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妄想

  许氏是昨日晚饭时听说这事的。当时便急得饭也吃不下,甩了碗去了锦绣的房里。
  秦锦绣知道之后,惊得有如五雷轰顶,一时坐在那只是怔怔发呆。
  皇后欲为太子择妃的事,最早是在年初时的宫宴上提起的。
  宫宴上,朝中公侯和宗亲家中有诰命的女眷都在。皇帝与庆荣侯秦致礼说话的时候,一旁的皇后便笑着问了句:“庆荣侯的女儿多大了?”
  秦致礼早已不记得远在千里之外的秦锦依,只依着锦绣的岁数恭敬的回皇后娘娘的话道:“小女今年满十四了。”
  皇后听后,思索了片刻,笑着对皇帝说了句:“玮儿已满十六,也该为他择妃了。”
  一个月后,宫中便传出太子即将择妃的懿旨,在世家勋贵家中的适龄贵女中挑选,初选出的名单中,庆荣侯的女儿秦锦绣便名列在前。
  许氏知道了这个消息,惊喜的整个人都痴了。不知自己的女儿怎么得了皇后的青睐,想到自己女儿将来竟会有母仪天下的一日,喜得一连几日觉都睡不着。
  秦锦绣自幼便有些清傲之气,得知了这个消息,倒是比她母亲镇定。只觉得自己命中便有此贵气,如此方不负了自己的花容月貌和自幼便端庄知礼的心性。
  首次的择妃名单人数虽多,但家世比得上秦锦绣的,却寥寥无几。毕竟太子现在还年幼,皇上正值如日中天之龄,身体康健,私底下说句犯忌讳的话,若要到太子登基,恐怕最少也要十几年后。因此朝中权贵之臣们,仍在暗中观望,并未将家中女儿的名字送去择选。
  也正因此,才造就了许氏母女的一番攀龙附凤之心,更是思量之下,求了庆荣侯将远在尚秀堂的锦依接回来,日后为自己女儿效力。
  秦致礼本对锦依无甚想法,不过是可有可无。因此听了许氏所求,也没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许氏和秦锦绣听说桓妍妍也要参加择妃,做了快一年的皇后梦登时惊醒。镇国公如今于朝中深得皇上器重,权势一时无人比肩,隐隐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秦锦绣又怎能敌得过桓妍妍?
  许氏想了半天,咬了咬牙,对女儿说道:“便是侧妃,也是好的!”
  秦锦绣听得双眼圆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忍不住一句话冲出口去,“你从前便是做妾,难道你女儿也只有做妾的命?”
  这话一出,许氏面如死灰,只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半晌,眼中流出泪来,“你……难道你竟嫌弃我?”
  锦绣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但心中却是百般不愿。她还记得小的时候,母亲还只是妾室,她要叫那个西域女子做母亲,对自己的生母却只能唤一声“许姨娘”。那个长着一双淡紫眼睛的秦锦依,是府中所有人眼中的宠儿。而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女。
  她不甘心,年纪小小便偷偷发下誓言——“永不与人作妾”。
  后来母亲被扶正了,她也成了嫡小姐。这九年来,她无一日不觉庆幸,庆幸那个西域女子死了,否则自己永远都不能做庆荣侯的嫡女,不被人重视,连名字都不能排入谱序,只能称作秦绣。
  许氏将脸上的泪抹去,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唇边淡淡地抹出阴冷的笑意,“能不能做正室,要看你自己的手段,而不是听天由命……”
  见女儿脸上露出疑惑,她又道:“桓妍妍今年才只十二岁,即使她做正妃你做侧妃又如何?只要你的心够狠……”
  许氏紧盯着女儿,一字一字从她那张薄薄的红唇上悄悄渗出:“正妃没了,你便是正妃……”
  秦锦绣怔住了,她一眨不眨地望着母亲。
  慢慢的,脸上露出豁然。
  她静静垂眸,在心中将最后一丝不甘狠狠抛掉。
  当许氏看到锦依为老夫人医治的手段时,心中油然升起希翼。若有这样一个通医懂药之人在锦绣身旁,实是有如神助。
  但要如何才能将她牢牢掌控住?
  许氏心中百转回肠,却一时无计可施。惟今之计,只能先尽量与她交好,幸亏那日衣裳纹路的事,让贵兰顶了罪。如今说不得,还是先拉拢住她再说。
  想着,便满脸笑容地悄悄凑上前去,笑着拉住锦依的手,一个劲儿地夸赞,“依姐儿真是兰心蕙质,妙手仁心,想不到咱们家竟是出了位神医,瞧这耳针多玄妙,只这样轻轻点上,便能药到病除。”
  又凑到老夫人榻旁,轻声问侯:“老祖宗,这会可是好多了?咱们家依姐儿,真是孝顺又能干。”
  锦依听她奉承得有些过了头,心下难免鄙夷,却也不说什么,只是客气地笑笑。
  老夫人心里清明,她也知道,继室对原先夫人生的儿女,大多是心中记恨的。也知许氏为的是想锦依能帮衬锦绣,虽有些无奈,但见她对锦依亲热,毕竟也是好事,笑着应合她的话,“是啊,依姐儿孝顺,性子也温善。”
  锦依轻笑,也不接话,只对秦老夫人道:“老祖宗,我去厨房里瞧瞧,给您做点药膳来。您要是吃着好,这几天您吃的东西就全是孙女儿包办了。”
  说着,不待秦老夫人反对,带着巧薇和采菁二人走了出去。
  秦老夫人见拦不住她,反倒愈发地喜欢起她来,对许氏长叹了一声,“老二媳妇,依姐儿真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让她进宫为官,我心里实是万般不忍。这事你再和老二商量商量,看有没有别的法子。或者咱们去外头再找一个能干精明的,将来跟着锦绣吧。”
  许氏暗暗咬牙发狠,秦锦依如今将老夫人的心哄得烫烫贴贴的,有老夫人给她撑着,怎会愿意用心为绣儿做事。
  若无老夫人从中干涉,她在家中万事只能听从自己的安排,那样才有可能尽心。
  许氏压下心中想法,口中却说得爽利,“老祖宗说的是,我也是舍不得依姐儿进宫的,这事我再劝劝她父亲。”
  秦老夫人听了,便知她只是口上应付,只得暗中叹气,面上并不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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