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巫女之殇（六）
小锦心里嫉妒不已，但是也只能听从命令去拿了衣裳给赵帧换上，柒言也在屏风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也没有叫人，自己将头发擦拭干净，待头发干后，便简单地梳了个发型。赵帧已经穿好衣服，见柒言头上一件发饰都没有，脸上又如此素净，便忍不住问道：“他们克扣你的吃穿用度了？”
柒言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便说道：“这些明面上的东西他们哪敢克扣，我好歹是皇后，再不受宠，也要见人不是，他们总不能让我给你丢脸吧，我只是不太喜欢这些罢了。”
“皇后这是在抱怨朕不够宠爱你？”赵帧走到柒言身后，解开柒言的头发，拿起梳子替她梳起头发来，“待会儿你要和我一同去和礼部的人商讨太后寿宴的事宜，总该好好打扮一下。”
“这种事情，皇上和礼部的人商量便是，我还是不参与为好。或者，皇上也可以去和巫女商量，反正太后寿宴也要邀请神寺的人来占卜，不是么。”
赵帧突然“啪”地一声将梳子放在了梳妆台上，他昨夜过来这里是因为想到龚嘉在和巫辰厮混心情不好，才会来找巫七嫣，可是现在，他在做什么？不是说好不管龚嘉如何，他都会原谅她的吗？毕竟是自己先对不起她，不能给她一个名分，还要让她饱受内心的煎熬。可是，他那么爱她，她却总是无动于衷，这让赵帧的心里很受伤。
想到这儿，赵帧走开两步，对柒言冷冷地说道：“快点收拾好，我们一起去神寺。”
柒言疑惑看了他一眼，以前他可是从来不会和自己一起出现在龚嘉面前的。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柒言也没有拒绝，自从她进入任务还没有单独见过龚嘉，这一次去探探底也好。
神寺位于皇宫的边上，面积不算很大，四周有着几个巫者住着的小殿，中间则立着一栋别致的小楼，这栋楼是请当年最有名的建筑大师设计的，红色的墙壁、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同时这栋楼与皇宫最高的正殿遥遥相望，据说民间传说，当初建楼的皇帝爱上了美丽的巫女，但是为了苍生百姓，只在宫殿的阁楼里远远地看着这边小楼里的巫女。
“这里本该是你在的地方，却困住了她的一生，你过意得去？”赵帧突然开口问道，脸上带着浓浓的讽刺。
柒言沉默了一下，以前巫七嫣就是因为这个才对龚嘉那么愧疚，才会对她一再忍让，甚至不管赵帧和龚嘉怎么会她，她都没有怪过他们。可柒言觉得巫七嫣并没有对不起龚嘉。“心若是在开阔的天地中，身不由己又如何？若当初龚家父子被处死，龚家女眷成为低人一等的奴隶，你认为她又能自由吗？即使她可以踏出这栋楼，她又何来真正的自由？”
赵帧有些意外柒言说的话，以前的巫七嫣文墨不通，只爱打打杀杀，向来都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像这样有理有据的反驳还是头一次。但是赵帧一想到龚嘉时而哀怨时而冷漠的脸，而柒言还能说说笑笑就觉得这对龚嘉不公平，“可你的自由是她换来的。”
“自由，我有自由吗？我不一样被困在皇宫那个笼子里。更何况，她在这栋楼里至少是自由的，可我呢，在后宫之后，可有我的立足之地？”柒言这话也是替原主所说的，原主当初可真是为了赵帧和龚嘉心甘情愿被困在宫里，却因为他的不在意而受人排挤，后来又被赵帧送到神寺之中，却因为所谓的不洁的身体而遭人诟病，甚至承受了许多恶毒的怨言，说起来，巫七嫣真正自由的时候是还没有遇见赵帧的时候，也是最后离开赵帧的时候，想到这儿，柒言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赵帧，眼神里带着不可抑制的悲痛。
赵帧看着她这个样子，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以前巫七嫣总是在他面前将开心的一面表现出来，然后在他的身后黯然神伤，所以赵帧以为她就是没心没肺，可是现在看到她那个哀伤的眼神，他才发现这个原来真的无忧无虑的假小子已经不再如当初那般不谙世事了。他以前讨厌她总是笑得无拘无束的样子，因为他和龚嘉都是被拘束着的人，所以他见不得她过得那么自在。但是现在他仍然说不清那样是好是坏，只是莫名的觉得有些怀念，那纯粹的笑颜。
柒言轻轻晃了晃脑袋，刚才的一瞬间她竟然被原主的情绪给控制了，也许赵帧对她的伤害真的太大了，也许……跟眼前的这栋楼有关？
柒言冷冷地说道：“以前的事都是你情我愿，没有谁逼迫谁，既然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也没谁亏钱谁，谁该为谁内疚一辈子！赵帧，你不要因为你对她有情，而这样对巫……我，这不公平！”
柒言说完便率先进了楼里，而赵帧则愣在了原地，难怪这段时间他觉得她变了，原来竟是知道了自己和龚嘉的关系，她是怎么知道的？是巫辰告诉她的吗？那她又是什么想法？
赵帧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的疑虑，抬步走了进去。
龚嘉一袭白裙，在白绫纱中翩翩起舞，身姿曼妙、舞步轻盈，难怪她没有巫力也能吸引别人。不过柒言直觉这舞不是这么跳的，不过想起祭祀的时候舞蹈中那些怪异的跳大神动作，龚嘉这样清高的美人跳起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柒言想着那样的场景就忍不住笑了笑。
正在跳舞的龚嘉刚好看到柒言脸上的的笑，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是假的巫女，却在真的巫女面前班门弄斧，心中立刻就涌起一股怨恨。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龚嘉自认为学得很不错，即便是真正的巫女也不一定能学得这般好，更何况巫七嫣这样的草包，她一定会最简单的仪式都做不来，所以她有什么资格嘲笑自己，就因为她背上有只凤凰吗？老天真是不公平。
龚嘉停了下来，朝赵帧和柒言走了过去，看向赵帧的时候脸上带了一丝微笑，娇嗔道：“今日练得有些入迷了，竟然没有发现你们过来了。这巫舞我才刚刚学习，所以跳得不是很熟练，也不知道出错没有。皇上觉得我跳得如何？”
柒言见她这幅模样，就知道这是做给自己看呢，她也不想两人在自己面前装来装去，他们不累自己看着都觉得累，便笑着说道：“皇上不懂这个，不过在他眼里，你跳得肯定是最好看的。”
听到她这么说，龚嘉疑惑看向赵帧，赵帧看了柒言满不在乎的样子一眼，便托起龚嘉的下巴，亲昵地说道：“在我心里，你也是最好看的。”
柒言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卿卿我我，心中则对巫七嫣说道：你如今也该真的死心了，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是想拆散他们，自己离开呢，还是想成全他们，然后再离开？”
柒言心中的话刚想完，大厅里的铃铛便全部无风自动起来，整栋楼都响起越来越急促的铃铛声，让人觉得非常压迫，柒言知道这是巫七嫣的灵魂在回应自己的话，她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糟了！”赵帧第一个反应过来，才发现，整栋楼竟然已经起了大火，而他们却都没有发现，更可怕的是外面也没有人过来救火，这火起的诡异，可是这大火却已经来势汹汹地要将他们烧为灰烬。
“皇上！”龚嘉已经无法镇定了，她惊慌地拉着赵帧的胳膊，吓得花容失色。
“别怕，我带你出去！”赵帧抱起龚嘉便往外冲，火越来越大，大厅里的白绫纱等易燃物都已经烧光，木头做的房梁也已经开始塌了，赵帧护着龚嘉身上被砸了几下，若不是他有武功在身，说不定就已经趴下了，龚嘉缩在他怀里倒是没有受伤，但是她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她从出生开始便养尊处优，就算龚家蒙难也不过几日便解决了，再后来进入神寺更是人人都以她为尊，她何时有过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可是她怕，不仅是怕这场火，而是这场火里有诡异的东西，直击人心。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地脆弱，伪装出来的坚强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轰然倒塌。
赵帧抱着龚嘉穿过大火，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柒言还没有出来，回头一看发现柒言竟然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大火在她身边围绕着，似乎就要将她吞噬。赵帧突然心慌了，他想要放下龚嘉回去救她，可是龚嘉却显然已经吓坏了，抱着自己不松手，赵帧犹豫再三，还是抱着龚嘉冲出去了。
柒言看着赵帧和龚嘉出去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是她不想走，而是根本就动不了，好在她发现那些火完全伤害不到她。这明显是巫七嫣最后的试验，可是赵帧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龚嘉。
这时，外面已经开始有人在救火了，可是这火却不知怎么回事，再多的水泼上去也毫无作用，反而越烧越大。赵帧一出去便将龚嘉丢给别人，自己立马就要往里冲，可是那栋楼却在一瞬间，塌了。
赵帧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感觉心里某个地方，空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