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认亲
等到两人重新躺回帐子里时,荣筝自己拉过了一副被子,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的痛觉还没有消失,让人觉得不适。
花烛的光亮透过纱帐照射进来,帐子里的光线也很是明亮。
荣筝平时一个人睡惯了,如今身畔多了一个人躺着,很有些睡不着。一方面又害怕沐瑄再次过来搂着她做那事,所以把被子拉过了头顶。装作已经睡熟了。
睡不着的还有沐瑄,他看着枕畔上拖着的那一把青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像是黑缎子般的柔顺光亮。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他见荣筝如此防备的样子,又害怕她躲在被子里不好呼吸,忙替她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了脑袋。
荣筝十分警觉的说道:“大爷还不睡么?”
沐瑄一手撑了脑袋,含笑的看着她:“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干嘛躲在被子里。呼吸不畅,也不怕憋得慌。”
“马,马上就要睡了。”荣筝说着辗转了身子,面朝里躺着。
“是不是这光亮让人不好睡啊?”
荣筝支吾了一声。
沐瑄轻轻的起了身,走至香案前,吹灭了那一对龙凤花烛。屋里顿时暗了下来,他又蹑手蹑脚的上了床,靠近了些,低声和荣筝说:“现在没事了睡吧。”
荣筝却犹豫不决道:“听说这喜烛要燃一整夜,中途灭了不吉利。”
沐瑄却道:“管它吉不吉利,灭都灭了。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睡一觉,明天还要去认亲。后儿我们就该回山庄了。”
住在栖霞山庄吗?之前荣筝没有问过沐瑄婚后住在什么地方,不过对她来说住哪里都无所谓。
帐子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荣筝瞪着眼睛看着黑越越的帐顶,心道将来的路完全陌生的,她一定能好好的走下去。再也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什么时候睡着的荣筝也不知晓,在朦胧间有人轻轻的推了推她,在耳边唤道:“小姐。该起了!”
荣筝这才睁开了眼,只见是如意守在跟前。再看帐子里已经清晰可辨,窗户纸已经被阳光给染红了。心里一惊,第一天就起迟了。给长辈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慌慌忙忙的坐了起来,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旁边早已空空如也,沐瑄不知什么时候起的。心道他起的时候也不叫醒自己,一会儿王妃怪罪下来怎么办。
如意扶了荣筝下地,赔笑道:“姑爷说小姐昨晚没有睡好。吩咐让小姐多睡会儿的。”
“现在什么时候呢?”
如意道:“已经辰正了。”
“你快快替我梳洗了,一会儿还得去献茶认亲呢。去得太迟了总是不好的。”
如意抿嘴笑着,又进来了几个丫鬟。为首的是浮翠。荣筝认得她,浮翠便带着小丫头们给荣筝行礼道:“请大少奶奶安。”
“大少奶奶”这个称呼还有些不大适应,荣筝点点头。小丫鬟捧了铜盆进来请荣筝洗脸漱口,完毕后便让如意给她梳头。
如意请了荣筝坐在妆台前,取了牙梳来熟稔的替荣筝梳头。
浮翠带着小丫鬟收拾床帐,荣筝回头时,见她们正把那张染了红花的喜帕往匣子里收,她双颊通红。很快的别过了目光。
紫苏取了荣筝要更换的衣裳进来。
如意给荣筝梳了个象征着妇人的倭堕髻,插戴了一只累丝点翠的凤钗。鬓边簪了了一朵堆纱的大红色宫花。又给荣筝描眉画眼,施了脂粉。戴了对珍珠耳坠。
梳妆完毕,紫苏要替荣筝更衣。荣筝扭身朝门外看了一眼,赫然看见沐瑄站在门口,诧异道:“沐大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沐瑄说:“才回来。”他从未见过女人晨妆,一时就怔住了。
荣筝低头道:“妾身要更衣,请沐大爷先回避一下。”
沐瑄微微点头,去了别处。
紫苏替荣筝换上大红色堆花锦绣对襟短袄,绯色的缂丝皮裙。外面罩了一件银鼠起花的对襟褂子。套了双掐花羊皮小靴。
“认亲时的见面礼都准备好呢?”荣筝换衣服的功夫问了句紫苏。
紫苏笑道:“都妥当了,小姐放心。”
如意听见了忙纠正道:“你还叫小姐,该称呼少奶奶了。是不是呀,小姐?”
此话一出。屋里人都笑了起来。
等到沐瑄再次回来的时候,见荣筝已经穿戴整齐梳妆完毕了。
沐瑄怔怔的看了荣筝两眼,很是满意的点头道:“走吧,只怕他们人都到齐了。”沐瑄向荣筝伸出了手。
荣筝看了眼那双大手,迟疑了下,最终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沐瑄牵着她往严太妃的静宜居去。
虽然天气晴好。却抵不住一阵阵的寒风四起。
出了院子,荣筝看见了外面停着的一架平头车,心道不是要去太妃那里行礼嘛,怎么要坐车。
已有小太监放下了脚蹬,沐瑄先上去了,转身来拉荣筝。
车内铺着短毛褥子,倒十分的暖和。
两人并排坐着,荣筝这时候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显得有些紧张不安。
沐瑄握着她的手,轻声和她道:“你不用害怕。到时候尽到礼数,他们说什么都不用理会的。反正将来又不在一处生活的,他们也不会为难你。”
荣筝点点头。
车子慢慢的行驶着,过了有一刻钟的样子便停下了。依旧是沐瑄先下的车,接着又去扶荣筝,几乎是将她抱下来的。
身边都是侍从,荣筝羞得满脸通红。
两人肩并肩,携手进了静宜居的院门。
两边廊下都立着仆妇丫鬟,却静悄悄的一片,一丝杂音也没有。荣筝低着头,轻轻的将手抽了回来,亦步亦趋的跟在沐瑄身后。
沐瑄回头来看了她一眼,再次握住了她的手,两人一并跨进了槛内。
当地笼着火盆,屋里温暖如春。
满屋子的人,荣筝亦不敢抬头看。
坐在上首的严太妃满意的笑道:“你们来了。”
沐瑄上前禀道:“起得迟了一些。请太妃勿要怪罪。”
严太妃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豫王和王妃,依旧温和的笑道:“新婚燕尔的,都了解。”
当下丫鬟捧了茶来,荣筝跟着沐瑄一道先给严太妃献了茶。严太妃的目光都在荣筝身上,只见荣筝一副害羞的样子当真是个小媳妇。今天这一身的装束越发的显得明艳动人,以前对荣筝颇有微词,可是架不住孙儿求情,硬娶了进来。木已成舟,她再要嫌弃也是于事无补了,点点头。把一个匣子递给了荣筝,并道:“将来好好的侍奉大郎,为我们沐家开枝散叶。”
荣筝红着脸应了个是。奉上了给太妃准备的一双缎子鞋,太妃命人取了鞋子,浅浅的饮了一口茶。
接着拜见豫王和王妃。昨日虽然已经给王爷行了大礼,但那时候蒙着盖头,什么也没看清,严格来说。这还是荣筝第一次看见豫王,余光扫了一眼,心道果然威严,再不敢看第二眼。小心翼翼的敬了茶。豫王同样给了个锦匣,荣筝同样奉上了一双缎子鞋。
豫王一声不吭的饮了茶,无意的扫了一眼荣筝,心道怪不得这个小子嚷着要把荣家这个小姐娶进来,看其容貌配这不孝子倒还配得过。王妃沉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她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冷冷的接过了荣筝的茶碗,将见面礼递给了荣筝。和豫王一样。一个字也没有说。
屋里当时显得有些压抑。
荣筝明显的意识到这对公公婆婆只怕难伺候,忐忑不安的行了礼。
到了平辈们明显就松了一口气,第一碗茶献的是端惠郡主。端惠郡主看上去十分的高兴,接过了荣筝的茶。并没急着饮,而是笑道:“我们新娘子当真美貌,和君华站在一起俨然一对的金童玉女。嫁到我们沐家来,弟妹别害怕。凡事有我给你撑腰,谁敢欺负你。就是君华要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训他。他最听我的话了,保管服服帖帖的。”
宝纹当时就握着嘴轻笑了起来。
沐瑄见姐姐这样说,少不得道:“姐姐,当着大伙的面,你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吧。”
端惠横了他一眼,笑说:“这会儿你也不好意思啦。”
因为端惠的这番取笑,屋里的气氛才缓和了一些。接着便是世子和世子妃。
荣筝还是头一次看见沐璟,按捺不住好奇看了两眼沐璟,却见椅子里坐着个又白又胖的青年公子,倒是一身的华服宝带。心道怎么和沐瑄就是和沐瑢一点也不像。
世子沐璟见荣筝看了他一眼,他却两眼都在荣筝身上,心道他这个木头哥哥果然好福气,娶了如此娇花一般的小妻子。他肆无忌惮的打量引来了世子妃的不满,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沐璟才恍然醒悟过来,王爷和母妃都在跟前,他不能失了态。
接着便是沐瑢。沐瑢笑容可掬的称呼了一声:“大嫂!”又对沐瑄道:“恭喜大哥!”
看样子这个沐瑢和沐瑄关系最亲近。
其次便是妹妹们,宝绢已经出嫁了,这会儿也不在汴梁,为首的便是宝纹。宝纹眉眼都在笑,等到荣筝奉上一对荷包时,宝纹欢欢喜喜的接了过来,低声和荣筝说:“荣三小姐,我那里还有好帖子,空了来我那里坐坐。”
一旁的沐瑢听见了,忙和宝纹道:“三妹妹,你该叫大嫂了。”
沐宝纹这才笑着改了口唤了一声“大嫂”!
沐宝纹是荣筝在王府最熟悉的人,荣筝见了她,就如见了知心好友那般的熟悉,忐忑不安的情绪才抚平了一些。
好不容易献茶,认了亲。荣筝心中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没有谁当时就给她甩脸子,小心翼翼,总算是没有出什么错。
豫王这才开口了,不过他明显是对沐瑄说的。
“你也成亲了,以后好好的过日子。时不时的回来看看。”
沐瑄十分恭敬的应着是。
荣筝坐在椅子上休息,屋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她这才意识到一件事。沐瑄和这个家并不怎么亲近,和家人们很疏远。进门来,他说的话没超过五句。也没有见他笑过。
这个家好奇怪,而她的夫婿同样奇怪。
当下没有坐多久就各自散了。沐瑄同样携了荣筝坐车回了新房这边。
一进屋,沐瑄便让丫鬟摆了饭菜来。
早起他练了一套剑,喝了一盏茶,别的什么也没吃。荣筝和他一样也饿着肚子。
浮翠带着丫鬟将一炕桌抬到了炕上,夫妻俩对坐着用了膳。
荣筝每样略吃了一点,等到沐瑄搁了筷子时,她也不吃了。接着漱口净手。两人又去了暖阁里。
“你带来的那些东西我都让人拉到山庄去了,今晚再将就一晚,明一早我们就回山庄。”
荣筝点头道:“我还以为大家住一处。”
“早就说好了的,我一成亲就分家。下人们等回山庄你再见吧。”
荣筝别无他话。她见沐瑄平静无波的脸庞,她猜不透跟前这人的心思。
沐瑄见荣筝打量他,忙问:“有什么事吗?”
荣筝轻轻的摇摇头。刚才认亲的一幕幕还萦绕在荣筝的脑海里,处处让荣筝充满了疑惑。
“我们等到腊月初,就可以和王爷一道起程上京了,趁着这些天好好的休息。对了,还要陪你回门。”
“我们能在京城呆多久?”
沐瑄道:“不大清楚,可能要正月才回来吧。”
“知道了。”
只怕正月里沐瑄就要起程去西北了,不能和荣筝一道回汴梁。不过才成亲,一说到分别总是不舍,沐瑄心道暂且不告诉荣筝这些,等过阵子再缓缓的告诉她。
第二碗,沐瑄怜惜荣筝身子不适便没有去打扰她。两人各不相干的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荣筝跟着沐瑄去给太妃、王爷王妃等问了安。用了早饭后,夫妻俩坐了车便回栖霞山庄去。
荣筝坐在车内,回想起与府里人道别时,长辈们个个都很平静,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倒是沐宝纹拉着她的手有些依依不舍。
“你和家里人好像话不多。”
沐瑄平静道:“我不是在家里长大的,和他们能有多少话说。以后又不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得去就行了,你不必太在意。”
“是吗。”荣筝还是觉得这一大家子的冷漠让人有些无所适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