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回府
沐瑄把崔尚州安排在白家,好在跟前有个阿峰服侍。又留了块碎银子给白胜春,让帮忙照顾几天。
白胜春觉得那银子烫手,有些不敢接。
荣筝却使眼色让白胜春收下,多了两个人,就多了两张嘴要吃的。白家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讲那清高做什么,再说他们和沐家、崔家又不熟,该要钱就得要。自己不能吃亏。
沐瑄和荣筝一道走的,不过一个骑马,一个坐的马车,两人之间根本没说上几句话。从芦塘到栖霞山庄得往西走,而荣筝要进城得往南走。两人根本不在同一个方向。
但沐瑄却并没说自己要回栖霞山庄,而是说要回普慈寺,两人倒同行了一段路。直到普慈寺,沐瑄骑着马缓缓的走到荣筝的马车旁,隔着帘子和荣筝道:“荣三小姐,普慈寺到了。我这厢就告辞了,今天的事还请小姐多担待,不要对旁人提起。”
荣筝坐在车内听见了这些话还有些郁闷,你将来要出家当和尚的,怎么就有那么多要她保密的事啊,她隔着帘子回道:“我知道了。”
沐瑄有了荣筝这句话还是有些不放心,崔尚州的举止已经有些打草惊蛇了,要是再出个什么事,他更是举步维艰。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许多事不得不谨慎。
“此事干系重大,弄不好崔七会惹祸上身,所以还请荣三小姐担待。”
荣筝不知道沐瑄他们遇到了什么事,如今又把崔尚州寄养在白胜春家,莫非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不过都是他们沐家或是崔家的事,她也不方便问,微微的撩起了帘子一角,说道:“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不是长舌贱嘴之人,你要是信不过我,不妨派个人把我盯着。”
沐瑄见她把话都说到这里了,实在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单手作礼,便回了普慈寺。
这边端惠郡主等了许久也不见沐瑄回去,派去的唐令倒回来了。
“郡主,据说崔七爷摔了腿。在芦塘养伤。大爷去瞧过他后就回普慈寺去了。”
端惠不由得纳闷,怎么就回普慈寺去呢?不是说好明一早到回王府的吗?这里又忙让个小厮跑一趟,去问沐瑄明天的事。
端惠又念及不管是她还是崔家在芦塘都没田庄,怎么跑到哪里养伤去了,不由得问唐令:“为什么君华不把他带回山庄来?”
唐令说:“小的不大清楚。不过听说是大爷的安排。”
“崔七的腿是怎么摔伤的?”
唐令道:“听说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
端惠便没有往别处想,只让唐令去查这些日子来崔尚州到底在帮沐瑄什么事。
第二日,辰正的时候沐瑄依旧来栖霞山庄,姐弟俩一起坐车回了豫王府。
却说豫王府这边毫无防备,哪曾想这姐弟俩一道回来了。沐瑄走在他姐姐身后,目不斜视,亦步亦趋的跟着来到了严太妃的院子。
当时廊下的丫鬟见了这姐弟俩,特别是看见了沐瑄后都有些诧异,有些人甚至连沐瑄也不认得,知晓的跑去给严太妃通传。
严太妃正和王妃商量家务事。听说郡主和沐瑄来了,两人都吃了一惊。不过太妃脸上倒还算平静,和王妃说:“看来大郎他总算是想明白了,愿意回来见我们。”
乌氏进府做了王妃来,这些年她和沐瑄加起来还没说上十句话。当初要不是她的坚持,只怕自己的儿子还做不成世子,因此对沐瑄十分的冷漠和生疏。
姐弟俩一前一后的到了正厅房,严太妃却不在此处,而是在隔间的宴息室里。不过早有个穿比甲的丫鬟替他们高高揭起了大红销金的软帘。
端惠进到屋内,瞥见王妃也在。面色平静的与二人行了礼。沐瑄只作了一揖。
王妃不屑的目光十分的明显,坐在这里横竖不自在,便起身道:“太妃,我那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严太妃含笑着点点头和王妃说:“把孩子们叫来见见他们的大哥大姐。”
王妃应着是,严太妃又说:“说给厨房,收拾两桌好菜。对了,大郎是吃素的,记得再做一桌子的斋菜。”
王妃满口应承。
严太妃见了这姐弟俩,笑容可掬的说道:“一路上回来身子骨也乏了吧。快快坐。别站着。”
端惠便在下首的一张紫檀木填漆雕花椅上坐下,沐瑄挨着他姐姐坐在旁边。丫鬟们忙捧了茶果来。
严太妃做祖母的,见了孙子孙女自然喜欢,和他们闲话起了家常。
“山庄那边到了冬天只怕冷,不如我让人把屋子收拾一下,郡主搬回来住,如何?”
端惠现在身份尴尬,虽然是有封号的郡主,可毕竟是丧夫大归之人,再说她和家里的姐妹们并不十分的亲厚,又和王妃之间有芥蒂,早已经习惯一个人住了,也不多想便回了严太妃的话。
“我还是不回来给大家添麻烦了,山庄那边也不算太冷。再说遇着下雪天我又不出门的,不碍事。”
严太妃又看了一眼沐瑄,点头笑说:“大郎也不劝劝你姐姐。”
沐瑄却说:“姐姐爱怎么着是她的自由,我没什么话好说。”
严太妃倒有些尴尬,心道这姐弟俩不愧是一母同胞,一样的臭脾气,实在不可爱。
过了没多久,宝绢、宝纹、宝绿姐妹们来了,沐瑢跟在姐妹们后面也来了。不过世子却不在府里。
端惠看着弟弟妹妹们,眼中有些疏离,和弟弟妹妹们却是说不上几句话的。
倒是沐瑢一脸笑容的和沐瑄寒暄着,这个家也就沐瑢能和沐瑄能说上几句话。
“早知道大哥和郡主大姐要回来的话,我就去城门外候着了。”
严太妃听见了这句笑道:“三郎又说胡话了,你一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鬼混去了,这会儿偏还要说去城门外候着。要是有人真把你这话当了真,只怕是要在城门那里等你半天。”
太妃的话把三个妹妹逗乐了,沐瑢也不恼,陪着笑脸说:“能讨太妃和姐妹们一声笑,我也值得了。”
“这个猴儿倒是会说。”
屋里气氛不错,除了一对姐弟。其余的人都是笑吟吟的。
世子妃听见了笑声,还没进门就高声问了句:“说什么呢,这些热闹?”
她手里牵着刚会走路的女儿走了进来。
严太妃见着了重孙女,一颗心都软了。招手叫到跟前,将她抱在怀里,又伸手抓了一把攒盒里的洋糖给她。
世子妃道:“太妃别惯着她,大夫说不能吃太多甜的,不然以后要长虫牙。”
旁人听见这话倒罢了。倒是宝绿打了个冷噤,她牙疼才好。
端惠见严太妃百般宠爱跟前这个小姑娘,她看了一眼沐瑄,心道沐璟比沐瑄要小好几岁,要是早些年成了亲,儿女都好几岁了。
“对了,你们父王冬至前要回京,到时候郡主也一道去吧?”
“我?”端惠看了看姐妹们,确定严太妃说的是自己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是啊。你从福建回来后,还没进宫去给太后、皇后请安。她们都很惦记你,趁此你也好消散消散,大可以过了年再回来。”
端惠如今寡居,倒不像以前还未出阁的时候爱热闹了,她看了沐瑄一眼,低头道:“冬至还早着呢,再说吧。”
严太妃的意思是希望太后做主,能重新给端惠许门亲事,好不容易王爷也答应了。给端惠的未来有个交代。端惠和她不是那么的亲近,有些话她不好给端惠说,又看了看跟前的人。宝绢如今是待嫁之人,两人年纪隔得远。当初端惠还在家的时候宝绢还只是个小姑娘,也没什么往来。再看了眼世子妃,心道要不要让世子妃去劝劝?世子这几天外面的事让世子妃操碎了心,也不好再叫她管这事,看来看去,倘或端惠要听谁的话吧。或许只好让沐瑄出面了。
虽说沐瑄向来冷清,不大和府里来往,也不问这些俗事,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沐瑄肯定也希望他姐姐将来能过得好。
严太妃想毕,便笑道:“我有几句话要和大郎说,你们都散了吧。请郡主去世子妃房里坐坐。”
众人只得起身告退。
正好沐瑄也有许多话要请教太妃,因此倒一脸的镇定。
严太妃斜靠在罗汉床上,叫个丫鬟给自己捶腿,看似漫不经心的和沐瑄寒暄道:“大郎最近在忙些什么?”
沐瑄沉吟了下才道:“没忙什么事。”
“崔家小七来找过你呢?”
沐瑄有些诧异的看了眼严太妃,才道:“我和他来往本来就多。”
严太妃笑道:“这崔家孩子和你投缘,我也清楚,所以才让他来劝你。看来他是个来事的。前阵子他娘来我这里坐了坐,我说给那孩子说门亲事。他娘倒很喜欢。”
沐瑄听着云山雾罩的,崔尚州没有和他说过什么比较奇怪的话啊。
严太妃又道:“你放心,我把事情交给你母妃去办了。她是个妥当的人,不用操心的。”
沐瑄嘴唇翕翕,心道太妃留他下来就是要和他说这些的?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让你姐姐跟着进京?”
“孙子不知。”
严太妃叹息道:“缃丫头才二十六啊,这么年轻就守了寡,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要是还留下个骨血,将来把子女抚养长大也算是一件事了,偏偏她膝下凄凉。当初纪家说要过继一个孩子到你姐姐名下,你父王又不答应。回来住着,我和王妃都是没有什么话说的,可是总不能这样一辈子。”
严太妃的话充满了怜惜,而此事也同样是沐瑄舍弃不了的牵挂。姐姐是他最亲的人,他不能看着姐姐冷清的过一辈子。
严太妃又道:“所以我才想让你父王带着郡主去宫里给太后、皇后请个安。别说是郡主了,就是公主再醮的也不少,我们皇家没有让一直守着的道理。让太后或是皇后再给郡主说门亲事,也对她是个交代。你认为呢?”
沐瑄沉吟了片刻才说:“太妃说得在理。”
严太妃见沐瑄不反驳,笑道:“所以还得你当弟弟去劝说她几句,你们姐弟手足情深,我们都是知道的,旁人说的她不见得能听进去。”
“我知道了。”
严太妃见沐瑄回答得这样干脆,倒也意外。
“成,剩下的事我就交给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严太妃闭上了眼睛,想要休息一会儿,便示意沐瑄下去了。沐瑄当然也是会察言观色之人,不过此刻却坐着未动。
“大郎可还有什么事?”
沐瑄喝了口茶,放下了茶盏,目光落在了地上铺着的波斯地毯上,言语清冷的问着:“太妃,我母妃当年走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有我听说当初负责煎药的小雀上吊死了,又是怎样一回事?绿檀和绿翘都是我母妃身边极亲近之人,怎么都赶呢?”
严太妃瞪大了眼睛再也睡不着,她胸口微喘,缓缓坐了起来,瞪直了眼睛看向了沐瑄。
“好好的,怎么问起当年的事呢?那时候你也记事了吧,再说这些年也听人提起过,怎么又问起了这些?”严太妃的话听着很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急促感。
沐瑄说:“我只是好奇罢了,听说小丫头的死,回想当年的事却怎么也记不起来,问旁边的人,旁边的也不知道。当时姐姐和父王又去了京里给皇后贺寿,太妃在当着家,目前只能来请教太妃了。”
严太妃面白如纸,额上的青筋暴跳,她十分刻意的在隐藏着一种情绪,待自己冷静些才说:“小雀做事不尽心,我打骂了她几句。她一时想不通就上吊死了。你母妃走后,身边的人大都出去了,并没留下来多少。又不光是只有两个绿字的丫头。难道你这会子是来嗔怪我当年没有尽心的缘故?”
沐瑄忙起身说:“孙子不敢。”
严太妃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沐瑄,这个孙子不是她跟前长大的,在庙里养了那么多年,不可能和她亲近。今天突然问起当年这些事来,显然是已经起了疑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