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偷渡

  第525章偷渡
  一棵棵白桦树,隐隐约约,如同魔鬼的影子,张牙舞爪。陕北的未来会如何,王自用毫无念头。这段时间,王自用高傲的性子荡然无存,一连串的失败带来的是无穷的反思。后悔?终究是有一些的,他曾经豪情万丈,与王左挂等人一同举事,想要做出一番事业,但现在却落到这种地步。
  决战延水河,对于普普通通的义军兄弟来说,是残忍的,不管输赢如何,这些人只有少数人能活下来。王自用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多残忍,可是还有别的选择么?直接退放弃延安府,退守庆阳府?呵呵,有些事情王自用心中清楚,退守庆阳府,也就意味着放弃了整个陕北,到时候庆阳府被官兵重重围住,自己还能折腾出花来不成。
  天空繁星点点,如夜色穹隆中闪烁的眼睛,王自用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恐惧感,这份惧怕来的有些诡异,难道延水河防线要出事儿?几乎没有多想,爬起身赶紧写了一封信着人送到安塞城张存孟手中。
  延水河南岸峭壁,这一带地势比较高,道路崎岖,一般除了牧羊人,旁人是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此时夜色如墨,一支兵马如幽灵一般沿着河边朝西悄悄前行。这支兵马人数大约在百人左右,全副武装,眼中透露出丝丝寒芒。他们的目标是西面的石桥,通过偷袭手段,配合北岸的五千骑兵夺取石桥,同时,为后续大军开辟一个据点。百人队统领是一名千总,名叫赵鸣九,是军中出了名的猛人。
  赵鸣九本姓蟒,乃是广南一带罪民之子。在广南路,曾经活着一些族群,他们祖上源自前唐。那个时代罪民后人都会打入贱籍,终生不得脱离,并强迫冠上贱民姓氏,例如蟒、虺等。蟒三就是其中一人,从出生开始,就没人瞧得起他,就连他居住的村子也被称为贱民村,所以,蟒三以及族人一直做着最低贱的行当,赚着最少的钱,对他们来说,种地都是一种奢望。
  前些年广南土司暴乱,蟒三跟着闹事,后来被官兵俘虏,自此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蟒三和别的人不一样,他当兵不求别的,仅仅是为了寻得一份尊重,堂堂正正的做人。于是,他作战勇猛,被铁墨看中。铁墨并没有瞧不起他蟒三,不仅提拔为千总,改姓赵。所以,赵鸣九对铁墨非常尊重。
  有人说赵鸣九是条疯狗,只要铁墨的命令,他都会不假思索的完成,铁墨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赵鸣九本人对这些话嗤之以鼻,也不会辩解,就是疯狗又如何。率领小股兵马偷袭石桥据点,风险极大,但赵鸣九毫不犹豫的主动接过了任务,这是他赵鸣九应该做的。
  离着石桥据点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火光闪烁,延水河的水流不停流淌,就像风中的苦心子,携裹着迷茫。赵鸣九遥遥望着石桥据点,嘴角一翘,抬起手做了个斩首的手势,“分成五个小队,进入石桥据点后先放火,然后将负责石桥据点的贼兵头领剁掉。本将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哪怕所有人都死在石桥据点,也要把贼兵头领干掉,都懂了么?”
  “喏”迎着赵鸣九清冷的目光,众人轻轻点头,他们非常了解赵鸣九,这位千总大人就是一条嗜血的猎犬,他与其他千总有着很大不同。有时候,都觉得赵鸣九不像是带兵打仗的千总,更像是一名疯狂的刺客。百余名士兵靠近石桥据点,一切还算顺利,流寇显然也没怎么做防备,据点外虽然有几个暗哨,但松懈的很,迷迷糊糊中就被解决掉了,门口有四名农民军士兵驻守,两侧还有箭楼,赵鸣九打个手势,便有人咬着匕首悄悄地扑上去,眨眼的功夫,赵鸣九的人马就悄无声息的闯进了石桥据点。
  砰地一声巨响,划破宁静的夜空,整个石桥据点被惊动了。虽然据点号称驻扎了一个千人队,但实际人数不过七百人左右罢了,所以据点内有些空旷。
  当那一声巨响传来,营地中稀稀拉拉的人揉着眼睛走出来,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七百多人驻守据点大营,分散开来,东面区域也不过二百人罢了。随着一座座房屋营帐燃起大火,整个大营立刻炸了锅,流寇乱哄哄的,那二百多人的防守力量就更显得薄弱了,而赵鸣九的人虽然少,但目的明确,直接往里突,不断制造混乱。形势大乱后,不少流寇还以为遭到了大军围攻,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驻守石桥据点的并不是什么精兵,由于没有经受过严格的训练,战术素养自然差了一大截,没等着别人打,自己就有点晕头转向了,“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官兵的大军杀过来了,要不咱们赶紧撤出去吧。”
  一名农民军士兵连外边的皮甲都没穿戴好,抱着木枪往指挥所窜,“谁知道啊,看这动静来的不少,咱们先往指挥所那边靠拢,如果情况不对劲儿,也好从指挥所逃出去。”
  存着逃命心思的人可不少,营中跟放羊一样,都顾着自己逃窜,竟然没人组织起想要的抵抗。负责营地的大头领巴中言睡梦中被惊醒,听说有人偷袭据点,提起旁边的鬼头刀就往外走。最近军务繁忙,所以晚上一直和衣而睡,倒省去了许多麻烦。来到外边,就看到到处都是逃窜的人,倒有少量兵马主动列阵迎敌,却转眼间被冲散,巴中言气的青筋爆粗,一把揪住一名逃窜的喽啰,狠狠地抽了两个耳刮子,“逃什么逃,这里是北岸,官兵就算偷袭,人数也不会太多,都给老子停下,转身列阵迎敌,谁要是再敢乱跑,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巴中言山匪出身,做事狠辣果断,没有太多顾忌,见形势稳定不下来,当即提着刀砍死好几个人,这样才渐渐把形势控制下来。
  巴中言想着尽可能的聚拢兵马,可是他刚刚震慑麾下士兵,就被一双阴森的眼睛给盯上了。巴中言的穿着太高调了,金色护心镜,红色披风,在一群面带菜色的人群中简直是鹤立鸡群,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再看他杀伐决断的样子,赵鸣九很快就确定这个家伙就是石桥据点的负责人了。眼睛一眯,赵鸣九指了指那个方向,阴恻恻的笑起来,“看到那个红披风了么,宰了他,只要他见了阎王,这个据点就是我们的了。”
  听到赵鸣九的介绍,身旁十几名士兵也露出狼一般的眼神,大吼一声,一群人朝着巴中言冲了过去。巴中言眉头大皱,不过他可不是软弱之人,仗着自身勇武,竟然哈哈一笑,“想杀老子,哪是那么简单的?兄弟们们,不要怕,跟着我把这些狗腿子宰了,割掉他们的头皮,让他们见识下咱们的厉害。”
  巴中言长相魁梧不凡,说话声若洪钟,倒真让他提振了几分士气,有不少人开始朝这里靠拢,而巴中言自己已经和赵鸣九斗在了一起。赵鸣九硬拼了几招,竟然被震得虎口发麻,嘴角也被打出了血,但是赵鸣九不仅没有怕,还露出几分嗜血的疯狂。
  赵鸣九用的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搞得巴中言很不适应,他还不想跟别人同归于尽呢,心思不同,效果也就不同,渐渐地,赵鸣九居然压制住了巴中言。周围的官兵士兵也是勇猛凶悍,全都将目光对准了巴中言,就像巴中言是一块肥肉般。不到半个时辰,巴中言终于扛不住了,因为已经有不少官兵突破了南岸防线,闯过石桥,开始对据点中的农民军士兵下手,而己方援军却迟迟没有来。
  于是巴中言生出了退却之心,但赵鸣九又岂会让他逃走,眼看着巴中言逃到箭楼,想要从梯子另一侧离开据点,赵鸣九眼露凶光,竟然一跃而起,抱住巴中言得身子往梯子下滚去。箭楼高约四丈,摔下去不死也得半残,哪会有好。巴中言很倒霉,直接头着地,落地闷哼一声,就栽的七窍流血,眼睛凸着,睁的大大的。临死前,他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碰到了疯子,这个官兵就是一条疯狗,这种同归于尽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巴中言死的冤枉,赵鸣九也摔着了胳膊,不过他没有痛苦,只是嘿嘿冷笑,脸上神情说不出的恐怖。
  一夜之后石桥据点陷落,五千骑兵闯过石桥,与此同时铁墨亲自率领的两万多步兵开始围攻石桥据点东北方向的镇子。仅仅一夜时间,流寇发现形势变得好快,尤其是绵长镇的守兵,他们搞不明白,官兵顶多只有一万两千名步兵,怎么现在突然出现两万多步兵?
  短短的时间里,流寇被搞得头都大了,面对两万多人的步兵强攻,仅靠七千多人,如何守得住绵长镇方圆几十里的地方,所以负责绵长镇的几名头领商量一下,果断的下令撤离,与后方的主力大军进行汇合。
  铁墨成功利用了流寇的想法,哼哼,骑兵下马不就是步兵么,谁说云府骑兵没了战马就不会打仗的?周定山亲自率领五千多人强攻绵长镇西侧,驻扎此处的流寇还想阻挡一番,结果双方一交手,他们才发现实力差距有多大。西侧据点流寇崩溃后,铁墨成功拿下了绵长镇。
  铁墨用兵疾如风火,不动则已,动则就让人大吃一惊。安塞城里的张存孟已经被一连串的消息搞蒙了。
  “报,张头领,绵长镇附近的营地全部被官兵夺走,前方刚送来消息,官兵足有步卒两万多人,已经对前沿驻军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什么?”怎么会这样?张存孟迅速冷静下来,官兵怎么可能短时间内集结这么多步兵呢?难道,官兵放弃了战马?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张存孟就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目前来看,除了这个可能,也没别的解释了。嘶,活阎王果然不同凡响,骑兵变步兵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
  绵长镇发生的事情,给张存孟带来了巨大的震撼。骑兵,一直是战场上的主宰,很多时候,哪怕牺牲三名步兵,都不愿意损失一名骑兵,想想义军为了组建骑兵那可是费劲了千辛万苦。可是活阎王竟然做出了疯狂的事情,主动将骑兵变成步兵。
  延水河附近,官兵一共才三万多人,骑兵占据多数,凭什么会有两万多步兵出现在绵长镇?呵呵,真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对方会主动放弃战马啊。经过开始的震惊后,张存孟慢慢冷静下来,或许,这样并不是什么坏事,对方缺少了骑兵算是一件好事吧。只是,活阎王哪里来的信心,敢在延水河南岸开辟战场,还主动放弃骑兵优势,他们真的以为陕北义军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么?
  这样也好,那大家就集结兵马,相对公平的厮杀一番,如果这样还打不过官兵,那延安府也该让出来了。
  自从绵长镇陷落后,张存孟就下令附近驻军主动往北面集结,暂时和绵长镇子拉开一段距离。
  铁墨自然不会客气,仅仅一天时间,就将绵长镇到石桥据点之间的五十多里第全部占领,与此同时,大军向北面移动,对流寇形成巨大的压力,促使流寇不断从安塞城调集兵马。至五月二十二,延水河附近的官兵全部渡过河流,来到了北岸,只不过为了充实步兵,许多骑兵放弃了战马,原来两万骑兵,也锐减到五千人。
  乍看上去,实力弱小了许多,但铁墨并不这么认为。很多时候不是说骑兵越多越好的,更多的还要看步骑配合,如果将骑兵比作长矛,那么步兵就是盾,盾若是破了,矛再锋利,终究会风险重重。之前两万多骑兵,一万步兵,看似战力惊人,可实际上这种搭配很不合理,延水河附近地形复杂,很多地质比较松软,并不适合大规模骑兵阵型,步兵反而会发挥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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