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什么样的筹码,才能打动他?

  “阿砚所言甚是!”
  时老爷子捋了捋胡子,又提点道:“那汪见山未必可信,只怕届时雷连云狗急跳墙,阿砚,你们当提前防范才是。”
  顾砚点点头,深以为然。
  “还有檄文之事,老夫私以为此时并非最佳时机。”
  时老爷子继续分析,条条道道都说得清楚明白,“如今皇室虽以内乱,却并不曾真正走投无路。”
  “若是我等公然在此时竖起反旗,反倒是成了名不正言不顺、人人得以讨伐的逆贼,成了众矢之的,这岂非作茧自缚?”
  顾砚敛起了眉,神情肃然,当即拱手道:“多谢外祖父提点,阿砚受教!”
  他想了想,又看向吴观,开口下令:“既如此,那便先行派人以私盐之由悄悄潜入朗州,此事汪见山定会加以遮掩。”
  “再派于海率五千骑兵做机动部队埋伏于城外,听令行事。”
  吴观领命退下。
  院外又有人前来通禀,说是别院的燕家郎君说是有要事相商,特意前来求见。
  顾砚的眼眸氲黑了一瞬,沉静吐出几个字:“带进来。”
  柯衡见状,连忙找了个由头与时老爷子先行告退。
  敏锐如他,早就已经发现主公与他这个所谓的外祖一家有些不对劲。
  但这毕竟是家事,他这种外臣,自当能避则避,不可掺和过多。
  燕月天进门后,第一时间先是朝着顾砚露出了一个热切的笑容,然后恭敬唤了声“表兄”。
  紧接着又说了一大段话——
  “先前不告而别,实乃月天无礼,回去后已经被父亲狠狠训斥过,还望表兄莫要再生月天的气了!月天日后定会全力辅佐表兄,助您早日……登位!”
  他自顾自地说了半天,自认为说得情真意切,慷慨激昂。可等了半晌,上首之人也没有丝毫动静。
  燕月天心中疑惑,大着胆子抬头看了顾砚一眼,却正对上了对方清冷无波的眼眸。
  他心中一跳,下意识地垂了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浓郁的杀气,如同一把锋锐的刀剐过他的头皮,泛着彻骨的寒凉。
  “……表兄?”他硬着头皮又唤了一声。
  “我知晓了,回去吧。”
  顾砚抬眼看他,眸中没有燕月天想象中的柔情,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燕月天有些懵,面前这情形似乎与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这让他无端生出了几分逃走的心思。
  多日不见,表兄身上的气势更甚从前,一双锐眼似是能看透人心,让人心生惊惧。
  可是想到临出门前父亲的嘱托,他还是努力理了理措词,开口道:“表兄,祖父与父亲很是挂念您,祖父年纪大了,最近身体也不大好,您可否前去看看他老人家,他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同您说……”
  话未说完,燕月天额前的冷汗就已经簌簌滚落了下来。
  今日他们举族来投,表兄不仅没有亲自相迎,还只派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官前来,如此行事,可见他心中对燕家往日的不作为芥蒂颇深。
  祖父说的没错,表兄不会轻易接纳他们,为今之计,唯有尽快扔出他们手中独一无二的筹码,方能将燕家快速绑上这艘刚刚起帆的大船。
  顾砚唇角微微上扬,神情不怒自威:“外祖父与舅舅的一番心意,顾砚铭记于心,此时夜已深,明日我再亲自前去拜会二老。”
  燕月天被顾砚的眼神压得心口直跳,躬身作揖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喘。
  “是月天考虑不周,那月天先行告退,明日在府中恭候表兄。”
  顾砚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无声送客。
  燕月天退下后,顾砚又在原位坐了一会儿,提笔挥墨。
  燕家这么快就坐不住了,想必是也得到了荆州异动的消息,明日他们势必会吐露一些筹码给他,来谋取更大的利益。
  他们如今肯举族前来,不过是见他刚刚起势,却能拿下一座城池,有实力的同时手边可用之人又不足,正好可以趁虚而入,谋夺更大的好处罢了。
  如若明日他接了他们的筹码,燕家势必会抓住一切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峡州站稳脚跟。
  那么,会是什么样的筹码,足以彻底打动他?
  和他猜的一样么?
  夜色无声无息地占领了雕花木窗,黑暗的屋子内只有书桌上的一盏烛火还在明灭闪烁。
  男子披散着墨发,如雕塑一般坐在桌前,深邃黑眸中逐渐映出点点赤色。
  ……
  有贼子不仅趁乱夺了峡州,还吞没了回击的峡州军——
  此事很快就传回了一千多里外的洛州城,震惊朝野。
  那些原本就反对在此时对荆州用兵的官员们跳得更欢了。
  宗政启不得不憋着火,低声下气地召集朝臣,共商应对之法。
  “雷连云通敌叛国之事尚未平息,峡州城又冒出一伙儿流寇作乱,实难姑息,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封太子的诏书一下,宗政启便迫不及待地坐上了身下的这张龙椅。
  如若不是此时权柄尚未完全收拢,不宜国丧,他真想立刻杀了永旭帝,彻底安心地登上皇位。
  “臣以为,我朝国威不容有失,当立刻派兵前去剿灭。那伙贼子夺了峡州,定是要在峡州城内霍乱百姓,说不得此时已经在屠城了!太子殿下,还请速速发兵,救峡州百姓于水火啊!”
  第一个说话的,是先前百般阻挠宗政启出兵围困荆州的文官。
  由他开头,朝臣们立刻嗡嗡嗡地议论了起来,宗政启的神色隐于冕旒之后,狰狞了一瞬。
  他的语气中透着几许阴狠:“北戎陈兵异动连连,隐隐有南下之势;宗政弘已率领郓州大军虎视眈眈;荆州反贼亦不曾擒获,李爱卿不若说一说,要调哪路兵马前去驰援,难道是调你府中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守卫么?”
  他封太子之时,雷连云抗旨不尊便已是让他发过好大一通脾气,后来又查出此贼通敌叛国的好消息,若是不出兵杀一杀他的威风,他这太子之位又要如何坐得稳?
  偌大洛州城,真正信服他这个太子的人又有几个?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贼子如此胆大,竟趁他无暇他顾之时,悄悄取了峡州,宗政启此时心中的怒意早已滔天,只恨不得提刀杀了所有反对他的人。
  方才说话的那位文官连忙跪地连连叩首:“太子殿下息怒,臣以为……可将围困荆州的襄州大军——”
  宗政启大怒。
  他挥了挥手,便有两个冷面禁军进殿,悄无声息地拖走了那个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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