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要征税吗
听小寒这样随便地回答她的出身,嬴政笑了,这又是不说实话了。
“你们神仙……,不爱说实话吗?”
小寒奇怪地看着他,这人怎么还没忘记这个茬儿,她都掰开了揉碎了说也说不明白吗?
“皇上,小寒说实话,您相信吗?”
嬴政玩味地看着她,没吱声。
“小寒是逆着时光走过来的,大约走了两千多年。小寒读过的书里讲,赵高是个大奸贼,他骗取了皇上的信任,谋夺了篡位的机会。扶苏会死在他手里,而李相是个帮忙的。这些,皇上信吗?”
嬴政笑了,这姑娘太好玩了。讲瞎话都讲得严肃认真,好像下一刻,天就要塌下来一样。那天在车上,讲蚂蚁和野猪的故事,她也讲得跟真的一样。好像蚂蚁和野猪,一个左邻,一个右舍。
“姑娘让嬴政看看你得的鸡蛋吧!”
小寒听了直皱眉,“皇上,咱能把正事儿先办了吗?杀赵高。”
嬴政玩味地笑了,“姑娘,你们神仙也动不动就说杀杀杀吗?”
小寒翻翻白眼,人民民主****当然得说杀杀杀,不****哪儿来的民主?
“姑娘,去看看你的鸡蛋吧,将闾说你买卖做得好,嬴政不知道到底有多兴旺?”
小寒嘟着嘴,身子一扭,哪有他说去就去的道理?让他杀个人都这么难!
“皇上,杀赵高之外的事情小寒都不感兴趣。鸡蛋,也就是普通鸡蛋,有什么可看的,莫非皇上征税都征到宫里来了?”
嬴政更乐了,这姑娘变脸变得真快呀,前一刻还得意地分鸡蛋,下一刻就恨不得要吃人,好玩,太好玩了!赵高真把她得罪得这么惨吗?
他绷起脸说:“征税。只要有经营行为,那就应该征的,也未必不可以。”
小寒气愤地望得这个无耻的家伙,“皇上征吧。把天底下的商户脖子上都套根绳子。您这儿一使劲,他们一蹬腿儿,好了,全清静了。从此,大家只守着那两亩地。种什么吃什么吧。皇上您也别穿金戴银了,大臣们也别吃喝享乐了,有皮子穿就不错了,怕捂一身痱子就脱光光,大家赤条条地聚在朝堂上,说说老天怎么下雨不均呀,饿死了东边的,撑死了西边的可咋办呀?……”
嬴政快绷不住了,大家赤条条聚在朝堂上,这个情景。呵呵……李斯应该最难看,一身皮包骨,还有遮不住的老人斑……
“可是,姑娘,酒、肉、盐、铁如果不征重税,人们就会耽于享乐,不事农田,而且人人手执刀兵,天下能安吗?”
小寒正色问道:“请问皇上,仅田税一项来讲。不论耕与不耕,不论地力如何,不论农民年龄体力如何,田地产出一律一半都交给朝廷。朝廷有税收了,可是农户呢?他买不起酒肉就真的不吃酒肉了吗?他可不可以去抢?他得不到刀枪,可不可以拿农具当作武器?难道这样,天下就安定了吗?”
嬴政的脸色“刷”地就变了,他可以追问抢白别人,哪儿轮到得别人这样质问他的!
小寒瞥了他一眼。小样儿,还变脸了!
“姑娘说得过分了吧,以今天的形势,谁敢?”
小寒摇摇头,不禁苦笑,她想起了她最近经常做的梦,大火烧起来了,咸阳宫里无处藏身。怎么逃,也逃不出去,她跑得好累、好累……
“小寒有一个前辈,叫苏轼,皇上愿把他当神仙就当吧,小寒也崇拜他呢。他说,‘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坐观其变而不为之所,则恐至于不可救。’今天的形势,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看到的形势,也不知有没有豪强之人在不可知的地方在准备着他的……人生的大成功?”
嬴政气恼地“哼”了一声,这话是越来越不爱听了。
小寒毫不在意地笑笑,“皇上,您忙您的天下大事去吧!小寒一个商人,不过是皇上拘起来的一个囚犯,也就是赚个嘴上痛快,到明天,有没有这份痛快还难说呢,所以,说痛快了也就是赚到了!而您,于百忙之中驾临这藏书院,也不过是拿小寒消遣的。既然消遣过了,就请回吧!”说完,她向前迈了一步,准备撤了。
也奇怪,这话一出,嬴政反而不气了。他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觉得自己还是失态了。他来这里,不就是想酣畅淋漓地与她——对弈吗?只不过,他习惯了主导地位,倒不会平等地交谈了。想到这儿,他不禁自嘲地笑了。
“姑娘对朝廷的意见很大啊!”
小寒凉凉地说:“不敢,我一个小商人,好不容易依傍上个皇子,还让皇上活活地困住了。小寒的命还不在自己手里呢,哪敢放肆?只不过知道自己是出不去了,就不自觉地想把胸口的郁闷倾吐一下。家里先辈讲过,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知经误者在诸子,小寒正因为居于宇下,才想把知道的讲出来,如果皇上能思考一二,垂怜体恤天下农商,那也算小寒活得值得,为万民祈福了!”
嬴政沉默了。这一刻,她的脸上全是悲戚,倒不知是为她自己,还是为天下万民。但,她这个人,他确是领教了。
“姑娘,从统一到现在,时间不长,边疆防守,需要重兵,南边新开拓的区域,需要管理,这都需要赋税的支撑。东部几个原来各自为政的国家,旧贵族旧势力始终蠢蠢欲动,这就需要强力压制他们,这也得靠赋税来支撑。没有雄厚的税赋,这个国家寸步难行。这个情况,姑娘知道吗?”
小寒叹了口气,说来说去,他怎么不说说骊山的陵墓花了多少钱呢?
但揭短肯定是要挨打的,这不能说。
“皇上,您说的是您考虑到的,小寒说的是小寒考虑到的,这不矛盾。皇上知道大禹治水的故事吧?”
嬴政点点头。
“小寒听说,别人治水是堵。越堵越厉害。他治水是疏导,给大水以出路。小寒想,治国也是这样的。”
“疏导?怎么疏、怎么导呢?”他现在真的挺想跟她说话。
“嗯,小寒不懂治国。但小寒懂经营。利益是可以交换的,交换的过程就是互让一步,然后皆大欢喜。就拿这税收来讲,原六国故地,收上税来都要报给朝廷。再由朝廷统一分派,那么请问,六国故地,他们能得到多少?如果总也得不到,积全国之力只托举出一个富足繁华的咸阳,这种情形能持续多久?”
“那么依姑娘之见,要怎么交易?”这时,他倒真想考她一考。
“小寒说不清楚,那就讲个故事吧,我想。其中的道理应该是一样的。”
“嗯,姑娘讲吧。”
“皇上,有这么一家人,一个老汉很能干,有七个儿子。大儿子是嫡出的,老汉非常疼爱。其他几个是庶出的,老汉也很珍惜。他对七个儿子讲,你们都出去挣钱,挣到钱都交上来,由爹来统一管理。咱们一起攒钱,尽快给你们娶媳妇盖房子。儿子们心里老大不愿意,但当爹的很厉害,他们也就只好服从了。可是过了一段。他们发现,交上去的钱,爹好像另有安排:他们的爹爹开始给自己相亲,他要续弦了。儿子们就问了,我的媳妇呢?这个老汉讲,媳妇嘛。要一个一个地来,娶完一个娶一个。儿子们更不乐意了,你都娶过了,我们还没娶过呢,怎么也不能错过了我们的青春年华呀!于是,他们就消极怠工。今天,这个说,农具坏了,要修农具。明天,那个说,脚扭伤了,要养伤。总之,花样百出,麻烦不断。”
“然后呢?老汉发威了吗?”嬴政听得饶有兴趣。
小寒微笑着发问:“皇上认为,这时候该怎么办呢?是把其中一个吊起来打,打给其他的兄弟看吗?”
嬴政只是笑,没吱声儿。
小寒说:“皇上,这个老汉呢,他很聪明,他说,这样吧,你们挣的钱,我给你们计上账,你们要零用呢,就向爹提出申请,爹根据你们的具体情况把你们挣的钱再发下去。你们要是申请的次数多了或者数目大了,娶媳妇的日期就要往后推延了。”
嬴政笑着问:“然后儿子们老实了吗?”
小寒反说:“皇上认为呢?
嬴政呵呵一笑,说:“可能老实一段吧!”
小寒点点头,说:“小寒也觉得可能老实一段,但,这一段的老实也很重要,毕竟这个家的秩序平稳地维持下来了。以后发现了问题再想办法吧,谁能把千秋万代之后的事情都想明白呢?”
嬴政没吱声儿,在他心里,他就是想把千秋万代的事情都考虑到了,然后都做了。小寒她还是短视了,是个走一步说一步的人。
哦,或者,她是个边走边看的神。
“那么,这就是姑娘说的疏导了?”
小寒摇头,认真地说:“不是,哪儿会这么简单!”
“那么姑娘认为还要怎么做呢?”
“皇上您想怎么做呢?”
“嬴政只想问姑娘的看法。”
“我有看法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救民于水火,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还不是被皇上拘起来,像个猴子一样,想耍弄就耍弄一下,翻跟头翻得好,给个桃子吃。翻得不好,打一巴掌!”
嬴政一时语塞,摇摇头,下意识地举起手来,但他很快又觉得不妥,就不自然地放下了。他并不是想打她,但她还不能忘记那一巴掌,他就想打断她。
小寒往后退了一步,她当然是忘不了那一巴掌,但她并不纠结于那一点疼,一个连命都攥在别人手里的人,挨巴掌算什么!
想来,她目前的处境……,是越来越没希望了。
聊天的气氛就这样变得不好了。两个人都沉默下去。
而孩子们却玩得特别开心。箜竹的啸音尖锐而悠远,李武等着李良玩坏了,能得着玩的机会,就一个劲地喊“掉,掉,掉!”
将闾看上去在陪着孩子们玩,心却并不在游戏上,所以他总也玩不好。父亲和小寒的关系有点奇怪,他从父亲的神色上看出来了。小寒脸上却尽是无奈和悲戚,有时笑笑,却带着怨尤或者嘲讽。
他想起大哥扶苏,没来由地替他担心。虽然他也说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这种感觉却清晰地出现了。
“小寒姑娘再来示范一下,将闾怎么也弄不好呢!”这时候,他知道他这句话对父亲来说是需要的。父皇看上去已经很不自在了。
小寒心里叹了口气,只好走过去接过竹竿,一下一下地抖弄起来。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做什么都是做不好的。抖几下,箜竹就要掉下来,捡起来,再抖,也还是这样。终于,玩得进入状态,“悠悠“的声音就连起来了。李武还在喊,“掉,掉,掉!”
李良也跟着喊,整个院子只有这俩孩子的声音。
小寒停下来,把杆儿交在李武手上,抬头四顾,将闾不见了,皇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整个大院,空气湿冷,土地潮润,啸音单调悠长,竟像一个醒也醒不来的梦,任凭你抓挠,任凭你喊叫,没用的,别人只会以为那是你的一个酣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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