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敢碰病人的医者父母心

  王磊郑重点头。
  不说别的，至少张院长他们三位，对自己的信赖和支持是实实在在的。
  结束会议，伤寒初筛诊断组随即成立，驻地发热门诊，24小时工作。
  杨爱国任顾问，传染科另一位主任孙杰任组长。
  两位副组长全部是传染科主任医师。
  骨干以传染科的副主任医师、主治医师为主，大内科其他科室调主治以上医生协助。
  同时抽调一批年轻医生跑腿打杂兼学习。
  王磊回普外门诊交接工作，刚下自动扶梯，忽然听到一声断喝：“站住！”
  声音是从第三诊室传来的，此刻，贾冲和朱泰都在里面。
  门内则站着一个小伙子，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搀扶着他。
  贾冲如临大敌地瞪着小伙子，紧张地叫道：“站在那，别动！”
  那小伙子被他叫得手足无措，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贾冲见对方没动，放下一半心来。
  这是刚才的发热、腹痛病人，刚刚做检查回来。
  之前贾冲完全没当回事，伤寒防治通知下达以后，他想起这位病人，心里不由发毛。
  这不就是伤寒的症状嘛？
  而且心率只有67次/分。
  刚才没在意，现在想想，体温38.3度，心率67，这不是相对缓脉么？
  而且脾肿大！
  伤寒实锤了！
  要命的是我给他做了腹部触诊，跟他接触这么深入！
  别看刚才跟护士抱怨，说什么消化道传播疾病根本不用怕，但真切的伤寒病人到了面前，贾冲忽然发现自己大意了。
  老百姓不懂，他懂得很。
  这病，真的会死人的。
  朱泰在一边疑惑地问道：“贾冲，什么情况？”
  “我怀疑他是伤寒。”
  朱泰一听也紧张起来，赶紧说道：“让他去发热门诊。”
  “对对对。”
  贾冲刚要出声赶人，那小伙子忽然一个踉跄。
  他身材高大结实，中年妇女使劲搀扶，还是被带得跌跌撞撞的。
  贾朱二人更害怕了，这不是病情严重的表现嘛。
  中年妇女一边努力稳住，一边叫道：“医生，快帮帮我。”
  怎么办，身为医生，有责任管他的。
  嗯，别怕，就算伤寒传播力强，但只要认真洗手、彻底消毒，是不会被感染的。
  两人正在做心理建设，忽然门外走进一个人来，伸手扶住小伙子。
  贾冲眼睛一亮，王磊。
  来的正好。
  “王磊，刚好，这是伤寒病人，你快把他带走。”
  “伤寒？”
  小伙子长得很高，王磊扶着他坐到诊察台上，皱着眉头打量。
  伤寒严重时，确实是会站不住。
  但那应该是单纯的萎靡无力。
  而这小伙子虽然萎靡，却表情痛苦，一手轻触左下腹部，却又不敢按实。
  这是外科急腹症的表现啊。
  “我感觉不象。”
  王磊一边说着，一边给小伙子做检查。
  贾冲不高兴了，你这是不信任我的水平？
  还是纯粹为了表现你的高明？
  他提高声音强调道：“发热、相对缓脉、脾肿大，肯定是伤寒，不用看了，赶紧带传染科住院去。”
  传染科？
  听到这三个字，中年妇女吃了一惊。
  小伙子是她儿子，虽然出身富贵，却有点叛逆。
  放着警卫森严安全无忧的家里不住，非要一个人住在外面。
  这次生病，明明一个电话就能让最权威的专家上门，他却不告诉家人，一个人跑来看病。
  结果自己才找到他，就听到了这个有点“可怕”的字眼。
  刚要问个清楚，就听那个帮忙搀扶的医生说道：“不行。”
  王磊已经在左下腹查到压痛，虽然不能凭此确定什么，但更得排除急腹症了。
  接过妇女手中的检查单一看，白细胞9000，b超脾肿大，其余未见异常。
  朱泰跟贾冲也远远地伸头瞄了一下，心里更有底了。
  白细胞不高，脾肿大，果然辅助检查也支持伤寒。
  王磊陷入思索。
  根据症状、体征，急腹症是必须排除的。
  这检查结果，帮助不大。
  对了，现在能无限次透视，不用白不用。
  王磊直接看去，赫然在左下腹看到了一条细长红肿的玩意，表面还附着脓苔，周围有脓液渗出。
  这不阑尾嘛？怎么跑左边来了。
  再往上看去，右位心。
  化脓性异位阑尾炎，没跑了。
  但贾冲说有伤寒，还是得排除一下。
  现在透视能力强化，能直接看到伤寒杆菌，这可比什么检查都准确。
  王磊在肠道重点部位细致搜索，大肠杆菌之类看到许多，唯独没有伤寒杆菌。
  肠道表面也光滑红润，哪有半点受伤寒杆菌侵袭的样子。
  “这是异位阑尾炎，需要手术，不能去传染科。”
  贾冲的不高兴瞬间转为大怒。
  刚准备开口斥责，朱泰一把拉住他。
  跟暴躁易怒的贾冲不一样，朱泰是睿智的高质量男性，脑子转得飞快。
  院部的新通知说得很明白：疑似病例应收尽收。
  也就是说，达到疑似标准，全都得收住传染科。
  贾冲也说得很明白，这个病人发热，还有相对缓脉，有脾肿大。
  再加上辅助检查结果，妥妥的疑似啊，再符合不过了。
  你王磊却为了一点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硬要否定，非说是什么阑尾炎。
  呵，b超都没看到阑尾炎，你一摸就摸出来了？
  不但摸出来了，还说是最难诊断的异位阑尾。
  你以为你的手是ct机？
  你这不是为了一点私心，对抗医院规定吗？
  不对，不是对抗医院这么简单。
  这可是大事件，听说全市都动起来了。
  不知道多少人在寻找伤寒杆菌的源头。
  上头下了严令，要不惜代价控制病情，将损失压制在最小程度。
  这种时候，你王磊轻易地否定伤寒，想干什么？
  朱泰脑子转得飞快，眨眼间，就已经把王磊的想法摸得清清楚楚。
  更是帮王磊想好了凄惨的结局——
  比院聘失败凄惨得多，不但从首警英雄变成狗熊，弄不好还得去喝茶。
  而我朱泰，就是对抗邪恶的英雄。
  最妙的是，如果我错了，最多是诊断错误。
  甚至这个诊断的主要责任都在贾冲身上。
  我只不过是误信了贾冲，出发点是好的。
  但如果王磊错了，那就是对抗规定，性质恶劣得多。
  一秒钟之内，朱泰就想了个通透。
  于是正色道：“这是伤寒疑似病例，不是你说的什么阑尾炎。按照规定，必须直接收住传染科。”
  看到门口好些人围观，分诊护士也在看，朱泰的声音越发地正义：“伤寒不是小毛病，人命关天，医者当有父母心，我不能由着你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