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家法
“苏姑娘,苏姑娘……老爷……请你去明正堂。”小绿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进来,一只手还捂着肚子,像是跑得肠子抽筋了似的。
“小绿,饭后这么跑可是要得阑尾炎的。”苏舒皱了皱眉,把菱角送进嘴里。明正堂?那不是宣府执行家法和商量重大事情的地方?要她去是怎么回事?
“阑……尾炎?唉,苏姑娘,你就别管那什么炎了。”小绿焦急的说道,“出大事了,大少爷正在明正堂跪着呢,据说他前两天买进的海货吃出了人命。苏姑娘,你不是负责点算鸿兴楼干货的么?就是那批货出问题了,老爷喊你去问话呢!”
说起鸿兴楼的那份职务,本来是由一个叫阿旺的伙计负责的,他是三夫人的远方亲戚。那天三夫人请苏舒,谢雨华去鸿兴楼吃饭,说是谢雨华的生日,有了生日这个由头,苏舒也不好拒绝,于是只得陪同前往。而这个时候,阿旺突然病发,便有人通知三夫人,于是苏舒自告奋勇要担起那份活,并且不要薪水。一来她觉得在宣府白吃白住,正好借此还了这份债,二来也当历练,鸿兴楼是明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她可以在这里学到很多经验。再来,点算干货不是一件难事,只要细心,会算术就可以了。一箭双雕,苏舒没理由不做。
没想到,这份活才干了半个月,就出这等大事,竟然还闹出人命来!
苏舒一路都在想,大少爷的那匹干货她点算的时候可有出现什么纰漏?她做活的时候也是用功过,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的,没道理有问题的她看不出来啊!
明正堂里宣东流脸色黑沉,他两边各坐了二夫人和三夫人。王玉凝的脸色自然好看不起来,她的儿子宣彬正在堂下跪着呢。至于三夫人谢琴音,则看不出来她是什么心情,一贯的平静如水,温和内敛。
冯仙贞站在她相公宣彬的旁边,半是怨怒半是心疼。这家法听说残酷的很,也不知道宣彬能不能挺住,可她心里又一转,让他被打死也好,一点也不知道长进,也许吃了顿打能长点心眼呢!
宣珏和宣潇站在一起,两人一个如玉一个如冰,堂下宣彬的情势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们,两人都是如往常一样,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苏舒踏进堂内,就被地上青冷冷的石板给冻着了,外面还是六月天的炎热,这明正堂却冷得很,很有衙门的一股味道。
他的爹爹苏韩清也在,和他的师父莫田兴站在宣珏宣潇的对面,看见苏舒进来,苏韩清关切的朝她一笑,示意不用害怕。
“苏姑娘。”宣东流脸色稍稍好转了一点,“我只是想问问当时的情况。你不要怕,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苏舒行了个礼,“请问宣老爷想问什么?”
“三天前,鸿兴楼进了一批干货,这批干货中可有银春笋干?”
“有。”苏舒答道,她当时点算的很仔细,“共有十捆,四十斤。”
宣东流眯起眼睛,问道,“那你可曾细细看过,这笋干有没有问题?”
“老爷。”谢琴音忽然插嘴,“苏姑娘只是顶替阿旺在鸿兴楼帮忙帮忙点算货物罢了,那些检查干货的事情本就不是她管的。她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哪会懂得分这些,再说,老徐验过的,怎会有问题。”
王玉凝眼眸一垂,复有睁开,“妹妹说的对,老徐验过的,怎么会有问题。老爷,在鸿兴楼说吃笋干送命的,多半是想敲竹杠,又或者是我们宣家的仇人,利用来想打击我们宣家,毁我们的名誉!彬儿他虽说喜欢玩乐,可鸿兴楼的事情一向是他所管,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出过错……”
“没出过错?”宣东流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杯碟乱跳,也把王玉凝震得闭上了嘴。“要不是有老徐帮他顶着,这鸿兴楼早就没他立足的地方!你这做娘的,只知道宠他,只知道袒护!彬儿,我来问你,这次银春笋干到底是问谁进货的?”
堂下一片寂静。
“说!”宣东流喝道。
“是……是河西郎垣。”宣彬头都要抵上石板了。
“郎垣,郎垣?嘿嘿,号称河西一匹狼的那个黑道水匪?”宣东流哼了一声,“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银春笋干这批货你中间拿了不少钱吧?他是水匪,银春笋干是他抢来的!你好啊,居然跑去跟匪徒勾结!我们宣家养不起你了?要靠外面那些黑钱肥你的荷包?卫林,把杖给我!”他站起来,慢慢走到宣彬身边。
卫林是个粗壮的家丁,一看就是练过武功的,他手里提着一根长长的杖,似棍子又非棍子,黑乎乎的,旁边有一溜短刺,尖尖的闪着黑光。
这要打在身上,还不得刮掉一层肉?苏舒看的心惊,有些同情的往宣彬看过去。
儿是心头肉,王玉凝再怎么不想违抗宣老爷,也还是忍不住拦住他,颤声道,“老爷,就算彬儿他买了水匪的货物,但是也不能证明这些笋干是有毒的。今天来到明正堂,本就是为人命来审他,你不能这么快就定他的罪!谁知道是否有人想陷害他,撺掇他买这些东西,进而危害到鸿兴楼。”
见宣东流顿了顿,她又说道,“彬儿固然是不该从水匪手里买货,可他也是想为宣家节省点银两,老爷,你就看在他这点心意上,放过他这一次吧。”
三夫人谢琴音接过话头,“是啊,老爷,彬儿也是一番好意,只是要他以后记得识人,不要再上当,这回就算了。”
“好,好。”宣东流低头看着宣彬,“看在两位夫人的份上,彬儿,我给你一个机会。这次去问郎垣进货,到底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别人的?你想清楚,要是被我查到撒谎,可不是这根杖就能解决的。”
“是,是……”宣彬蠕动了几下嘴唇,发出蚊子嗡叫似微弱的声音,“是钱先生。”他答的很无力,因为鸿兴楼出事的前一天,钱先生便已经辞别宣府,回老家去了。这个人证都没有了,他该如何为自己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