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重新出发
克莱恩还是被宰了。
在心疼到无法呼吸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完成交易。
没办法，他作为非凡者的神秘学知识实在太过浅薄，当时的老尼尔受限于自身层次，只能教导他最基础的那一小部分，知识的广度和深度都差很多，能系统性学习的机会不能放过，身边留一枚阳炎符咒足够了。
现在的损失是为了将来收获更多。
就这样，花掉最后300消费额度，他带着一顿丰盛午餐和部分生活必需品回到了老尼尔家。
三人的告别很平淡。
邓恩一直在打瞌睡，老尼尔给他讲述在迷雾城的日常。
说是正在准备应聘秘书法师塔的管理员工作，还把用捆为单位的试卷和学习资料拿出来给克莱恩看，听着老尼尔对西索恩先生，也就是秘术法师塔主人的推崇，克莱恩真心觉得“窥密人”和“阅读者”途径的非凡者很可怕。
再加上在迷雾无人不知的赛西先生，这位齿轮工坊的首席工程师是“通识者”途径的非凡者，“知识”和“智慧”领域的非凡者算是凑齐了。
亲身感受到他们的行事作风，克莱恩选择安静喝茶。
谁也没有说起未知的将来。
到距离被驱逐只剩不到半小时的时候，克莱恩才问起在廷根发生的那些巧合，以及最后拿走圣赛琳娜骨灰盒的存在。
刚说到这个话题，打瞌睡的邓恩就突然站起身进入战斗姿态。
他手腕上都出现了封印非凡能力的治安律法手环。
可他来不及做些什么就被老尼尔拉住，经过反复安抚才逐渐安静下来。
等照护好邓恩，把他一点点哄睡着，老尼尔才回到餐桌边，说起因斯·赞格威尔和封印物0-08的事情，说起因斯·赞格威尔谋划这些的目的，说起封印物0-08的牵扯和规避事项，说起这件里有可能的神灵立场，克莱恩听得很认真。
最后的告别……
是老尼尔的那句“平安”；
是邓恩平缓的呼吸声；
是他关上隔绝内外房门的咔哒声；
来时，他是取悦观众的“小丑”；
去时，他是收割惊叹的“魔术师”！
……
廷根，拉斐尔墓园，克莱恩自己的墓前。
“最好的哥哥；”
“最好的弟弟；”
“最好的同事。”
看着墓碑上的墓志铭，克莱恩的情绪很复杂，他似乎体会到了梅丽莎和班森那种悲恸心情，在生活刚刚有所好转，并越来越好的时候，突然失去相依为命的重要家人，那种痛苦不会比他目睹队长和老尼尔尸骨无存要轻。
轻声叹了口气，他郑重对自己的墓碑行礼告别。
他已经不能作为哥哥陪伴妹妹成长；不能作为弟弟和兄长一起把这个家搭建得更好；更不能作为同事回到伙伴身边继续保护廷根市的民众。
已经明白自身处境的他，知道自己会吸引来多大麻烦。
远离才是最好的守护。
没有试着寻找邓恩和老尼尔的墓地，他直接离开了拉斐尔墓园。
已经知道人没死，还去拜祭也未免太过奇怪。
作为时不时就要巡视拉斐尔墓园的前值夜者，他对守墓人的行动规律和周围环境很是熟悉，没有造成任何惊扰就轻松脱离这片寂静清冷的区域，沿着夯土铺成的道路，借助树木阴影的遮挡，一路用幻术遮掩身形往廷根市走去。
墓园有值夜者负责安魂，不会出现亡魂类灵体。
但廷根市却不一定。
经历过这么大规模的灾难，黑夜教会在廷根的人手很难短时间内处理好所有问题，不一定会留下怨灵，但一定有亡魂残留。
风暴教会和蒸汽教会并不擅长安魂。
他们的低序列成员对付灵体的手段也非常有限，甚至是没有。
处理类似事情的主力还是弗莱。
他是序列8的“掘墓人”，已经初步具备与亡灵沟通的能力，被它们看到和被弗莱看到没有区别。
寂静安宁的夜色中，克莱恩熟练使用无声步技巧快速奔行，配合“占卜”和幻术遮蔽，没人发现依旧执行宵禁命令的廷根市，多了个不守规矩的家伙。
进入市区后，他专挑隐蔽街巷行走。
一个半小时后，稍微有些气喘的克莱恩停在了老尼尔那幢独栋房屋侧面。
他来这里是帮老尼尔确定自己招魂仪式的结果。
看看到底是莎莉丝特，还是所谓的凯丽。
通过占卜他确定房子里没人，周围同样没人监视。
因为对“魔术师”阶段提供的身体强化预计过高，克莱恩有些没掌握好运动节奏，出现了很多不必要的消耗，等他稍微休息会儿恢复状态，就用灵摆法占卜进入老尼尔的房间是否有危险。
得到没有危险的启示后，他找到一扇方便开启的窗户进入室内。
本来要用“小丑”掌控身体的能力，不在累积灰尘的地上留下痕迹，可老尼尔家里很干净，就像每天都有人打扫般，这让他感觉有些惊讶。
老尼尔身上被“隐匿贤者”污染，以及和“魔女”解除的痕迹很好找，他进行招魂仪式和生命炼成的家里不可能没被搜查过，按值夜者的习惯，就算完成搜查也会再监控一段时间，避免隐秘组织成员用他们不知道的方式把情报留给同伴。
这还不到半个月，谁会来帮老尼尔打扫屋子？
带着疑惑找到放在客厅的钢琴。
老尼尔说过，这是他未婚妻暂时寄宿灵魂的物品。
是最好的占卜素材。
没有接触，更没有取走任何东西，只是分别用灵视和肉眼仔细观察。
他可以在灰雾之上具象对应物品来占卜，不用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制造不必要的麻烦，晋升序列7“魔术师”后，这个能力应该会强，甚至有可能直接看到一小段完整过去。
记住附近所有能用于占卜的素材，他最后看了眼窗台处被特地拿回屋内的茂盛绿植，就清理痕迹原路离开。
他大概知道了是谁在帮老尼尔打扫屋子。
是罗珊！
是那个性活泼，有点懒惰，深受大家喜爱的女孩。
只有她才会留意到那几盆绿植其实是不能长时间晒太阳的品种。
克莱恩记忆中那几盆绿植应该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没想到被悉心照料一段时间就恢复了活力，应该说是生命力顽强怎么都能活，还是足够努力坚持到了希望到来呢？
“嘿，好像被鼓励了是怎么回事？”
被心中这个突然的想法逗笑，克莱恩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黑夜里。
他有点高兴。
至少还有人记得老尼尔，记得他曾为这座城拼尽全力，没有让他的人生停在那个错误结局，给了他最后的体面。
……
离开老尼尔家后，克莱恩找到了一个时常空置的私宅。
这是他曾巡逻时注意到的多个临时住宅之一，利用职务之便他知道了大部分房屋的归属和用途，有的是贵族用于包养情妇，有的是商人往来暂住，有的是某些大人物处理私人爱好等等。
其中真正作为隐秘组织据点的那些早就被处理掉了。
克莱恩暂时“借住”的，是位粮食商人正在出售中的房产。
除了偶尔过来维护的仆人就没有其他人。
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检查过房屋的情况确认没有异常后，他来到书房关上房门，全程没有开灯，反复用占卜确认自己没有被注视后，才用灵性之墙封闭房间，逆走四步，进入灰雾之上。
这次颂念咒文他接近无声，就连唇部动作都几乎没有。
他有很多要占卜的事情，已经按危险层级评估排成了列表。
都很急，但又没有那么急。
因为很多事情急也没用，还是要按计划一个个来。
坐到属于“愚者”的位置，在面前具象出黄褐色羊皮纸和圆腹钢笔，他没有任何思索就写下了占卜语句：
“老尼尔是故意进入迷雾城。”
写好占卜语句，他拿上灵摆，让黄水晶垂于纸张表面，近乎接触。
默念之后，他睁开双眼，看见黄水晶吊坠在以非常微小的幅度逆时针摆动。
这说明前置信息足够，占卜成功！
逆时针摆动表示否定，幅度小表示老尼尔没有故意要进入迷雾城，但他并不抗拒进入迷雾城，原因并不重要，只有他不是故意进入迷雾城，他的话语才能适当相信，否则一个字都不能信。
这是老尼尔对他的忠告。
在不能确定他还是他的情况下，不能完全信他的话语。
成为神降容器意味着太多。
就算老尼尔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老尼尔，也可能在无意中帮“隐匿贤者”完成谋划，他讲述的三个“我”概念，就是在教克莱恩怎么分辨他的状态，这和戴莉曾提到的心理炼金会学说不同。
人格分裂是人格分裂，认知分层是认知分层。
前者是一个整体分裂成多个，可以通过治疗恢复，但后者始终是一个整体，是由一个个“知识壁垒”划分出不同阶段的自己，基于神性存在的“超我”意识对其他意识有着绝对统御力。
正是因为老尼尔没有半神位格的本质，才导致出现类似人格分裂的现象。
如果想要治好他，必须用“窥密人”的方式构建真正的“超我”。
可以举个例子说明其中的关联：
把老尼尔比做一张白纸，他握着笔，无知时期落下的是浅灰色笔画，开始蒙学后落下浅淡的彩色笔画，入学接受正规教育后开始落下彩色笔画，大学毕业后偶尔能落下覆盖所有的彩色的黑色笔画，直到成为智者每一笔都落下黑色笔画，最后超越界限，落下能覆盖黑色的白色笔画。
这些笔画都是概念上的“我”。
而那些“颜料”就是“知识壁障”，跨越过去才有覆盖能力更强的“颜料”使用。
半神之前都是“本我”和“自我”不断交替，每当有全新“自我”覆盖“本我”，它就成了新的“本我”等待被覆盖。
始终是数量的累积。
直到获得神性可以凝聚“超我”，一点点覆盖掉所有“本我”和“自我”，也可以说是更新、或进化。
这才是质变。
纸张越接近全黑，非凡者的层次就越高。
等到通过白色画笔再次变回纯白，也就意味着成为了神灵。
纸永远是那张纸。
落下的笔画也从未消失，而是被覆盖。
老尼尔的情况就好比他能落下黑色笔画，但笔不在他手里，颜料里还掺多了水，随着笔画不受控制的落下，却怎么都无法覆盖下面的颜色。
在这种情况下，他既没有符合要求的颜料弥补，也没有擦去笔画的能力。
关键是，他自己这张纸也不怎么经得起折腾。
迷雾城的规则只是阻止笔画再落下，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想要恢复正常，除非他成为半神获得正常的“黑色颜料”。
但有个前提条件。
彻底摆脱“隐匿贤者”神降容器的本质。
不然位格越高，关联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