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难为狠毒女子心

  子恕一手挑起了念丝的下颚,冷冷笑道:“滴血验亲?你确定你是要滴血验亲吗?”
  念丝一惊。
  此刻的子恕竟连半分表情也没有,只是静盯着他,却分明是面无表情的萧瑟杀气。
  念丝忍不住哆嗦起来,可这已经死唯一的机会了,她低下眼,不去看子恕的神情,半晌,无比清晰的说道,“是,臣妾陡胆请皇上滴血验亲。”
  子恕又是冷笑。
  念丝撑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忍不住了,子恕的冷笑就是不相信她,蓦然,心被不知什么尖锐物体狠狠刺入,扎得极是疼痛,双手不由自主,捏了起来。
  这场无声角力,压的众随侍宫婢都忍不住含起腰身,恨不得连呼吸都停。
  血相溶者即为亲。滴血认亲俗称滴骨亲,《南史》里的萧综盗掘东昏候的的尸骨,又杀自己的亲生儿子,用自己的血液滴在尸骨上,血融化不见,遂识得血亲。
  半晌,子恕起身,淡淡的吩咐:“备香案。”
  说着,看也不看念丝,仿若她只是这房间的一种摆设。
  滴血认亲总要先祭拜,于是宫人鱼贯而入,备鼎,接着送进来的香表堆积如山,烈焰焚焚,充斥着股香烟,熏得两列垂手而立的众人,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趁着这空挡,念丝咬牙站了起来。缓缓的将手中的婴儿送到了子恕的面前,“皇上,你不恩那个看看小公主吗?”
  一名太医颤巍巍的拿起碟子,将其中的盐洒进一碗水里,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他似乎没有听到念丝的话,头也没回。
  银针挑破子恕指尖时,子恕眼眸如海深,不见喜怒,透不出来半光。
  念丝看着他的冷淡,眼微敛,暗孽渐生,自从遇到了他,不论狂风暴雨,不论痛苦疾病,总要独自承受。这种孤独,绝无间断,到现在他还要如此。
  她倒想看看,这么个帝王,到底能不能如意得了。
  她握住了孩子嫩得出水的小手,并没有多少感情。
  银针扎在孩子的指头上,细嫩的哭声传出来。
  仿佛没有多少力气的样子。
  子恕听见,忍不住就探首看向那孩子。
  只一眼,他就震住了。
  伸手过去,自念丝的手中接过了那孩子。
  小小的孩子,眉眼刚刚长开,但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是她母亲的样子,奇怪的,眉心一处淡淡的红印。
  子恕只看着,心里的柔软就一层层的升起。
  他在心底轻轻的叹了声,可惜的是这孩子不是自己的,难得还有这样的亲密感,甚至比镜娉的阿莫更甚。难道,还是因为孩子的容貌吗?
  他克制住不舍,将孩子递到了念丝的手中。
  然后,他看着太医跪在牌位前,颤抖着手,将取出的两个青玉碟子里的血,混在盐水碗中。
  那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案上香烟如飞龙之翼,龙舞欲腾。
  只听“咚”声轻响,圆润的血滴落入盐水中,交错而过。
  念丝脸色瞬间煞白。
  似有人在后背使尽全力推,她的的身子猛然向前弓,几乎跌坐在地。太阳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斜斜,在金砖上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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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这样,这孩子明明是……怎么就不会融。
  子恕的唇角翘起。
  念丝腿一软,缓缓的跪倒在地上。
  就在子恕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见那两滴血在所有人眼中花瓣似的忽地盛开,转瞬就融在一处。
  是融的,竟然是融的。
  念丝但觉在鬼门关转圈,跪在那里身子软几乎要瘫在地上。由死到生的喜悦,忍不住抬首去看子恕,唇哆嗦着染泪,出奇的红艳欲滴。
  子恕剑眉紧锁,面有愕色。
  这孩子明明不是他的,怎么会骨血相溶呢?!
  子恕眼底泛起的笑意已是掩不住的阴寒。
  真是一场好戏,现在怎么说。
  仿佛过很久,太医才颤颤站起身,眼睛默默一抬,才看见子恕的目光犀利森冷的注视他。
  太医的心“唰”地下,停跳半拍,不敢多看。额角都是细密的汗,不是不抖,可再抖也不敢打手里的碗,不情愿地艰涩的迈步转身来至子恕面前。
  “回禀皇上,血是溶的,是小公主!”
  “真是小公主。”
  “……”
  周遭的声音犹如乱麻交织在耳中,已满额冷汗的念丝感到一丝活络,微微苏醒些,嘴唇下意识抿抿,竟是微咸微苦的。
  不过,还没完,也不能完。
  “起来吧。小公主封号凤仪。”子恕半晌开口,声音中不辨喜怒。
  孩子早已经交给了奶娘,念丝起身,脚下明明是桐油浸的金砖,却似如踩在棉絮上,脚步起起伏伏,她却朝着子恕走近,每走近一步,胸口就不安分地紧缩下。
  终于,她跪下去,躬身跪拜时,掩在袍袖下的手指颤抖得厉害,音调却出奇的平静:“臣妾谢过皇上,只是还有一事,万望皇上要为臣妾主持公道。”
  子恕一时心绪混乱,却静静的压了下去,不动声色的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念丝手握一方银红福字汗巾,想挪动一下,这才发现,全身直僵硬紧绷,手指都不动不了了,“臣妾听闻关于小公主的事是从中宫传出来的。臣妾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只是事关重大,臣妾也不愿受了这不白之冤,臣妾也不争别的,现在已经证明小公主是皇族血脉,那臣妾也要争一口气,即然拿我的女儿验血,就不能偏了中宫。皇上也要拿阿莫来验血,这样才让臣妾心服口服。”
  听闻此言,子恕猛地转过身来。
  动作之大,带动身边的珠帘,珍珠串成帘扬起又落下,淡淡的珠辉隐约如烟,疏疏似雨。却遮不住子恕脸上的震惊和愤怒。
  “皇上真的要偏着皇后吗?”
  子恕略略转身,看向内殿,镜娉仍然在昏迷着。
  他相信她,根本就不用什么滴血验亲。
  他目光触及临窗最近的是一株火桃花,浓浓郁郁的绯红,仿佛要只在这短如呵气的一季舞尽一生的艳华。
  就如同镜娉一般,那样的芳华绝代,此时却如一抹随时都能随风而散的雪梨花瓣。
  他怎么能?又怎么忍心做出滴血验亲的事,还再她的心上再加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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