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江文昊听到瑾瑜的声音很是诧异,之前两个人虽然经常通电话,可都是自己打过去,瑾瑜基本上是没主动打来过,今天大半夜的突然给他打电话,要说是因为想他了那估计昨天太阳得是从东边落下去的。
  “我这星期先不回去了,怎么了?”江文昊看了看楚一辰,不知道天亮后烧能不能退,不行还是要去医院的,所以肯定是回不去了。
  “你那边很忙吗?不能回来吗?”瑾瑜没有回答江文昊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
  “小辰在这边,他生病了烧得很厉害,我明天可能要送他去医院估计回不去。”瑾瑜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怪异,这么晚突然给他打电话一定有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急着让我回去?”
  “那你明天送他去了医院回来一趟行吗?”
  瑾瑜的声音有些哑,语气里竟然能听出几分央求的味道,在江文昊的记忆里,这只浑身带刺儿的小野猫从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不知道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麻烦或者又被什么人欺负了,可是扭头看看睡得极不踏实却一直拽着自己不松手的楚一辰,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实在不放心:“小辰这边出了点事儿,我得陪着他,瑾瑜你是不是碰到麻烦了,这样吧我给梓尧打个电话你去找他,他能帮你解决。”
  电话那边沉默许久,久到江文昊莫名地开始急躁:“瑾瑜,是不是很严重的事?你和我说我让梓尧一定——”
  “不用了。”瑾瑜突然打断江文昊的话,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清,甚至感觉凉凉的,“我没事,只是江文昊,原来只用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算了,是我太傻以为你不会食言,就这样吧。”
  “喂——”江文昊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干脆地挂了电话,瑾瑜最后那种明显带着失望和凉薄的语气让江文昊有些心慌,这不对啊,之前再怎么不对盘瑾瑜也没这样和他说过话,仿佛什么都看透了,什么都无所谓了,那么倔强和孤傲的一个孩子,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绝不会在深更半夜打电话求他回去,一定出了很严重的事情,江文昊暗骂自己太大意,赶忙把电话回拨过去却发现瑾瑜已经关机了。
  电话里除了一遍遍传来毫无感情的女声提示音,再无其它,这个时候的江文昊还没有意识到,一直拨不通的电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无力地放下电话,江文昊靠在床边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再看看烧红着脸颊紧紧拽着自己的楚一辰,只觉得很多东西在这个夜晚被彻底扭曲掉了,他不肯回去并不仅仅是因为小辰的病,还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种恐惧,那种恐惧仿佛一只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獠牙的怪兽般随时会将他吞食入腹。
  他清楚地记得,当楚一辰趴在他身下为他做那种事时,虽然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但是他的脑子却异常清醒,大脑中闪电般划过一张面孔,漂亮的好似水墨画中走出的人物,清冷倔强的目光让人舍不得移开半分,时而孤僻地好似一只无家可归的小仓鼠,时而可恶地好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就那样毫无征兆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然后楚一辰扑上来亲他,那张面孔就换成了那晚ktv包房里被偷窥到的亲吻,仿佛扑上来的人是瑾瑜,而被瑾瑜亲的人,换成了他自己。
  那是一种太过恐怖的感觉,江文昊不知道那些画面到底代表了什么,却明显意识到危险,他知道自己应该绝了那种畸形的念想,应该远离那个根源让自己彻底冷静,但事情却偏偏不按着他设想的方向去发展,瑾瑜的电话来得如此巧合,却让他好似握住了一块烫手的山芋,吃不得也扔不得,烫得从双手到心脏都跟着疼起来。
  天亮之后,楚一辰的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江文昊觉得有点儿不妙,赶忙打车把人拉到医院,医生沉着脸对江文昊从里到外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医务教育,让他牢牢记住有病不及时就医会造成的种种严重后果,听得江文昊冷汗连连,好像自己是那个差点儿把楚一辰送去阴曹地府的大恶人。
  梓尧和楚一暮赶来时,江文昊算了算时间,还真是半秒都没耽搁,在电话里把话说得那么绝,到头来还不是火烧屁股似地赶来,楚一暮面瘫归面瘫,冷血归冷血,对这个宝贝弟弟还是从骨子里疼,只不过疼得方式有些畸形而已,往往让人受了他的好也不说他的好。
  江文昊和梓尧在一边看着两兄弟比耐力似地沉默对视,楚一暮还是副万年不变的钢筋铁面,只是额前那几撮因为来不及打理而调皮翘起的头发和微微褶皱的衣服显示出这个人内心的焦急和疲惫,楚一暮最终开口,说出的话也是一水儿的同一音调,连高低起伏都没有:“小辰,你闹也闹够了,跑也跑过了,出院之后养好身体给我乖乖上飞机,只要你不回头这件事就没得商量。”
  楚一辰闭上眼睛把头扭到一边,楚一暮也不再搭理他,转过身看着一边试图将自己缩小再缩小的两位旁观者,目光在江文昊脸上带着股西北风似地刮过,让江文昊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看出来了,虽然之前楚一暮也不怎么爱搭理他,严格来说这家伙似乎没有特别爱搭理的人,但这次那股邪风里的敌意却更深了。
  等到楚一暮走了,江文昊赶紧把病房门关上,坐在床上长出了口气:“我说小辰,我真的很好奇你大哥那张脸是什么材料做得,你有没有在夜里试着去撕撕看,看他是不是戴着张□□啊?”
  “你恐怖片看多了吧?”梓尧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难得啊,还有你江文昊怵头的人,看来真该给楚一暮颁个奖。”
  “你试试被他阴不阴阳不阳不知所以地盯上一会儿,看你后背凉不凉。”
  两个人开始习惯性地斗嘴,楚一辰在一边闭着眼睛听着,心里说不出是苦还是涩,这样的日子,或许很多年都不会再有了,离开已是必然,憋在心里那么多年的话也说了,虽然江文昊没再提那晚的事,但楚一辰很清楚,不提不代表江文昊忘记了或是不介意,而是一种最婉转地回绝,他们可以当那晚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做兄弟,却永远不可能□□人。
  这是江文昊最大地让步,也是最后的底限,人还是不能太贪心啊。
  在病房待了会儿,江文昊有些憋不住跑到吸烟区去抽烟,叼着烟看着外面还有些因为潮热而显得雾蒙蒙的天空,夏天虽然已经走到了末端,不过往往越到这会儿越是闷热,江文昊的内心也跟着烦躁不安起来,说不清为什么,也道不明怎么回事,就是一直踏不下心,不是看不到小辰目光中越来越多的绝望,只是注定无法回应的感情还是从一开始就伤得彻底些才好,一次痛个够,然后终有天会雨过天晴的,总好过那种伤人更深的模糊暧昧。
  还有瑾瑜,天亮之后江文昊给瑾瑜打过好几通电话,对方却一直没再开机,江文昊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自己似乎在无意中犯了个大错,而这种预感终于在几天后梓尧的一通电话里得到了证实:“昊子你知道吗?瑾瑜休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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