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只有人看不见的东西

  青玉在包袱里翻来翻去。
  ——果真少了张避寒符。
  能给沈北竹贴在身后还贴得这么规整的,他周围也就言姽了。
  少了一张符而已,确实在他们来到水榭后就应该给沈北竹一张。
  言姽他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见她冬日里还是那一身衣裙脸上也不见冻红,就知不怕寒冬。
  而他在冬日里赤身在冰水下打坐也是常事,京城这点冷根本不在话下。
  唯有沈北竹,虽说有内力,但毕竟肉身凡胎,说冻死就冻死了。
  说到肉身凡胎,青玉余光瞥了眼沈北竹的背影。
  ——他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不寻常的气息。
  等他继续翻着包袱,看到里面多出来的东西时整个人愣着。
  言姽趴在窗台边,伸手接着外面的雪花。
  一片雪花落在手心,却不会融化,言姽能感受到上面的冰凉。
  ——却没有她死的时候冰。
  三人各做各的事,游廊上一道脚步越来越近。
  刚刚那名被言姽吓到的小厮,手上推着一个木轮椅,木轮椅上是已经有了意识的许易缘。
  言姽坐着不动,沈北竹和青玉上前相迎。
  “多谢几位。”许易缘的眼神落在言姽身上的时间长了些。
  知这许易缘是个多情的人,沈北竹脚下一挪,遮住了他看向言姽的视线。
  “沈兄。”
  沈王府和丞相府一个有权一个有势,作为皇帝派,丞相府和沈王府之间几乎没有交际。
  沈北竹和许易缘也不是一路人,如今还是两人第一次正视对方。
  “这位姑娘是否穿得过于单薄?”许易缘有气无力地关心着。
  沈北竹拿起他放在一旁的斗篷将言姽盖了个严实。
  真正穿得最少的青玉默然地看着几人。
  “姑娘不若去在下院子里住下,这水榭……”
  “不用。”沈北竹斩钉截铁道。
  言姽从斗篷里探出头,看着沈北竹的背影撇了撇嘴。
  “这位姑娘还没说话,沈兄是不是……”
  “不是,她是我领来的,倒是许兄说这些是在想什么?再说您如今的身子骨……谁看了不晦气?”
  许易缘:“……”
  看着许易缘不悦的脸色,沈北竹心里真是泪流满面。
  ——他是为了许易缘着想啊!就言姽那对生人恶作剧的恶劣性子,还不玩死他?!
  到时候言姽说不见就不见了,丞相公子这个大麻烦肯定要赖在他们王府身上。
  “说说吧,许兄你是怎么变成这副德行的?”沈北竹靠近言姽坐着。
  面前这三人都算是许易缘的救命恩人,他也不再调.戏言姽了。
  “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啥?”
  言姽刚张嘴,话就从沈北竹嘴里说了出来,连语气都模仿得极为相似。
  ——不愧是她乖孙。
  许易缘一噎,开始从头说起。
  他去桃红房里那日,是知道桃红不在满春楼里。
  桃红什么都不瞒着他,就算他食言不给桃红赎身,桃红也不会背叛他。
  桃红不在,他又不喜满春楼里其他花娘,本想喝壶酒去其他花楼看看。
  就看到一个极为貌美的身影。
  他痴迷地跟着那道身影离开,随后进了桃红的房间与那女子共赴云.雨。
  许易缘迷恋上女子的身体,连丞相夫人都没有请示就将女子带回了府上。
  之后便浑浑噩噩地与那女子痴缠,直到方才意识清醒。
  后听小厮说他病入膏肓,差一点连命都没有了。
  丞相夫人更是因他病倒,还要寻求大师救助他。
  “那位女子呢?她是谁?”
  “我也想问。”许易缘看向小厮,“你不说你一直都守在院子里,怎就放那女子离开了?”
  小厮面露惊惧,无措地看向青玉。
  言姽嘴角一弯,大声道,“我知道了!青玉就是那个女子!”
  青玉、许易缘、小厮:“……”
  沈北竹面色淡定地品了口热茶,他已经习惯言姽的恶劣性子了。
  “公子,公子的房里并没有其他人。”小厮怯懦道。
  “不可能,若是没人,那和本公子欢好的是谁?”许易缘严厉地看着小厮。
  小厮缩了下脖子。
  本就不敢说那件事,这被许易缘呵斥后更是不敢开口。
  “就是,咋会没人呢?”言姽认同道,后又开口,“不过许是他看不到的人。”
  看不到的人……
  什么人?
  只有鬼才不被人看到。
  许易缘和小厮脸色齐齐变成猪肝色。
  “你醒来看到救命恩人是个道长时,就该想明白了吧?”言姽再问小厮,“你也是,你以为你家公子魔怔了,其实他就是在与人欢好。”
  小厮睁大眼睛,回想起他曾在窗外看到的。
  许易缘自从在满春楼消失后再出现在府里,就一个人待在卧房里,不让其他人靠近。
  作为贴身小厮,他只能守在卧房外。
  一晚,忽而听到卧房里传出动静。
  是许易缘的喘息声,还有床榻摇晃的声音。
  他当时直觉得许易缘不去青楼,倒是多了这么个癖好发泄。
  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小厮瞥了眼窗纸就移开了眼。
  望着地上月亮留下的影子,他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刚刚那一眼,居然让他汗毛立起。
  咽了口口水,小厮缓缓转头再次往窗纸上看去。
  窗纸上映着许易缘起伏的身影,床榻上的帷幔随着晃动。
  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许易缘的身影就像是在他身下有个人一样。
  而此时他身下的影子只有平整的床铺。
  小厮目光落在床铺上。
  ——刚刚那一眼,床铺上不是平整的。
  他看到了。
  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小厮回过神来,低着的头,眼前是许易缘的面容。
  这个面容和那晚窗纸里的身影重叠。
  “咚”地一下,小厮跌坐在地上,惊惧地看着许易缘,四肢并用地往后爬。
  “你!”许易缘皱眉,还没说一个字,小厮就露出更加惊恐的表情。
  青玉起身来到小厮身边,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小厮瞬间回神。
  “被吓癔症了。”青玉说道,“你体内阳气也不足,最好多晒晒太阳。”
  小厮连忙磕头,缩身回到许易缘身后。
  小厮想到的,许易缘怎么想不到。
  可他一回想起与那女子欢好的场景,竟不觉得惊恐,反而得意于这骇人的经历。
  那女子,实在是个妙人儿。
  见许易缘脸上居然出现回味的表情,沈北竹和小厮心里一阵恶寒。
  “喜.淫的恶鬼为淫.鬼。”言姽侃侃道,“这类鬼物生前都是喜淫,但却无人与他们欢好的,死后才会以此怨念,哪种人会没人愿意跟他们欢好呢?而且还是喜.淫的那种。”
  言姽问向沈北竹,问得理直气壮。
  许易缘回味的表情再次变成猪肝色,这次更是要呕出血的神色。
  “不上进沦落到睡猪窝的、脸上有毒疮而不清理的、牙齿暗黄脱落没剩几个的。”言姽火上浇油道,“但凡收拾利索的,咋会没人看上呢?”
  言姽还有一堆话没说出来,许易缘已经熬不住开始呕吐起来。
  本就刚好的身体,看样子要被言姽给气病情加重了。
  小厮慌张地看向青玉。
  青玉耸肩,“他现在这是大夫管的事,看我也没用。”
  “道长不是会把脉?”
  之前青玉为许易缘把脉时,小厮也在卧房里看着。
  “只能探出人死没死。”
  小厮:“……”是个人都能探出死没死。
  昏过去的许易缘被推走后,沈北竹开口,“那确实是画中鬼?”
  “大概吧。”言姽抬眼,说道,“青玉,之前你给许易缘做法前,我把那幅画给翻过去挂了,之后没转过来。”
  “没事,许易缘应该也不想见到那幅画。”沈北竹说道,“大不了一会儿我去给转过来。”
  “不用了。”言姽幽幽道,“那幅画自己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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