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安顿
沐瑄从锦绣院出来后,便又去了棠梨书斋。崔尚州还在那边等着他。
不过当崔尚州看见满脸郁色的沐瑄进来时,忙问:“出了什么事吗?”
沐瑄郁闷道:“我们的事姐姐知道了?”
崔尚州有些疑惑,半晌才说:“你还说要隐瞒,看样子是瞒不下去了。其实这事早早的让郡主知道说不定也好。总有一天她也会晓得的。要是等她从别人口中知道此事,说不定会更难过,这样挺好。”
沐瑄如实说:“我还不是怕伤害到了她,所以才有了这些顾及。没想到到底还是没有瞒住。”
崔尚州又说:“郡主手上也有不少可用的人,将来多些人办事想来会更容易一些。”
沐瑄坐了下来思量了良久,才道:“这事先放一放吧。今天我说话没管住自己的嘴巴,挖了个坑自己跳下去了。不过若真如此的话,姐姐她能再嫁,能得一个幸福的姻缘或许是值得的牺牲。”
崔尚州听着沐瑄的话发了会儿怔,他嘴唇翕翕,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尚州,我可能要从普慈寺搬出来了!”
崔尚州有些不解,忙问:“为何?”
沐瑄有些无奈道:“刚和姐姐说,我愿意成一个家。”
崔尚州听了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唇角也微微的翘了起来,欢喜道:“看样子你总算是转性了。当初太妃还让我来劝劝你呢。正好前阵子事多,我也给忘了。如今好了,不用我多嘴。你自己就想通。这是件好事啊。郡主她想来也十分喜欢吧?”
“喜欢。”沐瑄有些淡淡的。
“那你从普慈寺出来,是住这里还是住回府去?”
沐瑄说:“我回王府做什么?还是把这边当成我的家吧。”
“倒也好。”崔尚州最是清楚沐瑄和王府里的人不和睦。
沐瑄过了一日便回了普慈寺,与他师父圆空师父道:“师父,徒儿可能对不住您,不能侍奉您老人家了。”
圆空倒料到了几分,也没怎么挽留他,颔首说:“你自己能想通了也好。我就说渡不了你,你今生尘缘未满。将来有劫难,有关口,也有荣华。你心中的执念那么深,不适合做一个出家人。”
圆空的一篇话让沐瑄低下了头。
他知道今生要不是拜在圆空师父的座下。或许自己还不能顺利的长到二十三岁。他敬重的给圆空师父磕了几个头。
圆空师父闭了眼,受了他的礼。
他五岁起就在这边了,但是搬家的时候竟然没有多少东西,来回不过两趟,就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栖霞山庄。
端惠想那棠梨书斋毕竟小了些。便让人把清音馆收拾出来让沐瑄住那边。
沐瑄对这些没什么挑剔,反而更喜欢呆在棠梨书斋。
端惠如今见沐瑄总算愿意走正道,倒欣慰了不少。
“君华,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这些年当姐姐一直在担心你,害怕你舍弃了红尘,出家。我真心的希望你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将来娶妻生子,美满幸福。君华,你想娶个哪样的女子,你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还能回去和太妃、王妃商议下,给你找个差不多的。”
沐瑄缄默了。娶妻生子。他以前想也不敢想。可当真的要走这一步时,眼下却是迷惘。不知怎的,脑中却突然浮现出那天书斋的事来。荣筝站在那里仔细看画的情景,那么的静谧,甚至让他想到了“岁月静好”。
“这事不着急,慢慢的再商量。”
也是,哪里有说成家马上就能成家的道理。沐瑄如今肯从庙里搬出来,已经是迈了大大一步了。
“姐姐什么时候动身?”
“还不清楚,得看父王那边的安排。等到他有了日子,我就和他一道走。你真不陪我去呢?”
沐瑄摇摇头。端惠见此。也不好再十分的勉强。
却说荣筝手中握着当初刘大夫给开的药方,那马氏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对卉秋的事还算上心。
这里眼瞅着又要到年底了,荣家外面的那些掌柜也相继要回汴梁来对账。年底就成了三房最忙碌的时候。
今年荣筝也不算闲着。两处庄子上账面上的事荣筝暂且交给了雷波帮忙管理。他又是这方面的内行,处理得妥妥帖帖的。荣筝一看就明白。
再有杜氏那边送来了香粉铺子上的账目要荣筝过目,荣筝也能瞧出个七七八八来。
“我们太太说,还请三小姐再等两天,铺子上的钱就送进来了,到时候再给三小姐送银子过来。”
荣筝笑道:“我等得。这里又不急着等钱用。自然相信婶娘。”
她想起这几天三房的忙碌,又想到了雷波。她对他是有一番安排的。过了会子便起身和紫苏说:“你陪我去三房那边看看。”
紫苏连忙答应。
这边杜氏倒也忙碌,正和几位掌柜娘子契阔。荣筝也不方便打扰,顺路先去了一趟荣筱那里。
荣筱坐在暖阁里,正埋头描着花样子。
荣筝走近一瞧,却见描的是一幅水月观音像,不由得赞叹了声:“妹妹是要绣观音呢?”
荣筝的突然出现让荣筱一惊,半晌才缓过来说:“三姐姐过来怎么也不吱个声,突然就出现了倒吓我一跳。”
荣筝笑道:“看你太专注了,不好惊扰你。不过这观音像倒有几分意思。”
荣筱便搁了笔,拉了荣筝上了炕坐着,又吩咐丫鬟送了茶果过来。
“是娘让我描的,说要绣幅观音,她以后好供奉。”
“这个很费力气吧。没个半年只怕绣不出来。”
荣筱叹息说:“半年,只怕要花上一年。”
荣筝想,杜氏什么时候这么笃信菩萨的,她却不知道。两姐妹坐着说了会儿话,过了半晌,紫苏进来和荣筝说:“三太太那边没什么人了。”
荣筝这才起身说:“四妹妹,我一会儿再来找你说话。”
荣筱笑着点头:“原来你是来找母亲商量事情的。”
荣筝微微一笑,便跟着紫苏去了杜氏的房里。
杜氏见了她。倒满脸的欢笑,又问道:“我让人送去的账簿你都看了没有?”
荣筝道:“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杜氏又问:“你这里缺银子使吗,要是等着用的话,我便让这边账上先支给你。”
荣筝摇头笑道:“我没什么买卖。自己每个月又有例银,暂时不等着用。婶娘什么时候有了再给我一样。”
杜氏就觉得和荣筝合伙爽快,不似马氏那般的小肚鸡肠。
“这两天家里都在对账,不知今年家里的这些产业收入如何?”
杜氏道:“还没对完呢。你三叔不每天都在外面的账房里忙,只怕还要两天才能清楚。你操这个心做什么。到时候会把账本送到你母亲那里。”
荣筝现在不当家,是不用操这个心。她端了茶碗,揭了茶盖,慢慢的撇着浮沫,思量了半刻才和杜氏道:“婶娘,说来有一事还要求您。”
杜氏倒有些意外,忙问:“什么事啊?”
荣筝这才道:“我手上有个不错的人,以前在外面的铺子上也是做账房的。后来因为出了点事,我给买了下来。后来把他扔到了母亲陪嫁的庄子上历练了大半年。他却是个管账的好手,想着这样的人才白放着也可惜了。看能不能请婶娘在三叔跟前说说,帮他找个合适的事做。”
杜氏恍然大悟,笑道:“既然是个人才,那么应该有用得着的地方。行,回头我问问你三叔。”
荣筝没想到杜氏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便十分的感激。
杜氏道:“小事一桩。反正我们家每到年底总是有些人是要辞职的,年初又得找一些新人。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更好。等你三叔那里有准信了,我再找人给你捎话。”
荣筝再三谢了。
不过一日后,杜氏身边的丫鬟就来回了荣筝的话:“太太说三小姐的事我们老爷已经答应了,让三小姐看什么时候合适把人带过来。”
荣筝见事情很顺利。便点头答应:“好,我这里就叫他上来。”
荣筝急忙让晴芳去外院找肖禄,让他跑一趟芦塘,把雷波给叫上来。
肖禄去了半日。总算顺利的雷波给带了来。
荣筝见了他,含笑道:“你一会儿去我三叔那里领差事吧。”
雷波还有些摸不清情况,荣筝忙解释说:“这些日子我对你的观察来看,倒觉得你确实是个人才。庄子上的事不多,所以想让你去我们家的铺子上帮忙。不管三叔给你安排什么事,你踏踏实实做事就成。”
雷波一听。倒正中他的下怀,知道这是荣筝有意提拔他,心里十分的感激,大大的给荣筝磕了头,又对荣筝道:“多谢小姐的提携。小的一定会好好做事,不给小姐丢脸。”
荣筝点头道:“你在铺子上历练些日子,多学点本事。将来总会有用得上的地方。”荣筝私心里想以后她有了铺子的话,要是雷波靠得住,可以让他帮着自己管理。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也不方便和雷波说。
荣筝说一句,雷波应一句,十分的恭敬。
荣筝又说:“叶林跟了你这么久,能接手你的事了吧?”
雷波道:“问题不是很大。”
“这样就好。他要是管不起来,我再找个人帮他。”
在隔壁的紫苏听见了这些,心中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又惦记着她哥哥若是不成器的话该怎么办。
荣筝交待好了雷波,便叫紫苏。
紫苏答应着便过来了:“小姐有什么要吩咐的?”
荣筝道:“你送他到三叔那边去吧。”
紫苏答应着。她与雷波一道退了出来,才走到阶下,紫苏便道:“雷兄弟请略站一站,我有东西要给您。”
雷波不知其故,只好站在那芭蕉丛边等候。却见紫苏进了一间耳房。过了一会子,紫苏就出来了。
等到紫苏把雷波送出了院门,雷波便道:“不敢十分劳烦姐姐了,我自己过去也行。”
紫苏笑道:“你又不认得那边的路,再说小姐吩咐了的,我得照办。”
雷波只好由着她在前面引路。
他知道紫苏和叶林是亲兄妹。叶林这个人心气有些高,人也浮躁。不过他这妹子倒是个极其稳重的人,倒让人有些意外。心中又一想,要是不稳重的话,只怕也当不了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
过了一个穿堂,这边也没什么人来往。紫苏站住了,她低下了头,将怀里一个用包袱皮包好的东西拿了出来,双手恭恭敬敬的递到了雷波面前,微红了脸说:“雷兄弟,这些日子来多谢您对我哥哥的关照。我没什么好感谢的,只好做了这双鞋子与您。希望您不要嫌弃。”
雷波微怔,半晌才回过神来,又呆了呆,说道:“小姐吩咐的事,说什么感谢呢。”
紫苏道:“我那哥哥不成器,让雷兄弟费心了。还请把这个收下吧。”
雷波正是为难的时候,突然听得有脚步声渐渐近了,撞见总是不好的,便勉为其难的接了过来,诚恳的与紫苏道了谢。
紫苏依旧低着头,在前面替雷波引路。
雷波跟着紫苏一路走,不由自主的目光却落在了紫苏身上。他怀里的这个东西也不知她花了多少心思做的。生平除了母亲,第一次有女人给他做东西。心中竟然涌出了一股异样来。
待紫苏将雷波送到荣渝这边的书房外的院门边时,便指了指里面和雷波说:“雷兄弟自己进去吧,我就不方便去了。”
雷波向紫苏道谢:“一路有劳姐姐给我带路。谢谢姐姐做的鞋子。”说着脸渐渐的就红了起来。
紫苏微微一笑,扭头就走。
雷波目送着她离去,直到她的身影过了转角,他才一脚跨进了那个院门。走向了人生的另一段道路。
后来荣渝因为侄女的举荐,又因雷波确实有几分才干,便让他去了一家铺子里做账房。雷波对这个安排十分的满意。自此便一心一意的做事,只求能报答荣筝对他的知遇之恩,别的也不多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