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话 既来之则安之
??不管如何,既来之则安之!
锦瑟一道布告颁下,百姓深为感动,纷纷响应。
她将水事全权交由那州官处置,准他可先行决断,不必再向她一一申报请求批示,而自己则与夏戈尔一州、一府、一郡、一县的走访,但凡逃水灾民足迹所至,几乎无一错漏,亲自都督各州府收容灾民之事宜。
但凡有渎职贪弊者,一经查实就是斩立决,各地官员不敢怠慢,唯恐有丝毫错漏,赈粥立筷不浮,收容之所也建的结实宽赦,绝不敢有半点偷工减料。
百姓们感念于心,人们眼中的王妃,不再是九重繁华之中无法靠近的雍容贵妇,而是一身劲装与他们行在一处、吃在一处、会抱着哭闹孩童哄唱歌谣的美丽女子。
民间处处传颂:武王妃派下的能臣降服了黄河孽蛟,她的诚心感动了上苍。
终于,洪水泄尽,大雨渐息,河水回落,天光初霁将晴。
有生以来,最为颠簸辛苦的一月,几乎要将人压垮。
直到都城中暗卫亲自赶了来。
锦瑟才知道,王府早已被禁。
好在,宫中传来消息够早,可儿才带了百里懿与子恕早早离去。
突闻此,她猛得僵在原地,血脉俱寒,冷得连呼吸也困难。
原来夏戈尔早就知道,可他竟瞒着她。
她的子恕被人禁为质子。不知正受着怎样的委屈,她却浑然无觉地在外逗留,不能在孩子的身边。
锦瑟没有去质问他,而是令人收拾了行装,星夜起程回都城。
“王妃。”一阵冷风吹来,夏戈尔已经站在了门外。
“什么事?”锦瑟抬眸地与他对视,笑意自唇际、眼角、眉梢一路蔓延开,荡漾的似炽烈日下结出的花,虽清丽柔绵却直灼进人心里去。
他踌躇道,“我……我不是有意不说的。”
闻听此言,锦瑟垂首,状似凄惨,“原来你真的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泪滚滚而落,“王爷出征在外,我如果连子恕都顾不了,怎么对得起王爷。子恕若有事,我也难以……”
“我若当时就告诉你知道,你难道立刻就扑回都城去?那又能如何?自乱阵脚,反要为之所累。”他目光变幻,直直看着锦瑟,终于长叹一声,“如今若想控制局势,除非有王爷的兵符在手,异或有别的力量能控制宫中局势。”
锦瑟心中由不得大震,王府暗卫,轩辕恪也是一知半解,没有想到竟然被夏戈尔探知。
锦瑟低头,心中彻底冰凉一片,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也灰飞烟灭。
夏戈尔真的不再是站在王府中的人了。
她信可儿,现在也一样信她。
可她更是夏戈尔的妻子。
王府暗卫的事,他人不知。可儿却很清楚。
锦瑟现在只能看着夏戈尔一步一步,缓缓逼近,几乎贴在自己的身上。
她默默转身,已经退到了长案边缘。
无路可退处,她心思暗转,缓缓坐下,端起了长案上的茶盏。
却并不急着品,拇指和食指轻握住茶盏的杯沿,中指则托着盏底,茶盏在鼻下极缓的画出一个圆,慢慢的让馥郁茶香萦绕在鼻间,此为贵族间贯见的闻香品茶。
只小抿一口,她突然起身,身子一晃,借势就要跌倒。
夏戈尔果然抢上前来,猛的将她揽住,当着左右侍女,就这样将她揽在怀中。
锦瑟心中一寒,这就是可儿的夫君,若是可儿见到,会不会恨她入骨。
隔了层层衣衫,锦瑟仍觉察到夏戈尔的心跳,如此急促纷乱,他的手臂也有些微颤抖。
平日面对的清秀容颜,再也不能让锦瑟感觉到丝毫的亲切。
锦瑟的目光漫过夏戈尔握在她腰上的手,紫袍金绣的袖口,一弯下颚,含笑的唇,终落在那双眼上。
“眼下不是焦急而自乱阵脚的时候,恳求王妃千万振作,提早部署,以保周全。”他微微推开锦瑟,扶住她的双肩,目光殷切,甚至有那么一丝诚恳。
锦瑟戚然望定他,“夏戈尔,你可愿立誓,回到都城后,无论怎样的险境,都会庇护世子与我的周全,庇护王府,永不侵害我的族人?”
他放开手,缓缓退后,脸上因激越而涨红。
锦瑟迫视他,“夏戈尔,你可愿向我立誓?”
他凝望锦瑟,额头青筋凸跳,僵立半晌,断然单膝屈跪,以手指天,“皇天在上,夏戈尔立誓效忠王妃,终生庇护王妃、世子、小郡主周全,永不侵害王妃亲族,如有违誓,天诛地灭!”
话音掷地,四下静穆,稀薄的月光穿过廊檐照在他的脸上,光影浮动,明暗不定。
锦瑟暗思,太尉子女何紫燕之死让太尉亲自干涉王府,昔日王府的亲信,反过来对付王府,真的只有何紫燕被害这么简单吗?
同样,尚书令之女也死在后宫,却丝毫不见动静。
就算轩辕恪之病,夏戈尔一清二楚,也不该这么快就表现出来。
真的等不及了吗?
若是可儿得知这一切,该是何等伤心。
锦瑟咬唇,对他戚然一笑,“但愿你永远记得今日的誓言。”
夏戈尔的目光灼人如炙,终于不再有隐忍的沉静,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看她,与往日判若两人,再也不是那个影子一般的存在——
终于不必再隐没于轩辕恪的身后,永远被轩辕恪打压,被轩辕恪的光芒所掩盖。
紧邻窗外的梧桐叶筛匀光影,室内的一切不由都勾勒在明明暗暗中。
锦瑟心如轮转,一刹那便想好了对策。但面上含笑,后退一步,看着夏戈尔那比女子还要秀丽的双眼,咬唇而语,“是有这样的一股子力量,我现在就将调动的令牌交付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