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话 魔人
铃村悟不得不承认一点，他小看了神裂火织这个人身为圣人的实力，诚然，至今这个女孩表现出来的心态和经验都有所欠缺，但这并不妨碍她此时的表现，报出魔法名，解放圣痕，精炼魔力，她已经化身为‘裂神者’。
唯闪与神之力的暗冰交锋，不绝于耳的碎裂声，铃村悟摇头叹息，他甚至看不清神裂人在哪，只有残留的刀光如同耀雪一样夺目，彻底解放实力的神裂已经进入百分之一秒的攻防之中，血管、内脏、肌肉、骨骼都被赋予术式赋予杀神的能力。
真是太小看她了，如果当初围剿菲尼克斯的讨伐队，两名圣人中一名换成是她，恐怕自己就真的会战死在那里。
但这种程度的解放圣痕并不是可持续的，即使是圣人之体也会承受不住，所以神裂才不断的使用一击必杀的拔刀术，将力量汇聚一刀，反而能爆发超出承受能力的力量，此时的她完全可以在百分之一秒完成收刀入鞘，唯一限制拔刀术的困扰不再了。
拔刀被称为一击必杀，就是因为出刀后就没有收刀的可能，不是杀了敌人，就是敌人的反扑，但现在，没有这个问题。
连续爆开的沙滩遮盖了铃村悟的视野，尽管没有沙子，以现在他的目力和反应力也根本看不到什么。
但他的心还是沉了下去，磅礴的暗冰组成巨大的羽翼一样横扫，从神裂所在的范围侧面挥击回来，那是灌入了天使之力的，这一横扫就绝对足以拍碎小山的山巅，巨大的冲击力，震开的风吹起铃村悟的额发。
一秒之间就足以有四五声的断裂声，神之力毫不焦躁，双侧斩击而来的暗冰就像用翅膀像拥抱住神裂，七天七刀挥开，不断逼退，但战况已经非常难受了，铃村悟看不到，但听声音就知道。
密密麻麻的断裂声，而不是干净利落整齐的断开，神裂并没有使用唯闪，而是单纯的借住解放圣痕的蛮力再用长刀挥砍斩断，她被封锁了唯闪，先前被剥夺视野后，两侧的夹击让她合理分配的时间出现了误差。
哪怕是百分之一秒就能收刀，但她却绝对会在那点时间里被重创。
神裂咬牙抵抗，细微的钢丝从她的令刀飞洒出去，七闪，是一瞬杀人七次的招数，但对神之力来说不过是几根棉线，暗冰直接崩断坚韧的钢丝，攻势依旧，但神之力自己也出现了小小懊悔的情绪。
哪怕是跟扯断棉线一样简单，终究它的攻势还是被延缓了些许，这本就是极端急速的攻防，神裂抓住这一瞬完成了收刀，她重新掌握了唯闪。
出鞘的声音让人想到鸣叫的白鹤，那样的清脆和撕裂天空，唯闪一度将前方清扫而空，她一鼓作气，踏步前冲，无论如何也要尝试逼近神之力，否则是没有意义的。
但她的脚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崴了……
她失去了平衡，不是因为平地摔这种萌萌哒的招数，而是她已经开始承受不住了。
热汗直流，就像才从温泉里捞上来，神之力正面用巨大的暗冰羽翼扫来，神裂勉强咬牙用蛮横的挥砍将其破除，神之力继续追击，神裂脸色苍白，尽管周身都是热汗，但她的身体却是冰凉的。
可以适应的时效快到了，杀神术式，裂神者，解放力量的神裂的时效，已经快到极限了，再往下强迫自己，就是肉体崩溃的自毁自灭。
铃村悟凭着经验听着交战的风声和碰撞就能知道是这样一回事了，这样判断起来，神裂的实力还弱于威廉，也弱于菲尼克斯，虽然裂神者时确实可以抗衡，但短暂的时间却无法击败他，然后就会陷入虚弱，以至于被活活的消耗至死。
而现在的神之力就是这么做的。
暗冰的巨大冰翼毫不留情，连续不断的拍击和挥砍，隆隆的爆炸声炸开漫天的沙尘，海滩旁几乎要被她们俩彻底变成一个低谷，交战的中心是凹陷下去的，但这更加不利于神裂想要触及到半空的神之力。
女圣人已经开始迈向灭亡。
铃村悟面无表情的杵刀站起来，侧腰的大伤口还在不停的冒血，以至于他的面色几乎要和白发一个色度。
他静静的抚摸着阎魔刀的刀身，指甲弹在上面，即使远处就是不断轰炸的巨响，但那声刀身的震荡的声音清脆的如同天籁，传到他的耳朵里。
这把刀来历不明，但现在有了，那就是劳拉史都华，清教的领袖，没记错的话是他之后，重新洗位上台的新的权力者，给自己这把刀，就是要告诉他，菲尼克斯的身份已经被得知了，是来挑衅还是复仇？
清教的人他杀了多少已经记不清了，但不管怎么样都要去，一度遗忘的某些东西一直压在心上，所以，不能死。
铃村悟抬头，看向神裂火织那幻影交错的身形，她的速度已经开始减缓了，在这之前他甚至看不到她的，这就是非人的战斗，所以，他也必须化身非人才能加入进去。
“我杀过魔法师，杀过剑道名宿，杀过圣人，只是还没斩落过天使……”铃村悟平静的诉说着骇人的话，他又轻敲阎魔刀，“你愿意帮我吗？”
阎魔刀轻轻颤动，像是有意识和生命一样，回应了他的决心。
“那好，我的战友，我会活下来，然后找到你和我的曾经。”
铃村悟右手持刀，左手持刀鞘，松开了侧腰一直按住的伤口，血流咕噜咕噜的开始往下流，他缓缓的向着那惨烈的战场走去，每一步都在身后留下显眼的鲜血，血漫入沙滩的细沙，只有一滩的暗红。
阎魔刀散发着丝丝蓝色的气息，他也开始发生了变化，朝着非人的方向。
从皮肤表层生长出来的，野兽一样的鳞片，全身的骨骼都在变粗，双手的指尖长出了尖细的黑色指甲，蓝色的气息涌入他的身体，侧腰的大伤口逐渐开始超速度的愈合，结痂，旋即被鳞片组成的软肉覆盖。
普通的脸庞上，颧骨微微突出，溢出细小的蓝色鳞，点缀在上面，就像沾上了蓝色的金粉，他的瞳孔也变化了，常见的黑色瞳孔被填满了墨蓝色，瞳孔竖立，那绝对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睛。
他继续朝前走去，神裂的身影他也越来越看的清晰可见，一切都在放慢，他已经看得清这场超高速的战斗，他有一种错觉，站在这里的不再是铃村悟，而是真真正正，曾经神秘侧的屠夫，科学侧的圣人，名为菲尼克斯的，刽子手！
于是他吐出白雾，嘴唇轻动，发出已经改变，粗糙的声音，他呼出了自己的魔法名，那是神秘侧的人冠给他的，并非自己取得。
“sanguinem666。”
666是魔鬼的代码，而他被神秘侧所取的魔法名意思是。
立于血海上之恶魔！
………
神裂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裂神者的时效已经过了，哪怕她此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也只是加快了自己的灭亡，每一个动作都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沸腾燃烧，挥动着七天七刀，手臂都会发出吱呀，如同老旧木头一样。
很疼，很痛，深入骨髓和神经，她是在自己拆解自己的躯体。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燃烧到极限，扯断某根动脉丧命。
但是！她咆哮着再度击碎夹击的暗冰冰翼，即使在这里消亡，又怎么样？倘若她真的不拼到最后一刻，上条当麻就少一秒去解除‘天使坠落’，而后，先前为他挡住致命攻击的铃村悟也会死，神之力会前往当麻那里，将他们也都击杀。
决不能让放它过去！她麻木的挥刀，嘴里都是血沫的腥味，甚至已经开始幻视，她渐渐开始凭着意识来挡住狂暴的进攻。
她的眼前不是神之力那卷起狂风的冰翼，而是十二岁的她，睡前，听着神职人员为她讲解圣经，其中某一节特别让她疑惑，那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存在，得到拯救的人上天堂，其余下地狱，但神无所不能，为什么不拯救所有人，还会有地狱的存在？
为什么必须有被拯救和不被拯救的分别？神裂火织这个人，就是最典型的被拯救者，她是被选中的人，于是，周遭的人都不被选中。
空难，幸存者只有她，爆炸，人们叠着为她阻挡了冲击，包括幼童，枪击，子弹也会让附近的人倒下，这不仅仅是幸运的问题了，她在某种程度上说，才是给别人带来灾难的不幸。
只是那些没被选中倒下的人，看着她安然无恙，竟然露出释然的笑容。
只要她没事就好了，只要女教皇没事就好了，只要圣人没事就好了，这样一来，他们换来了更有价值的生存。
她在不断的失去中找到了自己的道路，铃村悟说她脆弱无比，连当麻都比不上，她是默认的，那个少年是不被选中的人，相反还是更加的不幸，但他却在拯救别人。
她的魔法名是向不被拯救的人伸出援手。
神裂轻轻一笑，血液顺着嘴角留下，七天七刀更加疯狂，她也更加崩溃
“神啊……如果你只愿意引导和救赎选中的人，那剩下的，就由我来拉他们一把吧。”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当神之力撕开自己的身体时，必然会出现行动上的一滞，那个瞬间，她就将所有的裂神者的力量灌入七天七刀投掷出去，但这是无奈之举，面对这个被强行拽下的天使，它也是不幸的人。
可以的话，她甚至想过帮助它，但已经没有办法了。
神裂瞪大满是血丝的眼睛，想要抓到最后一瞬的机会。
但闪过的人挥刀将正面而来的冰翼砍断，神裂讶异的看着那个人的背影，那个人用磨盘一样粗糙的声音低声说。
“想要救赎，就要杀了灾厄，你太理想了，神裂，没有灾厄，也没有相对的拯救，你最后，只会无人可救，这是驳论，所以，你永远也救不了。”
“不过……如果单纯的厮杀到最后，说不定会有纯粹的和平。”
不是熟悉的声音，也不是熟悉的面貌，但从细微的地方还是能看出他，铃村悟？神裂茫然的看着挡在她身前，将神之力的压力都抗在他肩上的人，已经不是之前认识的他了，周身都是鳞甲，简直是怪物。
但她却双膝一软，没有了神之力的压迫，她的身体也不用强行榨着潜力，而她休息了一瞬后，就再也提不起力气来了。
鬼怪一样的铃村悟抬头，正视半空的神之力，对于突然出现的敌人，神之力漠然的沉默小半会，然后巨大的水龙卷高高从身后的海里抽出，凝结成冰，折断的冰翼再度凝结。
铃村悟往前踏步，他每一脚走下，都会浮现起蓝色的光晕，他不断的向上跳跃，就像空气对他来说都是地面那样，踩踏着空气对着神之力冲锋！
巨大的暗色冰翼双刀一样夹击而来，面对那巨大的风压和割人的气势，他没有一丝慌乱和凝重，平静的可怕，收刀入鞘的阎魔刀早就蓄势待发，他毫无征兆的拔刀。
时雨苍燕流，攻式八形，筱突雨。
他还没碰上神之力和冰翼，所以他砍到的只是一团空气，但是他却砍中了，刀锋还未触及到那合击来的冰翼，但巨大凝聚着天使之力的双翼一寸一寸的碎裂，如同飘零的雪花，既然是非人，那么刀术也跨入非人之地。
阎魔刀上丝丝的蓝色气息，被他斩出，远远的完成了这不可能的攻击。
但往下碎落的暗冰碎屑全部凝固在半空中，尖锐的断层同时指向继续冲锋着的铃村悟，然后全部爆射而去！
时雨苍燕流，守势七形，繁吹雨。
环身一刀，蓝色的气息波纹一样的荡开，将数不尽的暗冰碎屑彻底粉碎成渣落向大海，落水声止不住的响彻。
铃村悟高高跳起，重重一脚踏在空气上，升腾的蓝色气息为他提供了跳板，他直接窜上半空，阎魔刀锋指着神之力，米夏的少女的胸口处，他要直接将这把刀送入她的心脏！完成斩落天使的奇迹！
神裂想要说出不要，她还是那个连神之力都要拯救的女孩，但她连说话的声音小的听不见，明明是以天使为对手，但铃村悟那一往无前，冰一样的尖刀，舍命的冲锋让她真的认为，那把刀会插进天使的心脏。
但是不会这么轻松的，得到阎魔刀的援助，他现在的实力比起菲尼克斯还是差了一些，而菲尼克斯都不一定能将天使斩落！
似乎要将人灵魂都冻住的可怕寒冷从神之力的身前迸发，南极北极肆虐的雪暴在这面前只是制冷空调的程度，寒霜蔓延而去，铃村悟甚至觉得自己都被冻成僵硬的冰块，浓浓的白霜在阎魔刀和他的身体上粘住。
巨大的暗冰直接对着他刺来！
他低吼一声，全力克服了僵硬，阎魔刀竖着劈下，将暗冰从中分割！他顶着被分割的暗冰不断缓缓的突入！
但神之力的这次攻击几乎无穷，铃村悟被逼退了，他颤抖的脚步踏在空气上，想要抬起脚往前，但却只能无奈的被巨大的冲击力给往后踏下，一步，两步，三步，他往后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被阎魔刀的蓝色气息变化的，怪物一样的双手开始颤抖，骨骼悲鸣，那可怕的冻气还在肆虐，那是要将生物冻绝的阴寒，他的头发和眉毛都开始结冰，整个人快要被在半空冰封。
不够……还不够……
铃村悟的意识在渐渐消失，温度飞速下降，他会直接被冻死在这里，然而变成冰雕摔进下方的海面。
这样还不够……怪物的程度不够，对手是天使吧？那就变成恶魔！
他从不排斥恶魔这个说法，因为他就是被神秘侧称为立于血海之上的魔鬼！
阎魔刀嗡鸣，不知哪里来的巨大力量，让他震碎了身体上结成的冰晶，铃村悟咆哮着从快要被冰封的困境里挣脱出来，纯白的白霜和寒冰碎落而下，露出他的身体。
他彻底不再是人类了，沿着头盖骨往后，生长出来的犄角，骨质化的脸庞，眼睛处升腾着幽幽的蓝气，手掌也已经是布满从皮肤内张到外面来的骨骼块，胸前，腰部，下身都被体内的骨骼溢出，形成如同铠甲般的形状，后腰的皮肤张开，向下生长，肩胛骨也延伸出那深蓝的颜色的皮肤，反倒是像皮革，如同大衣的下摆，长度到他的膝盖部位。
这个模样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
似人非人是怪物。
更进一步就是，魔鬼，恶魔！
但以人类之资行使恶魔之力时，只有一个称呼，魔人。
铃村悟嘶吼着挣脱冻气，他一鼓作气将阎魔刀深深的刺入，这无限的暗冰被他突破！
一刀，只需一刀，他的身形快若鬼魅，散发着蓝色气息的双眼闪过，留下两道微弱的蓝光轨迹，他附身，阎魔刀朝着她的心脏！！
但神之力碎裂了，米夏的身躯开始慢慢的剥落，就像什么东西从她身体上离开了一样，圣洁的羽毛偏偏凋零。
天使坠落，解除了？
阎魔刀距离米夏胸前不到半厘米的地方停住，已经彻底不是人类的他，只是还保持着人类该有的一个头，两只手和两只脚的特征了，他向前揽过昏迷的少女，沉默的将阎魔刀收回刀鞘，他那可怕的变化也随着升腾的蓝色气息而消失，名为铃村悟的少年，又回来了。
他跃下，落到沙滩上，将昏迷的米夏平放好，自己不言语的离开。
“尽管你那么说，但还是停住了刀。”神裂虚弱的叫住了铃村悟。
白发的少年顿了顿身，旋即再也不迟疑的走了，重回黄昏的天色，夕阳在他背后拉起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