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高怀德外甥+大事要来了!
史从云又是吩咐王叔王婶准备酒肉,又让热情招待两人。
高怀德可是老爹为数不多的朋友,如今乃铁骑右厢都指挥使,是史彦超的部下,来拜会也合情合理。
现在老爹不在,他一口一个叔父,招待两人坐下。
另一个年轻人没高怀德高大,年纪却差不都,都是二十七八的样子。
“这是某家外甥,大名董遵诲,虽然年纪和某一眼,但你们是同辈。”
“董兄!”史从云率先道。
“见过都使。”董遵诲有些受宠若惊,十分客气的答应。
“董兄不必客气,你叫我云哥儿就行,大家都这么叫的。”史从云很豁达。
古人对辈分比较认真,看得比较重,史从云却不太在乎那些。
“那某就托大了!”董遵诲说着便自顾自坐下,其人道有些和高怀德相似,都比较不拘小节。
随后众人落座,高怀德与他寒暄几句,便单刀直入,“云哥儿,某这次来是有事想求你帮忙个忙。
某这外甥从小出生将门,也懂兵事,在高平随某冲锋陷阵,如今在龙捷军任副指挥。
实话实说,某觉得太屈才了,某想给他谋个前程,云哥儿如今是内殿直都使,来日领兵,能不能将他调到你麾下去。”
高怀德是个糙汉子,说话十分直接:“若云哥儿答应,往后但有所请,某在所不辞以报答你恩德。”
史从云明白过来,高怀德是觉得在铁骑军没前途,想走后门把外甥董遵诲调到内殿直来。
他欲言又止,如今虽然殿前司确实比侍卫亲军司弱很多,隶属殿前司的铁骑军比同行龙捷军差太多,可官家也差不多要开始平衡调整两司实力了吧。
而且弱一些的殿前司更有可能成为官家的心腹,史彦超都从侍卫亲军司调到殿前司去了。
不过这些话他没说,怕高怀德以为他推脱。
再者他十分愿意结交高怀德,说句难听的,高怀德都来求他了,就算这董遵诲是头猪他也认了。
大不了到时安排到伙头军去打下手,这样让高怀德一个大将欠他人情的机会可不多。
若是于公,他应该告诉高怀德不用急,不久之后铁骑军的地位就要大大改变了,可于私,他不想错过这次拉拢高怀德的机会。
史从云选择了自私,直接拱手道:“叔父勿恼,这点小事某肯定帮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算天塌下来某也能办成。
无非就是打通内殿直十个指挥,一个副使,一个都虞侯关系的小事,交给我吧,完全不在话下!”
史从云装作不在乎的摆手道,其实他在夸大事实,道理是这个道理,内殿直作为天子亲军,他想随意插人进去,是需要很多关节。
可关键如今内殿直还没有副手,都虞侯也没有,他想把董遵诲带进去,到时就说自己亲兵,完全没问题。
他故意说得好像很难,要走许多关节。
高怀德听了果然一副感激神色,“某和遵诲真是欠下云哥儿天大人情了!”
“哪有哪有,以叔父和我爹的关系,这事虽难办些,但义不容辞,大家都是有一家人嘛.......”
史从云心里可清楚着呢,他和高怀德都是都指挥使级别,可高怀德率领的是四大主力军团之一的铁骑军,右厢手下一万多人,他的内殿直则只有两千左右,不是一个级别。
随后,王叔和王婶送上酒肉,三人又欢快痛饮一番,高怀德和董遵诲接连给他敬酒。
一直到下午,史从云有些步履摇晃的送两人离开。
临走前他对董遵诲吩咐:“董兄回去收拾收拾,某先去府衙知会一声,你给我留个地址,待到事成,某派人知会你。”
董遵诲拱手:“劳烦都使,某便寄住在舅舅家中。”
史从云点头,他知道高怀德的住宅在哪。
目送两人离开后,连让赵侍剑打水来醒酒。
现在他有些理解赵匡胤后来篡位为何那么顺利了,只有一个韩通做了点抵抗。
赵匡胤手握大军不假,关键还事他的关系网啊,如今禁军高层将领只怕除了老爹那样的耿直青年,少不了有人和他打着一样的心思,那就是广交朋友,多条路走。
说到底,在这样的乱世大家都太恐慌了,没有安全感,近十年已经两次改朝换代,如果把契丹国主来大梁做皇帝的事也算上,那短短十年,中原已经历经数朝。
每次都会大规模流血,大规模死人。
底层百姓人心惶惶,将领们也没有安全感,都想着报团取暖,久而久之,就容易形成集团。
赵匡胤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或许他一开始也没想那么远,只是本能的和他一样,想多结交人,多笼络人,多维持些关系,没想到种种巧合之下,居然给他了机会。
史从云躺在小院中的胡床上,静静看着赵侍剑和王秋一边小声说话,一边做女红。
夕阳静好,穿过树叶的间隙,斑驳洒落在两人身上,宁静美丽,令人安心。
史从云知道,他也只是在依据本能行事罢了,并没比别人高明多少,也高明不了。
如果哪天史彦超不小心战死,他还能维系史家么?
史从云在心里反问自己,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这令他十分不安、惶恐、害怕。
难怪他叫爹叫得那么亲热,一切都是又有原因的,史从云想。
如果没有史彦超,官家不需要他了,他还能保护大娘小娘小妹,保护赵侍剑、王秋么。
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强烈的危机感趋使他,于是他强打精神,准备第二天再厚脸皮去拜访李谷。
想着想着他开口道:“赵侍剑,你知道李谷相公么。”
小姑娘正和王秋小声说话,见他问,便看过来,随即点点头。
“这也知道!”他惊讶了。
小姑娘不想答应她,继续做女红。
史从云早找打对付她的办法:“你要不说,明天我把你屋里那个石砚拿去送人,潘美你知道吧,他肯定喜欢。”
“李谷晋朝时是枢密直学士,那时晋朝三位宰相,我爷爷就是之一,另外两位相公冯玉、李彦韬都嫉妒他的才能排挤诋毁他,只有爷爷待他友善,我自然知道!”赵侍剑被逼无奈气哼哼的说。
“哦,这么说来你爷爷对李谷还算半个知遇之恩了......噫。”史从云突然想到个法子,拿赵莹后人作为敲门砖,说不定能敲开李府大门啊!面对他灼灼目光,赵侍剑被吓了一跳,连后退小半步,避开他的目光,拉着王秋进屋去了。
.......
正当史从云想鬼主意的第二天,向训带着礼物来史府,听他说了他三番五次去李府被拒之事,直接哈哈大笑道:
“人小鬼大的家伙,你那点小心思某知道,李相公在朝中是文臣领袖,而对很多武人都有斯养之恩,在文武之中威望都很高。
你想巴结李相公确实想得美,不过某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着端起大碗痛饮一口才接着说:“李相公若开了你这个头,多少文武想上他那尽孝去,认孙子都愿意,只怕门槛一天换一条也能踏烂了。某都进不去的门,你想也别想。”
史从云也不给他面子,笑道:“说了半天伯父就是嫉妒,你进得去的门,我若进去了你岂不是很没面子,你就是怕这个才给我泼冷水。”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口齿厉害,好言相劝你倒反给某个恶评,要是你爹在,我定叫他揍你。”向训说完让他倒酒。
史从云老老实实给他满上,向训接着说:“你若真有心上进,某倒能帮你一把,在朝中某和王溥王相公有些交情。
不过直接去拜会未免不妥,等到哪天佳节登门拜访,某把你带上,也能和王相公说上几句话,不过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就看你本事了。”
“哎呀,我就说,还是向伯父最为可靠,人长得英俊潇洒,行事英明神武,战场上尽显英雄胆色,是我们这些小辈的楷模啊。
来来来,向伯父,小侄给你把酒满上。”
“别,我这还满着呢。”向训拒绝,嘲讽道:“老夫从进门至今,你是第一次开口叫某伯父,只怕这伯父还是王相公给挣来的吧。”
“哪里的话,你误会了。”
向训不跟他计较:“你这小滑头,今天的人情你好好记着,别以为喝你几口酒就能堵住某的嘴。”
“知道知道,都记着呢。”
两人又喝酒聊天,说天南地北,说了许久,多数时候都是向训在说他的过往。
向训算是和他交情最好的朋友了,他也十分佩服这个中年大汉,听他说往昔传奇经历,就像听说书一样引人入胜。
没有经历的人,也没有这么多的故事。
待两人喝到微醺,向训神秘兮兮的把脑袋凑过来:“来来来,云哥儿,某告诉你件大事......”
史从云把脑袋凑过去。
“官家近来起了调整禁军两军司(侍卫亲军司和殿前诸军军司)的想法。
其实当初官家早有想法,高平一战之后,官家有次就私下跟某和张永德说过。
如今禁军中有不少羸弱之辈,有许多人是靠关系进去领军饷的。
众多士兵将领中老弱颇多,高平一战樊爱能和何徽未战先溃,几乎断送大周江山。
况且百户农民还不能养一个甲士(全身着甲的职业士兵),靡费巨大,所以兵贵精不贵多,宜一一点选......”
向训这时已经喝了个半醉,说话有些迷糊:“官家若真要这么办,这可是份不得了的差事。
你想想,点选禁军,调整侍卫司和殿前司,既是官家心腹,也能以此.......”向训啧嘴没接着往下说了。
史从云在心里把他话补充完,还能以此机会在军中安插自己的亲信,笼络人心,做得好还能获得将士们拥护。
史从云心里觉得这是件大事,天大的事,他隐约记得这件事当初好像是由赵匡胤去做的。
赵匡胤也正是趁机在军中安插很多亲信,把他关系好的人都提拔起来了。
他装作没太在乎的模样问:“是吗,那可正是大事,只要是当兵吃粮,只怕人人都要受影响。
不过某只是小小内殿直都使,与我无关,说来官家想让谁去做这大事?”
向训盯着他眼睛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知道,如今只是个猜测,听到些风声,某也不是时时刻刻陪在官家身边的,哪会知道那么清楚。”
史从云点头,心里却牢牢记住了这件事。
向训又和他喝了一会儿,直到下午才走,史从云亲自送他回家去。
.......
回到家才跨进门槛,史从云心里就开始思索了,向训不清楚,那天天陪在官家身边,职责就是给官家递递文书的潘美呢?
这件事他十分上心,关心程度甚至超过了拜会李谷。
或许此时很多人不明白这件事的关键,只怕连官家郭荣也未必明白这件事造成的影响,郭荣是明君,可他不是先知,也不知道将来发生的事。
可史从云知道啊。
莫名的,越想这件事他心里越不安。
以前他不管赵匡胤是因为赵匡胤那时位卑势微,和他们史家没有冲突。
可今天被向训这么一说,他紧张起来了,点选禁军,平衡侍卫司和殿前司是老赵发家的第一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啊。
若赵匡胤就这么一步步走到黄袍加身史家会怎么样?
如果他是史彦超,跟着老赵混也没什么不同,说不定以赵匡胤的性格还比郭荣更好相处。
若在他看来,赵匡胤这个人失败就失败在不够狠辣,他要是有李世民、刘邦一样的心狠手辣,只怕很多事都会往好方向上走,可惜他太心软了。
和这样人的相处,肯定多一些安全感。
可问题出在老爹不会按他的想法来!
史彦超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以老爹的性子,他设想了好多种结果,可如果真到那步.......最有可能又是一个韩通韩瞠眼吧!
史从云有些慌了,一股深深的危机感笼罩心头,挥之不去,回到小院后还有些魂不守舍,差点一脚踩进柳树下的池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