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对峙
凯尔特没有回答是否早就知道“美人症”会导致不孕不育。麏
他的身份不允许自己说谎，但沉默同样是一种回答。
约瑟芬没有追问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机械人偶翘起二郎腿在伊康瑟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像是顺手点了根烟，机械人偶口中传来吞云吐雾的细微声响，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呵，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这样的话，有几个问题倒是不用问了，直接最后一个问题吧，为什么知识教会有能治愈‘美人症’的秘术？”
“不知道。”
见凯尔特没有任何犹豫就说出了“不知道”这个有些微妙的答案，约瑟芬操控机械人偶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有些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边笑边说道：
“呵呵呵，怪不得罗兰会把你派过来，本以为鲁格让自己儿子带着‘太阳神书’过来已经很麻烦了，没想到你这边更麻烦，说说看，有什么建议可以教我们~”
没有理会约瑟芬的调侃，凯尔特神情淡然地说道：麏
“炼制‘贤者之石’需要大量生命和灵魂，而封印物0-29可以创造能无限再生的魔物，主教们已经在炼制‘贤者之石’了。”
“哼！”
“铮！”
闷雷般骤然在耳边爆开的一声冷哼，和同时奏响的一声琴音相互抵消，灵性碰撞的无形风暴被机械人偶抬手吸收掉，就在这个瞬间，双眼亮起两点金芒的凯尔特无视眼前几人直接看向远方马车里的艾斯·斯内克大主教。
无声琴音已经奏响。
被激怒的风嘶雷鸣更是提前降临。
咔咔，轰隆，咯咯，咚咚，唝唝唝，嗒嗒嗒，呼-呜！麏
唝唝唝，嗒嗒嗒，呼-呜！
一连串机械运转的声响从伊康瑟怀中抱着的机械人偶身躯中响起，就像有一台巨大蒸汽机被容纳在它体内，飞速带动一条生产线开始工作，让体表亮起橘红色的炙热纹路，滚烫的蒸汽从它双耳向外喷发，丝毫没有烫伤伊康瑟。
两位半神的攻击很快，但快不过约瑟芬的预设指令。
提前半分钟启动的防御指令，没有任何预兆就偏移了两位半神的攻击，然后被它伞状展开的两条机械手臂吸收掉，一金一蓝两道辉光在双臂机械结构中疯狂闪动，直到机械人偶的身躯出现裂纹才渐渐平息下来。
不是两个被冒犯威严的半神主动停了手，而是代表“女神之剑”解封的咔哒声让两人不得不冷静。
克雷斯泰·塞西玛依旧没有出现，但他的提醒很有用。
他们来到这里目的可不是开启半神混战。麏
格罗夫亲王像是刚发现眼前的紧张局势，一边安抚自己对面的艾斯·斯内克大主教，另一边对凯尔特“辖区”的压制也暂停下来。
“噗嗤！”
一道没忍住的嗤笑声打断了现场有些凝重的气氛。
发现几道视线全部汇聚过来，机械人偶极其人性化地侧过头用手遮掩嘴巴，像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失礼模样，毫无诚意的道着歉。
可没有任何表情的机械人偶是冰冷的、淡漠的，它让约瑟芬的心不在焉展露无疑。
知道温情时间已经结束，约瑟芬也没了表演的心情，直接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的态度我们知道了，接下来还请不要离开丰收教堂，只要你不多余做些什么，我们也什么都不会做，会给您作为费内波特王国六王子应有的尊重，我的说明足够明白吗？”麏
听到这个条件，眼中金光已经收缩成针尖大小的凯尔特，稍稍放松了勾住琴弦的手指，他注视着有些破损的机械人偶，语调平淡地问道：
“只是我吗？”
这个问题和答应没有太大区别。
知道他是在问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和森林歌咏者乐团的成员等人，约瑟芬操控着机械人偶点点头，说道：
“是的，其他人一切照旧。”
其实在凯尔特问出“只是我”这个问题时，一直没有现身的克雷斯泰·塞西玛就转身离开了，停在街角的马车也缓缓关上车门，由马车夫驾驶着离开。
他们的目的只是监禁凯尔特，至于是自愿还是被迫并不重要。麏
感知到几人离开，凯尔特松开了勾住琴弦的手指，眼中的金光也逐渐消散。
他什么都没说就转过身返回丰收教堂。
虚空中彷佛有一道威严判决随着法槌敲响而降临，把丰收教堂变成一所单独关押凯尔特的监牢，随着无形无质的牢门被关上，就连神灵的视线都被阻隔。
没有枷锁落在他身上，但他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
当他回到教堂大厅在乌特拉夫斯基神父身边坐下，便轻声说道：
“已经没事了。”
这句话是对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和埃姆林说的。麏
知道刚才外面的情况，埃姆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抿着嘴直接转过身去，继续假模假样地擦拭已经无比锃亮的烛台，而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沉默片刻说道：
“您应该离开的，他们留不下您。”
在今天之前，乌特拉夫斯基神父从没劝他离开，偶尔几次交流也因为双方性格不合导致不愉快的结果，没想到在一切尘埃落地的时候，对方却说出了这个问题。
行为改变的本质是态度的改变。
不知道这位同为神眷者的巨人神父在想什么，凯尔特摇摇头，简单说了句：
“不能走。”
没有解释，没有诉说，凯尔特平淡地接受了自己的结局。麏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不知道教会有什么安排，关于随时会爆发的神战，关于“美人症”的真相，关于诸国间脆弱而矛盾的合作都来自凯尔特的告知。他不喜欢这位讨厌政治手段却又熟练使用政治手段的半神，因此，他没有理会对方那些所谓“善意”的提醒，只是默默传播母神的信仰，救赎人们的身体与心灵。
可今天凯尔特的举动让他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永恒烈阳教会目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大地教会隐瞒“美人症”的隐秘副作用是为了推迟神战的来临，好把七神的内部矛盾暂时转嫁给“原初魔女”和“宇宙暗面”，目的就是为母神争取足够的时间。
是为了救下更多生命，也是为了对抗最终的末日。
这是所有母神信徒正在做的事情。
为了最终的救赎，在暗中谋划和自身立场全都暴露的情况下，凯尔特立刻返回费内波特城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他是大地教会神眷者中仅有的两位半神，是非常重要的教会高层，这会儿为了保全他们留下来很愚蠢。
真到撕破脸的时候，凯尔特的身份根本护不住他们。麏
换取片刻的安宁没有任何意义。
可乌特拉夫斯基神父这会儿却在笑，因为这位年轻半神的愚蠢，也因为这位高贵王子的幼稚，只见他神情温和地抬起头注视着生命圣徽，然后随意问道：
“要喝一杯吗？”
“？”
“？”
两双充满疑惑的眼睛一起看向乌特拉夫斯基神父。
凯尔特差点拨动“寂静高天之歌”触发副作用，让他不得不用半神层次的神经反射能力强行按压住琴弦，将琴音消弭于无形。埃姆林那边直接就擦倒了烛台，靠着血族的高敏捷才把蜡烛和烛台恢复原状。麏
明明注意到了两人的惊愕，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般继续说道：
“当初我为将来成功传播母神的荣光，特地封存了一瓶‘大依瑟索’，那是从海瑞拉伯爵的宝藏中发现的一批名酒，全世界只剩下不到10瓶。
“现在我想提前取出来请你喝一杯，怀特先生也要来一杯吗？”
“……”
“……”
……
贝克兰德西区，位于机械教会地底的500米深处，有条用大号积木组合成的方形回廊，那些不断起伏变化形成循环的银白色方块表面，正流淌着时代的更替和文明的跃迁，时而顺流而下，时而逆流而上。麏
这是“文明回廊”！
蒸汽教会专门保管封印物的设施。
想要来到这里只能获得权限，然后使用特殊飞行器，否则会被通道中的全自动多重防御阵列彻底轰杀，连灵体都无法保留。
在结束丰收教堂那边的任务后，伊康瑟就抱着名为“噬能者”的机械人偶来到这里，等乘坐方形飞行器下降到200米左右的位置，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机械人偶突然出声问道：
“你确定能治疗‘美人症’后遗症的‘黑医’杰克就是杰克·莫瑞亚吗？”
已经不是第一次回答类似问题，伊康瑟很快回答道：
“是的，身份证明，生活关系，占卜和身体组织比对都能确定是他。”麏
得到确切的答复，约瑟芬不知道拿起了什么东西，发出哗啦啦的连续声响，过去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
“杰克·莫瑞亚因为一场手术事故破产，搬去东区是今年的7月12日；
“确认参与人体器官买卖是9月12日，之后他就逐步兼职处理尸体，出售违禁药品，治疗枪伤等灰色业务；
“因为黑帮集体崩溃终止合作是10月3日，之后他就暂停了所有工作；
“接到线人‘灰帽子’的举报，杰克疑似参与邪恶仪式是10月10日；
“你们第一次抓捕他是10月28日，当天遭遇未知强者阻挡，导致一无所获，只在现场找到类似献祭仪式的布置；
“行动失败后，你们动用了封印物2-111，得知所有参与邪恶仪式的成员情报，以及那位陌生强者格尔曼·斯帕罗的身份，决定突袭他们位于贝克兰德的据点是10月29日；麏
“行动当天，格尔曼·斯帕罗再次现身阻拦，但杰克使用了情报之外的传送能力，导致行动再次失败，现场留下了一张塔罗牌里的愚者牌，结合上一个在现场留下塔罗牌的案件，说明他们是一个全新的隐秘组织，因此决定暂停抓捕，封存档案是10月30日；
“之后就流传开‘黑医’的名声，对吗？”
不知道约瑟芬院长为什么要复述这个行动报告的内容，伊康瑟立刻闭上眼，快速且完整地回忆了一遍那段记忆，然后认真回答道：
“是，10月10日之后，‘美人症’重症患者的数量开始快速增加，那几位大贵族的亲属牵扯了我们的精力，到10月28日才锁定杰克参与邪恶仪式的地点，由于当天的行动扑了空，我们立刻分出人手保护线人的安全，在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我动用了魔镜阿罗德斯。”
猜到约瑟芬院长想知道什么，他直接讲述了10月10日到28日之间为什么会间隔超过10天，因为事情涉及那几位大贵族，相关情报的保密级别更高，不会直接写在档案里，而是用附件的形式进行档案关联。
远在因蒂斯的约瑟芬院长无法调取这份附件，会有这个疑问很正常。
可他猜错了。麏
在得知这个附录的内容后，约瑟芬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般，很快从机械人偶口中发出配戴眼镜，翻开纸笔的声音，好一阵儿才听见她的声音：
“所以，根据线人的举报，你们只找到了疑似献祭仪式的痕迹，并不确认仪式的具体内容，所有线索都来自封印物2-111，对吗？”
注意到约瑟芬院长一直用封印物2-111称呼阿罗德斯，伊康瑟试探着问道：
“您认为封印物2-111有问题？”
像是很意外伊康瑟的敏锐和果断，约瑟芬语调轻佻地说道：
“啧啧啧，还不算太笨，归还封印物1-109前先去看看封印物2-111吧，我应该有这种权限才对。”
虽然教会的研究员已经确认阿罗德斯不会说谎，但约瑟芬院长确实有检查2级封印物状态的权限，伊康瑟并没有故意不配合，而是对着虚空说道：麏
“申请检查封印物2-111。”
这是临时接触封印物的必要流程，并不需要伊康瑟额外做什么，文明回廊时刻有监视者管理，进入者的一言一行都有人记录和处理。
不到2秒，伊康瑟就听到了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提示声。
紧接着，下方距离最底部不到5米的通道墙壁表面，静静打开了一扇门。
伊康瑟熟练操控飞行器进入那扇门，走到尽头左转就来到一间不足5平米的房间，房屋中央的柱体展台上放着个精致的柱形金属笼，而金属笼里就是名为阿罗德斯的封印物2-111。
那是一面花纹奇特的古老银镜，镜子两边有黑色宝石装饰成的“眼睛”。
进入房间来到阿罗德斯面前，伊康瑟伸出手打开了金属笼。麏
约瑟芬操控着机械人偶，像是早就准备好般直接问道：
“尊敬的阿罗德斯，我的问题是，你虽然不会说谎，但偶尔会说部分实话故意戏弄我们，对吗？”
这个答案其实对应着三个问题：
阿罗德斯会不会说谎？
阿罗德斯会不会只说部分真话？
阿罗德斯说部分真话是不是故意的？
听到是这种问题，熟知阿罗德斯规则的伊康瑟差点双腿一软，直接给约瑟芬院长和阿罗德斯跪下，此时他无比后悔带约瑟芬院长过来，他已经能想象到今天阿罗德斯被刺激后，会怎么报复他们这些机械之心成员了。麏
随着约瑟芬问出问题，四周的灯光忽然变得深邃，似乎染上了雨后的氤氲，银镜表面则有奇异的水光闪现，接着，一个个鲜红如血的单词勾勒于镜面：
“是的，阿罗德斯不会说谎！
根据对等原则，轮到我提出问题了，如果你撒谎或回答不出，将接受我安排的任务或者惩罚。”
如有血液在滴落的单词缓缓变化为新的字母，新的语句：
“当你勾引罗塞尔想要爬上他的床，却被贝尔纳黛抓个正着的那个晚上，在被她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凝视时，你的心情是：
“开心！
“非常开心！！麏
“开心的想要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