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皇帝密令
金銮殿上,空气仿佛凝固成石,在外面透入的阵阵寒涌之中,慢慢化开,变为更透彻的寒冷,若冰,侵入心中。
关行义、江晟天的心,一下子僵住了,他们面上血sè尽失,慌然失措,关行义铁青着脸对着曾大吼道:“你在胡说什么?当时我问你的时候……”
“那时你拿着把大关刀架在我脖子上,我能不这样说么?”曾大驳道,关行义一时结舌,结结巴巴地道:“我不这样做……你……你怎会……”
“对了,你不这样做他又怎么会答应替你们说谎呢?”此时文子成脸上已是转成一脸得意之sè,就连身后林乘均、步履冰及鬼府一众人,也掩饰不了心中之喜。关行义一时面红耳赤,望了望龙椅之上的皇上,又看了看脸上发涨的李林甫和冷酷幽然的陈如风,最后落到了对面暗笑的文子成身上,文子成意气风发地看了他一眼,暗含嘲笑之意。
“我明白了!原来……这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关行义惊呼道,龙椅之上的李隆基却不满地皱起眉头,道:“关大侠,你带来的人证,好像并不利你们哦。”
陈如风只是冷冷地盯着前方,双瞳空洞无物,只有红芒荡漾。
金龙高柱,似有阵阵低吼,在内心的无尽渊洞,直传至身上各处,令血脉之中,有一道异气,开始窜动起来。
到最后,始终是敌不过啊。
那个卑微的自己,在某个角落处,抬头叹息不止。
李林甫心中念头急转,几番衡量之后,终迈前一步,恭身道:“禀皇上,既然事已至此,臣亦无话可说,铁证如山,他们便交由皇上发落吧。”话毕,李林甫便站开一旁,一双jing目淡淡地望着陈如风与江晟天,隐隐地是站在鬼府那一方,神sè之中亦无丝毫不安愧疚之意。
江晟天已是面如死灰,心中最后一丝曙光亦如枯树般凋零殆尽,他不愿!心中万般不愿!他一路以来的努力,一路以来的费煞苦心,就这样,在曾大的急转枪头下,瞬间湮灭无踪。他不甘心!
抬头,只见李隆基脸上yin晴不定,似在思索,似在权衡,却暗暗感到大唐天子朝他们投向的是鄙夷的目光。
就连李林甫也离弃了他们,败局已定了,再无任何逆天之数。
陈如风和江晟天,就像各自站在自己内心的不同角落,一面是冷酷如冰窖,一面是无助如暗渊,一人冰寒,一人淌泪。
杀气陡增,笼罩在文子成那一方,曾大似也感到不妥,连忙瑟缩地躲到文子成等天羽帮三人身后,望着这个眼中红芒渐盛的陈如风。
难道最后的转机,就不得不在此金銮大殿,杀出一条血路?
陈如风心中疯狂地想到,也不想外头官墙高耸,卫兵森严,且宫中必然是高手林立,再加上那一旁jing惕着虎视眈眈的鬼府天羽帮一众人,以他一人之力,恐怕未走出金銮殿,已经血溅当场,更不用提江晟天和关行义他们二人之安危了。
于是,最后一条路,便是认命伏法,趁他现在还能控制住理智之时,认罪罢。
陈如风眼中红芒尽敛,杀意全消。对面的文子成、孟千啸等人,顿时心头一松,也纷纷露出得胜笑容,文子成还拍了拍曾大的肩膀,似乎在心中暗说:“做得好!”
陈如风走到了至高无上的天子面前,垂下头来。
江晟天已是像死人一般面sè,若不是关行义按着他的肩膀,恐怕他现在已经轰然倒地,再无知觉。说不定醒来之时,已经在刑场之上,即将斩首了。
看到了陈如风宣告落败一般的动作神情,文子成那一方笑容却是更盛,甚至有点jiān诈狰狞已经掩饰不起来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蓦地,抬头,尽管在命运面前,他已是低下了头。
李隆基面上,却是露出一丝,只有陈如风看得出的笑意,如此深邃,内涵。
陈如风张口yu言,却被李隆基抢先在头。
殿内众人见李隆基发话,连忙肃容起来,空气屏紧。
“纵观此案,却是曲折离奇,迷雾迭生,”李隆基缓声道,眉上却有一丝骤然舒展的怡然,“各人陈词皆有理,当下立刻,也不能断定孰是孰非。”
孟千啸、文子成等人一听,顿时脸露疑sè,更有不满藏于其中,此时关行义所带来的人证明显是陈如风那一方自打嘴巴,形势可是完全倒往他们这一边,而凭李隆基这样的一席话,可算是把两方重新拉到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但毕竟是九五之尊之言,他们也不敢有所抗逆,只能口是心非地点头应道:“皇上说的是!”
而反观陈如风那一方,江晟天错愕地抬起头来,尽是难以置信之sè,陈如风也忍不住诧异地望了李隆基一眼,心中只觉他在开玩笑。就连李林甫,也眯起眼睛来,脑中急速思索一番,也想不出皇上有何理由会这样做。明显,所有的证供均是对陈如风他们不利,皇上这般说话,显然是**裸的偏袒。
关行义却毫不掩饰地绽露出宽心的笑容,一排雪齿映着白光,如此别扭的笑容与他硕壮如牛的身躯格格不入。
“既然此案是难以下判,倒不如算双方均有罪,此乃公平之举,不知诸位意下如何?”李隆基也是笑意满面,一点也不像公正严明的判官,这番话倒是把殿上众人震住了,个个面sè为之一变,李隆基似乎也很满意这种效果,续道:“不过,朕自然是会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直到这一刻,殿中诸人也总算清楚了这位九五之尊的意图。
他心中另有盘算,才会说出这般如此勉强的话出来,但纵使他强词夺理又如何?他可是大唐天子啊,又有谁敢心有不满呢。
众人只好顺其心意道:“谨遵皇上旨意。”
李隆基微笑着点了点头,犹如一个看着猎物都掉进自己圈套陷阱之中的猎人,他对鬼府一众人道:“你们如何将功赎罪,朕稍后会定夺,你们先行退下吧。”
鬼府及天羽帮两方人马均是相视惊异,但也不敢违逆,只好施礼后告退。曾大望了望陈如风那方人,被关行义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一shè,吓得提起屁股,落荒地跟在文子成身后,再也不敢回头。
“丞相,你也退下吧。”李隆基淡淡道,李林甫闻言一怔,但看李隆基主意已决的面sè,只好照办。
金銮殿内,便只剩下关行义、陈如风和江晟天。
三人心中忐忑,也不知皇上心中到底是何种盘算,均紧张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陈如风。”李隆基唤道,陈如风抬头一望,踏前一步,道:“草民在!”
“你留下,其余人可以先退下了。”李隆基说道,关行义和江晟天对视一眼,也看出了对方的疑惑不解,担心地看了陈如风背后一眼,也施礼告退去了。
李隆基,高高在上,俯视着陈如风。在他眼中,陈如风只是渺小得如尘埃一般。但是,却因为一个人,他不得不保住他,甚至要借用这尘埃的力量。
陈如风抬头仰视,却见李隆基眼中闪烁异芒。
“陈如风,朕知你身怀绝世轻功。因此有一件事,要交托给你,若你能办成,朕就还你无罪之身。”尽管李隆基已经尽力将语气中的恳求意味收敛,但陈如风敏锐的耳朵还是听了出来,陈如风忽而来了兴趣,这个大唐国君,到底有什么事要求他这个无名小卒呢?
见陈如风脸上一考虑状,李隆基面sè敛起,道:“朕会把江晟天软禁在相府之中,待你办完事回来,才将他释放。”
陈如风听后心中苦笑,难道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他只好强挤出恭敬之sè,道:“皇上请吩咐。”
“这个是我们大唐的重要机密,现在托付给你,你可要小心办好此事。”李隆基肃然道,“此案中的贡品,朕自然知道是何种宝物,但天竺所赠之物居然如此满盈邪气,让人觉得天竺国之居心叵测。”
陈如风对这一点自然是完全赞同,无半点异议,他可是这邪物的受害者(或者说得益者),比起李隆基,他感受得更为深切,但李隆基交待他的事情,居然是跟黑元石有关,这下子可令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朕希望你能前往天竺一趟,查明那块黑元石的来历,还有为何天竺国会赠如此邪物予我大唐。”李隆基缓声道,陈如风听后却是一震,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想象,皇上的要求居然是要他前往天竺,离开大唐国土。
看到陈如风脸上一丝犹豫的表情,李隆基又道:“你尽管放心,朕必当安排妥当,保你周全。朕见你轻功高强,身法绝世无双,才觉得你是此行的最适合人选。”
李隆基口上是这样说,但隐约之中陈如风感到他是在劝服一个人作替死鬼一般,看着看着,李隆基的脸孔居然有几分跟当初文子成劝他们帮忙之时的脸sè有几分相似。
金銮殿之中,陷入了两个人的静默之中。
身后殿门,寒风卷入,直直推涌着陈如风的背部,似乎他的背后就是一个无底噬人的风洞,只要他一回头,便会被吸入万劫不复之境之中。
是啊,不能回头了。
李隆基等待着陈如风给的答案,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要挟之意。
“好吧。”陈如风知道,这是真真正正的,最后的一个机会了。
是生或死,就留待那片神秘的天竺土地决定吧。
李隆基满意地点了点头,却看不出陈如风眼中那一去无回的凛然。
清风阁三字,在寒风吹拂之中,依然散发着幽幽的绿sè,犹如几丛绿草在与啸啸风鸣顽强地斗争着。
正对着门的宽窗,和煦的阳光从窗口簇拥而入,那微微的暖意,却抵不过深重的寒气。室内黄sè的蒲团一排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似是许久没有人使用过了。
高台之上,一人端坐,目光没有离开棋盘半寸。
黑子白子,成一高妙弈局,那人似在参透个中玄机。
白sèri光洒在他身上,玄黄sè的厚衣袍上,还穿着一件狐毛褂子,显是价值不菲。他那深邃的眼睛,已经在那阵局上入了神。
脚步声从门那里传来,依然没有引起观棋之人的注意力。
来者似乎也不敢打扰那人的雅兴,微微垂头,恭候着那人。
“来了?”李隆基淡淡地说道,眼睛依然被吸在棋局之上,此时他的脸上威严之sè已经褪去很多,取而代之是岁月沧桑留下的jing明与睿智。
韩陵往高台走近,在艳阳光照下,他的清秀容颜也完全暴露在光亮之中,嘴角扬起,似笑非笑。当即将走上高台之时,他停下了脚步来,头垂得更低。
“主上。”韩陵恭敬道,李隆基似乎对那棋局也束手无策,眉头一皱,思索良久,而韩陵依旧立在那里,静静地待着。
最终,李隆基只得无奈放弃,把视线从那黑白布局之中移开。
“朕一切,均依你所说做了。”李隆基淡淡说道,炯炯目光,直视着低头注地的韩陵,似在宣泄着心里的不满,但又不敢如此直接地发泄出来。
韩陵微笑道:“如此便好,主上你大可放心,我胆敢保证,那样东西可稳妥到手。”
李隆基还是心中怀疑,但见韩陵满怀自信的目光,便将肚子中的怀疑压下,道:“若你有十足把握,朕便安心了。”
韩陵笑着应是,李隆基重新低头观棋,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韩陵道:“那么多年的心结,朕真的渴望知道,那个占卜所说之命,是否真的如此。”
李隆基说话间,韩陵脸上掠过一丝黯然,但随即又转回恭敬的笑容,道:“主上,冥冥之中自有天命,我相信,天会佑我大唐的。”
这一番话似乎触碰到李隆基内心深处的什么,他抬头仰望,沉沉地叹息一声,仿佛在他心中的烦恼,永无停歇的一ri。
韩陵识趣地告退,剩下房内,李隆基仰头,闭眼,一片静默萦绕。
韩陵轻轻地关上门,门外却早已有一人在久候。韩陵目闪异光,不知是友好还是敌对。
那人笑着迎上,竟是当ri宁州跟韩陵在一起的短发少年,满面邪气,令人觉得他每时每刻都在打着些不好的主意。
“凡清。”韩陵低声念道,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许久不见,当ri宁州一别之后,便不知道你到何处去了。”
此人便也是清风阁成员之一,返老还童徐凡清。
徐凡清笑道:“我自然是不及韩隐士忙的,韩隐士不是为两个通缉犯奔走,就是为皇上效命。而我这些区区小角,也只是游玩山水,宣泄一下空虚而已。”
韩陵自然是不会信他这一番话,他心中冷哼一声,脸上依然和颜悦sè,道:“那么,难道今ri凡清少爷肯放下好山好水,回到这里来恐怕不止是探望韩某这么简单吧?”
徐凡清嘴角一扬,道:“哎呦,这个我可不能乱说啊,韩隐士心思缜密,我多说几句,你便能猜出我的意图了,这可不好玩,哈哈!”
韩陵还yu说些什么,却见徐凡清头一侧,眼睛往右一瞥,道:“原来还有人要来找韩隐士,那么在下便不打扰了。”话毕,他便幻起白sè身影,消失不见了。
韩陵看见了远处房顶那个人影,连忙脚一蹬,施展起身法,往那处飞去。
朝虢双手交叉抱臂,直凝视前方,寒风呼啸,似万千针芒刺过他的身体,他也扔不为所动,似是与那狂妄的风融为一体一般。
韩陵的身影蓦地落在他身旁,看着他眼睛所凝望的方向,却是那朦胧之中的宫城。
“我的两个徒弟没事吧?”朝虢淡淡道,但韩陵仍可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不满之意。
“我跟你担保,他必定能平安无事地回到这里来见你。”韩陵信誓旦旦地道,朝虢转过头来,看着他满盛的笑意,朝虢却对他提不起信心来。
“当初,是你让他们拜我为师,我既肯收他们为徒,自然是对他们负责任。”朝虢斩钉截铁地道,“这个祸端说到底,都是你捅出来的。”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韩陵道,“但这是目前为止来说的最好方法,而且,我之后也会到天竺一趟。”
朝虢听后微微一怔,把目光挪开,也不再说话。
一个少年,就这样背井离乡,人生路不熟,换作是谁也不会放心得下。但有了韩陵的陪伴,或许那个少年便会少一分孤单,多一分依靠吧。
他隐隐觉得,陈如风这番天竺之行,将会是凶险万分,可惜他自有紧要事在身,否则他也会尾随而去。
两人同时望向宫城方向,却是一人淡笑,一人忧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