锦璃醒来,人已经躺在布置典雅简约的寝宫里。
  这寝宫,简单的近乎无趣,却又异常熟悉。
  是……康恒的景寰宫。
  她坐起身来,唤了一声“孙嬷嬷”,无人应,于是坐起身来,床下竟没有鞋子。
  窗外的宫廊下,有人在说话,是夏儿和秋儿,正在谈论着碧荷宫的大火。
  血月出现,恶灵游魂四处飘荡。
  康晴公主惨死,又被顾梓苏以卑鄙的手段抢了丈夫,鬼魅不瞑目,便出来作祟。
  那寝宫是她最爱的,因此不愿再让她这念伊公主住着,便以一把鬼火,要活活把人都烧死。
  锦璃隐约记起,那火,分明是自己放的。
  这些无聊的宫人,就善于捕风捉影,编纂故事。可她却忘了,自己为何要烧掉那美丽的寝宫。
  似乎,是火折子丢在了床上……
  事情都在脑子里,满满的,心里却分明空空的,仿佛遗失了很多事情。
  流水般的水蓝丝袍,无声拖曳地毯,束腰修身的剪裁,衬托的身姿修长曼妙。
  她走到外殿,环顾四周,不禁摇头一叹。康恒总是要把寝殿弄成这样乏味的样子,毫无温馨之感,冷冷清清的。
  更令人扫兴的事,铺了兽皮的正椅旁,青花瓷荷边水缸里的荷花竟还枯死了。
  那本是开得极好的荷花,蔫蔫地垂在缸沿上,大片大片的花瓣掉落到了地毯上。
  这是他为她养的。
  他说,坐在椅子上,只一侧首,就可看到她爱的花。
  这花也像她,一尘不染,静雅清新。
  锦璃端详着荷花,想要施救,见下面的水是黑色的,不禁狐疑。
  她忙进入内殿,找来康恒的银簪,伸入水中试了一下,银簪顿时变成黑色。
  水……有毒?!
  “醒了?”
  听到康恒的声音,她转头看他一眼。
  那一身宝蓝色金纹锦袍的身影,俊雅伟岸,正是她的夫君——康恒。
  前世是,今生是,就这样牵牵绊绊,她像是一只不瞑目的厉鬼,缠住他,拴死他,困锁身边,哪怕陪他化成一堆白骨,也不肯让他与苏静琪那卑鄙的女人在一起。
  她眸色凝重地他一眼,“恒,这水里有毒,荷花都枯死了。”
  “晌午还好好的!”康恒忙上前来,拿过她手上的银簪瞧了瞧。
  昨晚,母妃给他的狼血汤,因那血冷腥难喝,他便倒进这里面……
  可,母妃怎么可能给他下毒?
  眉目如画的俊颜,神情忧疑,眸光深冷。
  锦璃从旁不动声色地探看他片刻,叫了夏儿和秋儿进来。
  两人恭顺跪下来,忙行礼。
  “这荷花,平日是谁照看的?”
  “回皇子妃,是奴婢。”夏儿忙开口,“但是……奴婢一般两日换一次水,所以……”
  康恒脸色更冷,“你没有往里面加别的吧?”
  “没有。”夏儿看了眼那荷花,心惊地欲哭无
  泪,“奴婢该死,奴婢愿意受罚。”
  锦璃待下人向来宽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愿再追究。
  康恒乐得把这些琐事交给她,便没有再吭声,但是……这水里的毒。
  两人相视,默契交换了神色。
  “夏儿,再换一盆荷花来。”说着,他便拿来一个白瓷盅,舀出一点水,把锦璃拉到内殿去,“璃儿,你可能验出这毒是什么?”
  “这荷花,是你毒死的?”
  “母妃近来总给我喝狼血汤,昨晚那汤冷了,我便趁着她小憩,把汤倒了进来,谎说自己已经喝了。没想到,半日时间这荷花竟枯死。”
  锦璃忙把毒水凑到鼻息前嗅了嗅,“没有什么气味,我需得用药草辅助验证,不如拿去御医院吧。”
  康恒陡然想起,第一次服用狼血汤,是御医院的太医赵冲从来的。
  于是,就应了锦璃。
  锦璃忙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里面竟没有自己的衣服。
  “恒,我的衣服……这边一件都没有?”
  康恒疑惑走过来,忽然想起自己前阵子太忙,让锦璃住在了碧荷宫。
  但是,他似乎还忘了些什么,却又记不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呃……碧荷宫大火,你的衣服都搁在了那边,恐怕都烧了。”
  “哦。”锦璃恍然大悟,不禁自嘲摇头,她这脑子到底是怎么了?
  素手抚过一列男装,她随手就从衣柜里拿出他的衣服。
  难得,他有一套月牙色的锦袍。
  “我先穿你的。”
  他挑眉微扬,见她拿衣袍在身上比照,心头骤然一暖,忍不住自后拥住她,邪魅莞尔。
  “爱妃随便穿。”
  她身姿一僵,娇躯巧妙一拧,像极了一只调皮的泥鳅,从他怀里挣逃,一溜烟地迅速逃到了屏风后面去。
  康恒摇头失笑,转身走到桌旁,俯视着白瓷盅的黑水,俊颜瞬间幽冷如冰。
  母妃对锦璃始终有怨言,但若因此,对他心存杀念,便不容原谅。
  纵然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容不得。
  锦璃换好男装出来,宽大的袍子拖曳在地,走路拖沓,袍袖也太长。
  她一手拢住发丝,要高束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头发有点奇怪,脸颊两侧的发丝只齐着下巴,后面本是长及后膝的发丝,竟垂到后腰,还有的更短……
  她披头散发的绕过屏风,忍不住问,“恒,我头发怎么了?”
  他转过身来,就见她不只是脸前的头发齐着下巴,垂散肩背的长发也参差不齐,“璃儿,有人伤害过你吗?”
  他担心地打量着她,不禁担心,母妃曾派人伤害过她。
  锦璃惶惑微怔,于脑海中搜寻一遍,却完全想不起,是谁曾和自己的头发过不去。
  “我……我不知道。”
  “自己的头发变成这个样子,怎会不知道?手也受伤,碧荷宫里又是大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番质问,惊觉自己太过暴躁紧张,不禁又担心吓坏了她。
  “璃儿,我不是责怪你,我只是担心……万一你……”
  锦璃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有个小伤口,已然上过药,所以没有觉得太痛。
  康恒见她木讷冥想,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把她拉到梳妆台前,叫了秋儿给她梳妆。
  “把散着的碎发编成发辫,高束发顶,然后其余他的头发绾成发髻。”
  说着,他走到衣柜前,拿出一顶月色锦帽,搁在梳妆台上,对锦璃冷声斥道。
  “头发长在自己头上,被人剪成这个样子,竟也不知?!哪天,睡着觉,就被人削了脑袋!”
  “……”锦璃勾着一缕发丝,疑惑不解。
  听出他是在关心自己,也不辩驳,只是窘迫心惊。他说的,不无道理。
  秋儿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忍不住插嘴。
  “殿下,静琪郡主常去户部给您送狼血汤,皇子妃质问,你就把皇子妃的头发剪了,满皇宫的人都知道,你们因为静琪郡主闹不和,就此……还分居两处。”
  锦璃诧异看向康恒,脑海中分明记得,瑗妃是曾提起过,苏静琪给康恒送狼血汤。
  而瑗妃,已经因为康文的叛变,被处死……
  昨晚,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她脑海中浮现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却又……像是幻觉。
  前往御医院的路上,肩辇颤颤,夫妻两人默然不语,心思各异,皆是沉思不解。
  康恒一入御医院的大门,就找赵太医,才知赵太医已经辞官,告老还乡。
  锦璃把黑色毒水查验过,心惊地脸色苍白。
  她从丹药房里出来,见康恒正疾言厉色,审问从前伺候过赵太医的小太监,脚步微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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