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父子
沐瑄迫不及待的回到山庄,把荣江的决定告诉了端惠郡主。
端惠正喝茶,听到荣江答应了这门亲事,眼珠子差点都要瞪出来了。
“他不是瞧不上咱家么?这会儿又改变心意呢?”
沐瑄道:“或许是荣大人终于知道我的好了吧,愿意把女儿交付给我。”
端惠见弟弟得意的样子,二十几年,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弟弟如此高兴,颔首道:“这事还真是一波三折。那只好我们俩回一趟府。既然都答应了,早早的定下来也了却一桩心事。你岁数着实不小了,早就该成家了。”
“但听姐姐吩咐。”沐瑄心道把这事定下来他才会放心的上京去。
姐弟俩计议了一番,便动身回王府去。
豫王妃正在严太妃处侍奉,听丫鬟禀报说郡主姐弟来了,她的脸有些冷冰冰的,和严太妃抱怨:“这姐弟俩倒是不大登门,怎么又回来呢?”
严太妃道:“他们肯回来走动也是件好事。”
过了一会子,端惠郡主走在前面,沐瑄紧随其后,姐弟俩一道走了进来。纷纷向严太妃和王妃行了礼。
严太妃歪在榻上,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点头笑道:“你们俩倒许久没有回来了。”
端惠含笑道:“很该回来给太妃请安。您老身体可还康健?”
严太妃点头说:“天气暖和了,身体也健壮了不少。这里才和王妃说要去山清洞打醮,今年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呢?”
端惠忙道:“这里还不算太炎热呀,怎么准备得这么早?”
严太妃点头说:“去也得过了端午了。对了,我正和王妃说起你们姐弟来,你们姐弟就来了。”
“哦,不知太妃说我们什么?”
严太妃含笑道:“我正和王妃说,这里有一家合适的人选。”
严太妃说着便瞅着端惠笑。
端惠有些纳闷,忙问:“是说我吗?”
“是呀。”
沐瑄听见事关姐姐,他不由得凝神听了一耳朵。
严太妃心情还算不错。与他们道:“那户人家也是有根基的,祖上还曾列过侯。家里现在虽然没有袭爵,不过也是极清贵之家。那人我倒见过一次,年纪嘛。好像也有三十的样子了。元配亡故三年了,只留下了个女儿,如今已经嫁了人了。我瞧着还好,郡主觉得怎样?”
端惠吃了一惊,今天本来是为了弟弟的亲事而来。怎么就扯到了她身上,她看了一眼沐瑄,沐瑄也正瞧她。
端惠忙道:“我的事先不要考虑,还是让君华他先成亲再说。”
严太妃点头笑道:“都该好好的说说了,你要是觉得满意我们就先说着,等到大郎的事办完后,我们再接着议,你看成不成?”
沐瑄唤了一声:“姐姐!”
端惠却有些慌乱,当初情急之下,她不过是为了哄沐瑄成亲。才找个了借口,她几时想过要再嫁?她微红了脸,低头道:“没见着人,我不好说。”
严太妃见端惠松了口,很是高兴:“好,你要见他也容易,回头我让王妃安排一下就行。”说着又看了一眼王妃。
王妃不想管他们姐弟的事,如今没太妃点名,只好硬着头皮道:“可以安排的。”
“太妃、王妃,今天我们姐弟来。是为了君华的大事的。他的事更重要,我的无所谓。”
“哦,这么说来,你们看上哪家的女子呢?”
端惠替弟弟说了:“禀太妃。荣家二老爷已经答应我们的亲事了,让我们再派媒人去提亲!”
话音一落,严太妃和王妃俩换了个眼神。
严太妃脸上的笑意渐渐的褪去了,有些冷淡的说道:“他们荣家的女儿嫁不出去了,还是怎的,怎么前面不愿意。这里又立马改口呢?”
沐瑄这时开口道:“禀太妃,前面荣大人没有答应这门亲事全是因为我。”
“哦,难道你还配不上他们家那个声名狼藉的三小姐。以前我就看着这桩婚姻不相称,要不是王妃说动了我,我压根不会答应。”
原来之前提这门亲事的是王妃的主意,端惠看了一眼王妃,心道这个继母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故意要给君华说一个听上去不那么好的女人,是为了故意要恶心他们姐弟。哪知却误打误撞,正中君华的下怀。她之前也是很恼怒的,可抵不住是君华的心头好啊,又接触了荣筝两次,才算慢慢的接受了这件事。
沐瑄对严太妃跪下了,诚挚的说道:“太妃,孙儿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只这一次。希望您能答应此事。”
严太妃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王妃,又看了一眼端惠,虚扶道:“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说得也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求过我什么,你这第一次开口,我也不好驳回。你当真想要娶荣家三小姐。”
沐瑄斩钉截铁道:“是的!”
严太妃叹了一口气说:“你这头一回求我,我也不好不答应。成,既然是你自己开口要的,以后日子过成什么样,都怪不着我们了。你当姐姐的,也没意见?”严太妃说着,又看了一眼端惠。
端惠忙道:“君华他愿意娶亲,总好过遁入空门吧。娶个他心满意足的回来,家里也和气一些。”
严太妃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等你们父王回来,再告知于他。这事还要他点头答应才行。”
等到豫王回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了。
豫王见端惠姐弟来家,也颇有些意外,只是见了沐瑄不曾有什么好脸色。当下弟弟妹妹们都过来了,相互见了礼。
饭毕,严太妃留着豫王说话,把沐瑄的事告诉了豫王。
豫王听后,脸色铁青,冷冰冰的说道:“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怎么?天下的女子都死绝呢?你就盯着荣家的小姐?”
沐瑄执拗道:“除了她我不会娶别人。”
“怎么,你难道连父亲的话也不听了。我不答应!”豫王简单粗暴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严太妃这回替沐瑄求情了。和颜悦色的劝解道:“大郎第一次开口求我,我总得给他脸面,是不是?郡主有句话说得对。总好过大郎遁入空门。说来也是两个人的姻缘。你答应了这事,也了却心中多年的一桩心事。”
豫王气闷的看着沐瑄。微怒道:“你就认定了她?”
“是!”
豫王和这个长子没有多少的感情,父子间说过的话只怕一双手都数得过来。他看着沐瑄的模样,倒有几分和当年的柴氏长得像。柴氏去得早,沐瑄幼年病怏怏的,在庙里长了这么大。作为嫡长子。却什么都没留给他,豫王心中有些五味陈杂。
“王爷,儿子有话想要和您单独说。”
豫王点点头,先走了出去。
这里沐瑢才忍不住走到沐瑄跟前笑道:“大哥,你真的看上荣三小姐呢?”
沐瑄点点头。
沐宝纹也笑道:“人与人之间的姻缘还真是奇特呢。”
端惠却推了推沐瑄道:“你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要和父王有话说吗。还不快去。不过有一句我要告诉你,可别惹父王生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沐瑄起身道:“我知道了。”说着便大步追上了豫王的身影。
豫王府的外书房是整个汴梁最富丽的一处书房了。不仅珍藏着古今不少的善本真迹,从书架到书案到椅子全部用的金丝楠木,窗户上镶着大片的玻璃。地上铺的是水磨石砖镌刻着仅王府可用的西番莲的纹样。顶上的藻井颜色也还艳丽,绘着五色的江水海藻。多宝格陈设的那些玩器件件都是有来历的。
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了,府中次第都亮起了灯。
豫王让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掌着玻璃绣球灯,他亲自给养在大卷缸里的鲤鱼喂了一把食物。
沐瑄已经跨进了槛内,豫王头也没有回,只道:“要是说什么让我生气的话,趁早给我滚!”
“王爷!”沐瑄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
豫王喂好了鱼。僮儿捧来了热水请豫王净了手,又奉上了手帕擦了擦。他端坐在宝榻上,正色道:“有什么话快说,我可没功夫和你耗。”
沐瑄迟疑了下才道:“王爷。请您允准这门亲事!”
“若是这个的话你不用说了,走吧!”
沐瑄接着道:“儿子打算把这件事情定下后就上京去。”
“哦,去京城做什么?”
沐瑄如实道:“当初荣二老爷没有答应亲事,儿子还去了一趟安阳。找到荣二老爷想问个究竟。荣二老爷说得很对,我不过是仗着自己出身还不错,却依旧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和一般的纨绔有什么区别,就是娶了荣三小姐也不能护她周全,给她依靠。将来成家了,我也不会让妻儿跟着我受苦。总得挣点事业傍身。王爷封了弟弟做世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一成亲就分家也是一早就说好的,所以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搏一搏。”
沐瑄的这番话让豫王十分的意外,父子二十几年,沐瑄还是第一次和他父亲谈论起心中的想法,将来的打算,不得不说,豫王心中甚是满意。他脸上的表情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柔和了几分,语气也不似刚才的生硬了,道:“唔,你有这点觉悟还不算太坏。那你上京打算做什么呢?”
沐瑄低眉道:“儿子想去西北。”
豫王十分的惊诧:“西北?你这个身子骨熬得住,那可是个苦寒之地!”
沐瑄仰面看着他父亲,他的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言辞恳切道:“儿子是个男子,有什么苦不能吃的。在普慈寺也是苦修,这些年来也习惯了。哪怕是从一个小旗做起,儿子也是愿意的。”
“你当真打算从军?”
“是!”和刚才说要娶荣三小姐时一样的语气。
豫王觉得这个儿子更加陌生了。他一共养了三个儿子,且都是嫡出。长子年幼多病,被他早早的就丢到寺庙里去了。次子封了世子,将来是要继承他的王爵,掌管豫王府的。三子年纪小,虽然还算喜欢读书,不过接触的都是些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的事。他做了几十年的藩王,却是有名的闲王,纨绔了大半辈子,最喜欢吃喝,惯是不闻俗务政事的,也是因为这一点皇上对他格外的放心。世子的性子倒有几分随他。
他以为他们豫王这一支就是如此了,没想到还能听见长子这样一番话。心道这个没在身边长大的儿子倒是有几分志气。他思量了良久,最后才缓缓说道:“你这些话和你姐姐说呢?”
沐瑄如实道:“儿子不敢告诉姐姐将要去西北,怕她担心,怕她阻拦。”
他们姐弟情深倒是有所耳闻的,豫王点头说:“你的担心有道理,女人嘛是有些畏手畏脚的。出去见见世面,闯荡一番也好。这件事上我没什么话说。”
沐瑄作揖道:“多谢王爷成全。”
“至于荣家的亲事……”
沐瑄立马跪了下来,诚恳道:“请王爷成全!”
豫王道:“你真不知道外面传的那些话?听说她前阵子还被人掳过,一夜未归。讲究的人家谁还敢娶这样的女人?”
沐瑄道:“是我救了她,那一晚她是住在栖霞山庄的。”
豫王有些诧异。
“他父亲之前不答应当真是觉得你不大争气,没有能力护他女儿周全?”
沐瑄默然的点点头。
看样子这个荣二老爷还有几分意思。
“好吧,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想答应也得答应。分家后,你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不过问了。让你成个家,延续我们沐家的骨血,也算是对你先去的母妃有个交代。这事我知道了。”
豫王总算松了口。
沐瑄郑重的给豫王磕了三个头。
“孩子,命运是靠自己去争取的。你做为我们这一支的嫡长子,没有被请封世子,是你的命。如今你不服输,想要自己去搏一搏。这一点我也很敬重,将来要是路走不通了,你还是可以来找我。这些年,我也从未你做过什么。”豫王年近五十,说起这些来颇有些感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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