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金珀的心思

  “陛下琴技,是天上人间一绝的!”
  婉转动听的琴音环绕在耳边,一袭轻便红衣的女子出现在抚琴人身后,朱唇噙笑,好不绝色。
  一双白皙修长的抚琴弦的手停下来,搭在琴弦上,薄唇微扬,温声道:“不管是否天上人间一绝,我的琴,只给阿南抚过,日后也只给阿南抚。”
  女子行至他身边,嘴角微勾,轻声说:“陛下此番言论,是打算只娶我,虚设后宫咯!”
  “为了阿南,虚设又如何?再说了,身侧有阿南相伴,此生足矣!”
  女子咯咯笑起来,走到他对面坐下来,从怀中取出一根红笛,抵在唇边,轻轻一吹,悠扬悦耳的笛声响起。
  停下来的双手重新抚琴,琴笛交汇,可主可辅,竟分不清琴伴笛,还是笛伴琴。
  乐声悠扬远播,天地间的花草竟瞬间都朝气蓬勃,又觉得自行惭愧。
  一曲毕,女子放下红笛,朱唇轻启:“此曲,取名为《倾城》,阿景觉着如何?”
  倾城,亦如二人颜倾城。
  男子眼神宠溺,微微点头道:“都依阿南的!”
  他抬眸,想看看坐在对面的人的容颜,却在抬眸瞬间,双眼一黑。
  栎乐辗转醒来,入眼的竟是一张绝色到令人心头一滞的容颜,他心脏跳得极快,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口。
  “阿音……”
  他轻呼出声。
  清乐起身,从桌上端来一碗黝黑的药水,又拿了两颗蜜饯。
  “为我的事,难为你了,该吃药了!”
  她左手拿碗,右手拿勺,用勺盛起碗里的药,轻轻吹了吹,把勺递到他的嘴边。
  栎乐闻着刺鼻的药味,已经感觉到这药极苦,不禁皱起了眉头,在她的注视下,张嘴把药喝下。
  嘴里的味蕾被苦涩占据,他险些吞不下去。
  他躲过她手上的药碗,也不管是不是烫,一股脑的全喝完了,然后把碗交给她。
  清乐面露错愕,接过他递过来的空碗,然后把手中的两颗蜜饯递给他,说:“这药极苦,你这么喝,只怕会苦死你了,把蜜饯吃了。”
  栎乐轻哼,拿了一颗蜜饯送到嘴里,苦味瞬间消了许多,他又吃下第二颗,感觉嘴里的苦味消得差不多了。
  清乐把碗放到一边,一副母亲看听话孩子的神情,赞叹道:“我第一次见你这么听话喝药。”
  栎乐神情微变,没有问什么。
  “慕容琛发帖,请我去凉川!”她叫清行园的下人把东西收拾下去,然后跟栎乐说一下这件事情。
  他扭头看她,仿佛又回到了刚才那个梦境,很不真实。
  快速伸出手,为她拿去掉落在眼角的睫毛,而后道:“慕容琛与你并无交集,他此番邀你,非奸即盗!”
  清乐不自在地眨了一下双眼,看到他手上的一根长长的睫毛,抬眸看向他。
  “你之前去一趟凉川,倒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请你去凉川做什么?”
  “说是让我过去参加慕容宇和佟絮儿的大婚,我想着,闲来无事,去参加也无妨,正好看看安锦绣。”
  那件事情,说到底,安锦绣并不知情,栎乐把安家一家都灭了,只留她一人,如今又嫁入了凉川王宫为后,去看看她,也算是为栎乐的行为弥补一下。
  安锦绣才十五岁,这个年纪,本应该是花一般的年纪,却早早嫁人,还是嫁入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宫,以她那样的性格,只怕很难在后宫里生存下来。
  栎乐不再反对,说:“我陪你一起去!”
  凉川王宫内。
  安锦绣一身宫装,无精打采地坐在桌前,一双眼睑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
  她右手执筷,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一时之间竟无一点儿食欲。
  “娘娘,请用膳!”
  金珀俯首站在一旁侍候,见安锦绣迟迟不动筷,连忙出声提醒她。
  在凉川,用膳和就寝都有时间规定,无论是一日三餐,还是什么,只要一到结束时间,不管主子是否吃没吃饱,都要把全部东西下走,主子也不能再食用,只能等下一顿。
  眼看着用膳时间快过去了,而安锦绣却丝毫未动,金珀不免有些着急。
  她提醒安锦绣用膳,并不是为了安锦绣好,只是如果安锦绣不用膳,到时候她要是喊饿,这要是怪罪下来,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可就要遭罪了。
  安锦绣眼皮都没动一下,放下筷子,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想吃了,你们,把这些东西都撤走吧!”
  金珀抬头,面露错愕,不安地问:“是这些膳食不合娘娘的胃口吗?还是怎么了?”
  安锦绣站起来,面露倦色,转身往殿内走去,边走边说:“我乏了,你们都出去吧!”
  一听安锦绣说乏了,金珀直起腰,底气十足地说:“娘娘,宫里有规矩,未到午休时间,无论是哪位宫里的娘娘,都是不能提前歇下的!”
  安锦绣停下来,转头去看一副振振有词的金珀,冷声问:“那你说说,什么时候可以休息?”
  金珀微微低头,说:“回娘娘,休息时间在用完午膳的半个时辰后,而且,也只能休息半个时辰,还请娘娘按规矩办事,不要为难了奴婢们!”
  安锦绣垂眸,眼底充满了疲倦之色。
  这段时间,她一直没能好好睡一觉,她感觉当个王后好累,可是她根本就不想当这个王后。
  金珀仗着自己是司仪局的掌事,秉着教后妃礼仪的教条,对她各方面进行各种挑剔,把她挑得毫无用处,像个粗野丫头一样,所以,她一直寝食难安。
  以前,她在家里无忧无虑,根本就没有人敢挑她的错,甚至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可是,安家没了,她成了凉川王后,一切都变了。
  她变得不开心了,变得沉默寡言了,也变得忧心忡忡了。
  她只想好好睡一觉,或许,睡一觉起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还是安府无忧无虑的小姐,不需要接受这些无聊的教条约束。
  还能见到师父,见到云姐姐,见到爹爹和母亲,还能见到更多熟悉的人。
  这么想着,她迷迷糊糊地朝内殿走去,突然双眼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看到栽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安锦绣,金珀并没有急着让太监宫女去请太医,因为在凉川王宫,后妃请太医,也有很森严的规矩,不是什么大疾,一般是不可以随随便便就去请太医的。
  她吩咐两边的宫女上去把安锦绣扶起来,然后让她们把人扶到床上去。
  “嬷嬷,娘娘脸色极差,要不还是去请太医来看看吧!”
  一个小宫女怯生生地开口。
  她一瞧王后娘娘这模样,就觉得好可怜,虽然知道宫里后妃不能轻易去请太医的规矩,但是,她真的觉得这样只会误了主子性命。
  虽然不知道王后娘娘为何晕倒,不过,她看得出来,王后娘娘是真的病倒了。
  这些天,嬷嬷对王后娘娘的苛责,她都看在眼里,可是她只是一个小宫女,她只能看着,不能阻止。
  她一直都觉得,嬷嬷太过于无情不近人情了,对方明明是尊贵的王后娘娘,却还要被嬷嬷压着,她顿时就觉得这个嬷嬷太可怕了。
  要是她是司仪局的管事,绝对不会像金珀嬷嬷这样无情无义。
  金珀转身,视线落在说话的小宫女身上,冷哼一声,说:“我进宫二十余年了,对于宫里的规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仅仅因为娘娘晕倒了,就去请太医,这样只会害了娘娘!”
  “你才进宫半载,就想教我做事吗?我告诉你们,想要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生存下去,就必须要熟知宫里的规矩,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们才会活下去。”
  “别说我不提醒你们啊!娘娘身体健朗,只是因为这些日子学习宫中礼仪太累了,所以昏过去了而已,这件事情,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不然,唯你们是问!”
  “是!”
  金珀训话,底气十足,仿佛自己才是宫里最大的主子,根本不把安锦绣这个王后娘娘放在眼里。
  而手底下的那些太监宫女,他们也不敢忤逆金珀的意思。
  司仪局虽然官不大,但是,却外可以管教朝臣及其家眷的礼仪,内可以约束后妃们的种种行为。
  若是哪宫娘娘行为不合规矩,她可以当面斥责改正,并且不被王上所罚。
  这样的人,后妃们都要巴结,甚至敬她三分,他们这些身份更低下的,就更不用说能忤逆她的意思了,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不高兴的神情,只怕下一刻,他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了。
  金珀看众人低眉顺眼的姿态,心情好多了。
  她就喜欢这种让人俯首称臣的感觉,虽然不是那些尊贵的嫔妃们,但是那些嫔妃都要敬她几分,能让她低眉顺眼的,就只有王上一人了。
  她进宫二十余年了,在宫里摸爬打滚那么多年,才坐上了司仪局管事的位置,是她应得的。
  不管是后宫妃嫔,还是外臣家眷,她都管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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