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记住，你就是你
“队长，老尼尔！”
听到这声呼唤，扫地的老尼尔疑惑回过头。
在看到跑过来的克莱恩时，他先是惊喜，但这份惊喜在他脸上保留还不到三秒，就变成愕然和气急败坏，他说道：
“你怎么还是来了这里？这下全完了。”
所有重逢的喜悦都被这句话冲散，来到近前的克莱恩满脸都是疑惑。
看到克莱恩这幅样子，老尼尔愁眉苦脸地叹息道：
“唉，果然是这样吗？命运真是难以捉摸，早就应该知道的，你不要站在路中间，先等我完成工作。”
说完他就把克莱恩轻轻拨到一边，然后加快清扫的工作。
疑惑变得更多的克莱恩乖巧站到边上。
看着有明显失控迹象，全程都在打瞌睡的邓恩，又看看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异变的老尼尔，视线最后落在那根绑住双方手腕的绳子上，他有太多太多问题想要问。
但老尼尔的工作确实很忙，他始终找不到合适开口的机会。
原本他以为老尼尔只是在扫地。
可跟随观察一段时间后，他才发现并不是。
扫地只是顺便，老尼尔很多时候都在检查街巷和房屋的阴影处，每个垃圾桶和下水道井盖都要打开，窗户玻璃和所有能反光的镜面更是反复检查，就在他从下水道里找到个男性幽灵，听他说会通知骑士大人来带它回家时，克莱恩才大致猜到老尼尔的工作是什么。
迷雾城是超凡与凡俗，生者与死者共存的神秘国度，单是想象这些存在的共同生活就能发现许多细节上的矛盾和冲突。
老尼尔的工作就是在处理类似问题。
一想到两人已经死在和邪神子嗣的战斗中，克莱恩就变得更加安静。
默默跟在老尼尔身后，经过接近一个小时，他们才走完全程来到中央大道正对市政厅大门的地方，也是昨天遇到那位可怕天使的地方。
到这里老尼尔的工作才算结束。
扭了扭酸疼疲惫的身体，他才牵着邓恩的手转过头看向克莱恩。
明明是非常感动的意外相遇，可他就是愁眉苦脸的高兴不起来，那种纠结眼神总让克莱恩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还是很惨很惨的那种，双方这么尬住好一会儿，老尼尔才无奈说道：
“已经这样了，先去旅行者小屋买早饭吧，我慢慢跟你说。”
不知道为什么，克莱恩感觉自己松了口气，快步走上前，看着完全不受外界影响依旧在打瞌睡的邓恩，他有些着急地问道：
“老尼尔，队长这是怎么了，你们是怎么来到迷雾城的……”
知道克莱恩有很多问题想问，老尼尔抬了抬手里的大扫把，先制止他继续连环追问，然后说道：
“稳重，稳重一点，不要在这里，我们吃完早饭再说。”
说这话的时候，他也找到最近的阴影，把手里的大扫把放进去，松开手的瞬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大扫把就融化成黑影，自动追踪到角落的垃圾桶快速抵达，然后彻底融入它的阴影中。
这种操作把克莱恩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没想到迷雾城会这样把超凡力量融入日常生活。
听到出发的招呼，克莱恩乖巧跟在老尼尔身边前往旅行者小屋。
路途中老尼尔陆续和一些早起的居民打招呼，只在遇见个名为赛奈伯的矮人时有停下来寒暄几句，对方似乎就是负责老尼尔辖区的守护骑士，那种熟络和热切，给克莱恩造成一种老尼尔已经在迷雾城生活数年的错觉。
可实际情况是，距离邪神子嗣降临才过去还不到十天。
在经过魔女快乐屋时，他发现昨天那个用“魅惑”附魔的广告牌已经消失。
也不知道有没有因为违规被罚款。
一路走来老尼尔没有跟他说什么，也没有给他介绍迷雾城。
来到旅行者小屋也只是让他在外面等待，自己牵着邓恩进去用类似扫码付款的方式买来三份肉包子加米浆的早餐，克莱恩有注意到，老尼尔带着用纸袋包装的早餐出来时，看自己的表情怪怪的。
“你的运气……挺好的，我买到了三份香辣牛肉馅的肉包子。”
接过早餐被告知彩蛋商品概念，他才知道老尼尔是什么意思。
一共就买了六份肉包子，小概率事件居然覆盖了一半。
确实很离谱。
“好歹我也是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啊。”
虽然心里这么吐槽，但他嘴上却说道：
“也许是我们的运气很好，能活下来实在太好了。”
对他这句话，老尼尔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只是说了句意义模糊的话语，他说：
“或许吧，我家就在后面，去那里聊，邓恩白天会梦游，要是突然对什么感兴趣，会很难处理。”
意识到邓恩确实是失控了，克莱恩沉默着点点头。
老尼尔家距离旅行者小屋不远，离他暂住的骑士团驻地也很近，是一栋外形普通的白色五层居民楼，在楼房侧面还画着童趣十足的晴天涂鸦。
门牌号202的一居室，就是老尼尔和邓恩在迷雾城的家。
克莱恩站在门口可以看到，这间房比自己暂住在骑士团驻地的房间要大，室内装潢稍微多了些生活气息，有厨房，有餐厅和阳台，客厅和卧室的空间融合在一起，功能很齐全，但住两个人稍微有些勉强。
应该是生活比较拮据。
知道克莱恩在想什么，像哄小孩般喂邓恩吃早餐的老尼尔说道：
“没有准备多余拖鞋，直接进来吧，先去沙发上坐，邓恩白天不适合到处跑，他梦游时接触到的东西越多越容易出问题，我先照护他睡觉，你要是能等到晚上，就能见到清醒的他，那时候就换他照护我，我脑袋里的声音太多，没有他帮忙可睡不着，我们现在是谁也离不开谁。”
真正知道两人的状态，克莱恩心里有些伤感。
他也不知道这样活着算不算幸运。
还是选择在门口脱下鞋子，克莱恩走到床边的双人沙发边坐下。
嘴里是画风违和的肉包子，眼前是如同老父亲照护傻儿子的温馨画面，身边是和地球上单身公寓没有区别的房间。
实在有太多熟悉的陌生感。
而且，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喜剧感。
尤其是老尼尔唱着摇篮曲哄邓恩入睡时，克莱恩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哪怕即时收声，依旧被老尼尔冷哼着给了记白眼。
给邓恩盖好被子，老尼尔才有时间解答克莱恩的疑惑。
可等他坐在沙发上，开口的第一个问题就吓到了克莱恩，他问道：
“克莱恩，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克莱恩吗？”
不知道老尼尔具体是在问什么，克莱恩不自觉用上“小丑”能力控制住表情，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很多答案在他脑海中反复碰撞。
说谎？
还是说实话？
他不知道，可犹豫本身就是一种回答，已经知道答案的老尼尔没有继续让克莱恩做自我挣扎，他说道：
“我明白了，果然是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没关系，你就是你，不管你在克莱恩之前是谁，要永远记住你的‘本我’，不要被‘自我’欺骗，更不要被‘超我’支配，你的前路要比我们更加艰难，邪恶者会不断诱导你忘记‘本我’，要小心。”
哲学般的告诫让克莱恩有些难以理解。
但老尼尔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震惊，他说：
“我和邓恩是被邪神子嗣挟持进入这里，‘真实造物主’的目标原本应该是你，但不希望你进入迷雾城的存在做出了干扰，邓恩是代替你踩入陷阱，从而破坏那些存在的图谋，可你……还是进来了。”
“我……？”
由于信息量过载，克莱恩被震惊得说不出任何一句完整话语。
明显知道克莱恩会有什么反应，老尼尔侧过头笑着说道：
“怕了吧？”
带着些自嘲的调侃没有想过要得到回应，老尼尔后靠在沙发软垫上，摇着头继续说道：
“怕也晚了啊，我们都是强者博弈的棋子，活着已经最好的结局，越是特殊就越是难以脱身，我原本以为是伦纳德，当时还特地把他送走保护起来，没想到会是你，命运真是难以捉摸。”
先前听到“真实造物主”这个邪神尊名，克莱恩就有些猜想到答案，他神色凝重，又无比迟疑地问道：
“是……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