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选择的
当混乱聚拢凯撒港时，造成这小小乱局的赛丽亚早已退入灵界。
借助迷雾城开辟的道路。
一条整体宽阔整洁，用灰白色方砖铺设，架设着路灯和休息座椅的道路串联起数十个灵界空间，跨越狂暴海的阻隔，将南北大陆正常连接起来。
这是独属于迷雾城的奇迹。
此时此刻，赛丽亚不是要返回迷雾城，而是要跨越狂暴海前往北大陆的费内波特王国。
她脸上没有成功戏弄“女神之剑”和魔女教会的喜悦，只有凝重和严肃，手中死死抓着那个兔子钱包，眼中没有半点温度。
当奔行至道路尽头，她进入了一片黑风交缠的浅紫色灵界区域。
看到这东西，赛丽亚下意识后退一步，可迷雾城的道路已经消失不见。
不是遭遇了陷阱。
这条路的出入口本来就会随机变化，必须获得权限才能正常感知和使用。
她眼前肉眼可见的黑风是一种灵界生物，名为噬灵风暴，喜欢吸食智慧生灵的灵性，贪婪至极。
但也只有贪婪，没有丝毫恐惧。
一旦盯上某个猎物，不将猎物的灵性吸食殆尽决不罢休。
换成其他时候，赛丽亚一把黑火就能把这东西烧得连渣滓都不剩下。
可现在不行！
灵界是汇聚信息的地方，魔女教会那群麻烦家伙一直在追踪她，她不能留下这种无法消除的痕迹，否则之前做的一切都将没有意义。
在噬灵风暴扑上来前，她快速从钱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皮球，用力按压等它变成纯黑后抛向一边。
这是逗狗球，迷雾城的制式道具。
作用是让智慧不高的目标出现误判，属于低层次的认知扭曲，更适合用在战斗完全开始之前。
放在以前，赛丽亚根本用不上这种东西，但迷雾城制式道具最大的优点就是安全，即便被外人得到也只能追溯到迷雾城，无法追溯到使用者，很适合现在的情况。
随着激活的逗狗球被抛出，噬灵风暴诡异的顿住一瞬，然后就像是疯了般放弃赛丽亚，争抢着追向逗狗球去往灵界更深处。
赛丽亚也趁机完成定位，转过身从另一边离开，手里拿着另一个逗狗球和一只纸飞机。
她要去的地方比较远，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穿梭灵界完成的传送和其他传送类非凡能力有本质上的不同，仍需花费时间走完全程，只是这段路程发生在缺失现实规则，时间和空间概念错乱的灵界，这才达成现实中瞬息抵达的效果。
跨过犹如颜料使用过量的蓝色空间，在穿过飘散纸灰的白色空间时短暂停留，最终在焦臭浓烟中回到现实，出现在塞维亚的克鲁敏庄园中。
这里是她家，她祖父留下的老房子。
说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或许会更加合适。
熟练的一路往里走，看着缺少维护的房屋和庭院，以及明显减少的仆人，赛丽亚眼中莫名出现厌恶和嫌弃的情绪，最终在来到墓园看到自己母亲墓碑前的枯叶和尘土时爆发了。
春日盛开繁花的时节飘起了霜雪，庄园里的仆人们瞬间染上重病，眼看就要死去。
是动手时下意识回想迷雾法典的习惯，让她收住了手。
收回因生气扩散出去的“疾病”和“瘟疫”，赛丽亚冷着脸，伸手进她小小的兔子钱包里，扯出一中年一少年两个男人，将他们重重扔在母亲的墓碑前。
他们就是之前凯撒港那个商队的成员。
塞西玛的猜测大体正确，可最关键的部分猜错了，赛丽亚确实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但目的只是掩盖商队中这两个感染狼毒的家伙。
中年男人是她父亲，少年是她弟弟。
为了让他们安全的、合理的活着离开，她在准备不够充分的情况下，冒着巨大风险离开迷雾城，孤身闯入南大陆几个混乱旋涡的中心之一。
她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会跑去南大陆，不知道距离上次顺手帮他们解决麻烦后又发生了什么。
大概率是非正常事件。
是某些存在为了达成目的的刻意安排；还是针对她本人，比如魔女教会的阴谋；又或是妄想颠覆迷雾城，想要挑衅亚瑟大人威严的蠢货？
不重要了。
她只知道没被迷雾城选中的他们成为了自己弱点。
足以致命的弱点。
霜雪继续飘落，很快将墓园带入寒冬。
……
鲁恩王国，阿霍瓦郡，奥兰卡伯爵的私人马场里，身穿骑马装的威尔·奥兰卡正在马术教练的教陪同下练习骑马。
不到10岁的少年，却骑着一匹高大、健壮的枣红色成年马。
看上去违和而危险。
但结果就是，威尔骑得很稳，那匹枣红大马非常的温顺和配合，一旁的马术教练远远跟着，放任他自由练习，看脸上的表情应该是非常满意。
谁也没有发现威尔正与一只长着人头的鸽子聊天。
鸽子站在枣红马头顶，顶着一颗夏洛克·莫里亚蒂的脑袋。
是克莱恩。
依旧是远程操控的密偶。
以新身份返回贝克兰德的他，正逐个拜访自己的朋友们，聊聊自己在南大陆的种种经历，希望得到更多信息帮自己梳理思路。
来到威尔这里不久，正聊着天，他突然安静下来的举动，让威尔观测到了奇妙的缘分，看着意料外的展开，祂笑着说道：
“看起来，你和赛丽亚比我预计的更有缘份。”
听到这话，“源堡”中因察觉有熟悉的存在靠近他操控密偶的灵体之线，从而发现赛丽亚路过的克莱恩皱起眉。
想起早先和赛丽亚不算愉快的见面，他心中升起一个疑惑，操控密偶问道：
“之前卷入恶魔杀人案，被杰森·贝利亚盯上时，您也是引导我遇见她，从而帮助我度过难关，能知道为什么是她吗？”
这个问题让威尔微笑着偏过头，轻踢马腹示意它减速慢行后，反问道：
“是好奇，还是质疑？”
好奇是指他们之间的所谓缘分，质疑更多是指他不喜欢这位少女本身的个人感受。
猜测着威尔话语里的意思，克莱恩认为自己两方面都有。
此时此刻，应该是后者多一点。
现在的他不是什么神秘学初学者，对“命运”领域的研究也算深入，面对象征“命运”的“水银之蛇”，根本没有说谎的打算，于是稍作思考后回答道：
“更多是缺乏同类人的共情，很难想象我们之间会有能被您称为缘分的东西，‘缘分’这个单词有些太亲密了。”
满含笑意地看着克莱恩，过去好一会儿，威尔才轻声说道：
“知道吗？随意泄露和卖弄‘未来’是‘命运’领域的禁忌，可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命运’本身重启了一部分未来。
“所以啊，现在的我，可以给你讲个小故事，要听吗？”
说到这里，威尔就停顿下来看着克莱恩，似乎只要他不想听，这个故事就不会开始。
就算威尔没有故意摆弄神棍式的玄虚，克莱恩还是感觉很累。
祂在让自己做选择。
说实话，这不比话说半截让人猜要好多少。
他不确定这个故事是关于自己更多，还是关于赛丽亚更多，又或是他和赛丽亚都只是故事中的配角，重要的是另一个关键人物。
不至于会浪费时间，只是有些信息对现在的他来说很没必要，知道了反而会影响他做决定。
他返回贝克兰德可不是因为逃避。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听威尔讲故事，说道：
“希望这个故事不要太无聊。”
一个故事等到了适合它的听众，威尔欣慰地点点头，缓缓讲述起来：
“就以你比较熟悉的命运轨迹展开吧，让我们跳过故事背景和前情提要，直接进入正题。
“那是个用一生和命运抗争的孩子，幼年遭遇人祸，半个‘猎人’的母亲死亡，父亲成了行动不便的残疾，弟弟是个比自己更年幼的孩子，没多久，她就经历了自家财产被瓜分和抢夺，被动破产，不得不四处流浪，最终沦为窃贼养活父亲和弟弟。
“她模仿着母亲的模样拼尽全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可明明努力变得更好了，机会却越来越少，等长大一些，她只好成为赏金猎人。
“每当生活快要变得好一些，苦难就会快幸运一步找上她，懦弱的父亲，鲁莽的弟弟，还有外界无处不在的恶意，让她身上的重担不断加重。
“一次又一次，摔倒又站起，站起又被击倒，直到遇见命运议员朱毕亚，成为她的学生，命运总算迎来了转折。
“少女很有天赋，成为非凡者只是两年就触摸到半人半神的界限，治好她的父亲，取回被夺走的家产，带着家人回到原本的家，并在经历生命学派注定的覆灭危机后成功晋升，迎来她的第二次命运转折。
“毁灭的废土亦有新生的种子萌芽，在红月的见证下，少女亲手斩断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羁绊，站到了‘原始月亮’一边，成为极恶的‘血月魔女’，一步步成为天使，最后在与大地教会开战时迎来第三次命运转折。
“祂……陨落了。
“在即将覆灭大地教会远征军的时候，祂突然陷入静默，被悬挂在半空，如同一面随风飘扬的旗帜。
“是神灵降下了神罚。
“这就是‘蔷薇少女’蜕变为‘血月魔女’故事，一位平凡者最终选择放弃一切成就自己，然后成为传奇的故事。”
听完这个故事，克莱恩茫然的眨眨眼。
稍微有点乱。
这是……虐主苦情戏转折变天才流升级爽文，接着遭逢剧变进入黑化称霸阶段，然后到高潮部分直接死主角烂尾？
成份会不会过于复杂？
好吧，他对这个故事本身没有太多感触。
苦难从不是作恶的借口，成就也没有抵消恶行的功能，唯独这个故事结尾的方式有些引人深思。
多次使用“命运绳结”的经历，让他隐约猜到了答案。
杀死那位“血月魔女”的，应该、也许、大概，有可能……
就是他！
是未来已经触及神灵层次的他。
必然不止是一次，而是绝大多数向未来发展的那些命运轨迹，都是由他终结赛丽亚的命运。
也只有这种关联，才能以最小代价改变命运。
改变命运这件事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反噬极其严重，需要合适的执行目标，合适的时机，合适的环境等条件全部达成。
否则，哪怕只是进行一点小小改动都可能让自己陷入绝境。
这算什么，用未来偿还现在？
还是就像西索恩说的，不是因为被选中才特殊，而是因为特殊才被选中。
比如他自己，比如故事里的赛丽亚，比如更早的罗塞尔，他们都是因为大概率能走到那个需要他们去到的位置才会被选择，而不是单纯因为幸运。
想到“源堡”那扇光门上悬挂的大量光茧，克莱恩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
如果这个猜测成真，那他们还真是……
厉害？
算了，还是当成幸运或倒霉吧。
放弃把时间花在无意义的猜测上，克莱恩选择直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他说：
“有个自称代表神灵的家伙告诉我，不是因为被选中才特殊，而是因为特殊才被选中，以及……从来没有神灵，您认为呢？”
一脸淡然的威尔在听到“从来没有神灵”这句话时，情绪出现个短暂空白，克莱恩像是记忆被完美剪辑般，明明意识到那一瞬有问题，但记忆前后又是完整连贯的。
威尔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只见祂摊开双手，很是无奈地说道：
“我只能告诉你，都正确，你使用过‘命运绳结’，应该已经抵达你的极限，但对于我这个层次的先知来说，极限还在更加遥远的地方，能看到更多自己需要的结果，从而回过头来挑选出开始。
“换成现实侧的高位者，祂们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表象相同，本质不同而已。
“至于后面那个问题，等你成为天使如果还感兴趣，我会给你答案。”
又是成为天使才能知道。
克莱恩已经被强调过太多次这个界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