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灾星降世
原本在一旁看戏的庄户们也被惊骇得连连后退,有胆小的甚至都被吓得跌坐在地,浑身打着颤,狼狈又滑稽。
可却无人笑得出来。
“怎么、怎么死了的人还能活过来?”
“这不是活了,这、这是灾星降世!”
“啊——是妖怪!快烧死他!烧死他!”
周遭的庄户们都惊叫吵嚷了起来,连带着先前收拢的难民们都坐不住了,人潮往后径直退开了一个圈,远远地将草棚中的一群人给围在了内头。
他们个个面上都铺陈着不善与惊惧,仿佛与那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定是他带来的地龙翻身!我就说呢,咱们这里就是往上数上三代,也不曾出过这等大灾,如今竟叫我给碰着了,原来是这灾星祸害的!”
“快将他烧了!庄主,您快说句话罢,这孽障留不得啊!”
“烧死他!烧死他!”
群情激愤,如同一匹匹饥饿的恶狼,皆死死地盯着江宁珂怀中的孩子。
许期在一旁几乎要将肺腑都气炸了出来。
她眼睛往下一瞥,神色就陡然凌厉起来,倒有了几分江宁珂平日里装腔作势的架势,立刻就将唬场中的众人给唬了个结结实实。
“这明明是救人的法子,怎生到了你们口中便成了妖魔鬼怪似的,你们倒是说说,好好的人如何变成了妖怪,若是说不清楚,我便让人送你们去官府说个清楚明白!”
说完,她又转头瞪了阿敛一眼,没好气道:“这是陆东家的庄子,我等外人不便置喙,但我家娘子可不是能任人攻讦的身份,陆东家,还望你秉公处理此事。”
陆临的面色一寸一寸地泛了白,沉声道:“听清楚了么,你们若是再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将你们尽数逐出庄子!”
庄户们一听要被赶走,心里也慌了慌。
可周遭的难民们却丝毫不受威胁,他们本就是来避雨的,如今庄子都没了,自然也没什么能够阻拦他们。
“若是不杀了这小畜生,只怕咱们最后都得死!什么庄主,连庄子都没了,庄主又如何?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过去杀了这个小畜生!”
庄户们愣了愣,看着四周早已倒塌成一片的庄子,也回过了神来。
“对啊,庄子都没了,活路没了,都是这个灾星祸害的!”
“杀了他!杀了他!”
他们越说越着急,甚至开始按捺不住自己,抬步向江宁珂等人步步逼近。
“上!总不能被他给克着!”
“就是,俺还没活够呢!”
近百个黑云骑立刻举起弩弓做出防御姿态,死死守在外侧,似乎只要谁有异动,便会第一时间开弓射死对方,绝不迟疑。
情势瞬间紧张了起来。
被尖锐的铁箭指着,那群红了眼的疯子总算是被唬住,没胆子再涌上前来,只死死地将他们困在中间,口中叫嚣不止。
江宁珂的脸色却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原本欣喜的神色在这一变故中乍然崩裂,整个人憋闷得仿佛快要爆炸。
她厉声怒斥道:“他只是个婴儿,哪儿来的什么灾星?你们看清楚,这是九死一生才被救回来的人!活生生的人!”
地上的马婆子满脸狰狞,推搡着钱富贵尖叫道:“那贱妇已经死了,死了的人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还是好的,那分明就是邪祟!”
“儿啊,你快将他摔死,难道你要看着他将我们都害死,看着我们钱家绝后吗!”
钱富贵耸了耸鼻翼,干裂的嘴唇来来回回翕动几次,饶是脸上还满是不舍,却也缓缓站起了身,顺从了马婆子的话。
阿敛看着周遭虎视眈眈的数千人,也不禁低声劝道:“江小娘子,此事本也与我们无关,您已经尽力了,不若将孩子还给他们……”
“阿敛,闭嘴!”陆临咳嗽不止,掌心死死捏着把手,惭愧得都不敢看江宁珂的神情。
“郎君,咱们如今对上这些疯子,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
“闭嘴!”
陆临神色冷寒,面色愈发苍白了几分,那双温润的眸中此时也浮起了一丝罕见的厉色:“阿敛,记住你的身份。”
阿敛怔了怔,最终只能白着脸垂下头去,心中却突然有些怨怪起了江宁珂。
若不是因为她乱发善心,郎君又怎会如此狼狈,还要受此困境!
"快把孩子给我!"
这边,钱富贵终于下定了决心,往前直直地冲了过来。
江宁珂顿时气结,心头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气闷,气咻咻地将孩子往顾砚怀里一塞,便撸了袖子亲自上前,一脚将钱富贵给踹翻在地。
紧接着她又逼上前狠狠扇了他十几个大耳刮子。
饶是这样还不解恨,她抬手拎起钱富贵,就如拎死狗一般,一把将他拎到钱嫂子的尸体前,逼着他同她磕头忏悔。
“十月怀胎,她心心念念着,拼死也要护着的孩子,你竟敢为着这般莫须有的缘由要杀他,你才是畜生!没良心的东西!”
“给我好好跪着!”
马婆子目眦欲裂,张牙舞爪地哑着嗓子辱骂江宁珂,却被许期一抔黄土塞满了嘴,最终呜呜咽咽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江宁珂看着钱嫂子死不瞑目的尸首,低声叹道:“你放心,这孩子我带走了,定会将他好好养大,让他读书识字,明白道理,绝不会同那些无知之人一般愚昧。”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钱嫂子那双无法瞑目的眼却突然奇迹般地,阖了起来。
两行血泪缓缓流下,她似是终于放下了心,要去投胎转世了一般。
待吩咐的人将钱嫂子的尸首埋了,江宁珂才转身看向顾砚。
“咱们走罢,若是她们胆敢阻拦,不必留情。”
顾砚轻轻点了点头,却浑身僵硬地捧着那小小的一团孩子,想放都不知该往哪儿放,整个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许期连忙在一旁伸手道:“主上,交给奴婢罢,奴婢以前……曾生养过孩子,知晓该如何安抚。”
说出这话时,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始终防卫在侧的徐牧,口唇阵阵发干。
他如今知晓了她不堪的过去,也该对她避之不及了罢……
徐牧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只那只握刀的手紧了又紧,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许期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将孩子抱在怀中哄着,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罢了,她不过是做了场美好的绮梦,而如今,梦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