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而不自知
有了定北王的承诺，宋天明定心了许多。
很快他就将图纸画好，交到了定北王的手中。
可是定北王却没有去接，而是笑盈盈地看着他说道：“小宋先生，其实你若真想自保，完全不需要这么麻烦。
本王，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也算是能在陛下跟前说得上话。
本王就直说了吧，本王这次来就是想请先生入我帐下，来定北军中的军器营中，做本王的军器官。”
军器官的地位不高，但是作用不小，主要是负责管理军中武器装备的打造维修。
武器装备的好坏，直接影响将士们的生存率。
可以说，定北王已
愿意给他这个职位，已经很看得起他的。
在这大乾，想动我我彭青云的人，他们总得掂量掂量的！”
这句话，尽管有吹牛的成分，但还是比较靠谱的。
如果自己真入帐下，肯定是不用担心钱家的报复了。
能被册封定北王，彭清云确实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要知道，大乾已经近十年没有册封过异姓王侯了。
而且彭青云年纪在一众异姓王中，算是比较年轻的，更引人关注。
只是宋天明不可能答应他的条件。
一来宋天明对于官场的斗争没有任何的兴趣，他只想过自己的好日子，二来跟着定北王也不一定就安全。
相反可能会有更多的危险！
他只是作揖道：“多谢王爷夸奖，只是小人志不在此，只想过好自己的本分日子，多谢王爷的好意。
若是王爷想跟在下做做生意，在下无比欢迎。
但是要是让小人去辅佐王爷，去朝堂上面和那些大人物较量，说实话小人真没那么大本事。
而且，小人还想奉劝王爷，与其为我担心这么多，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定北王一下就听出他话里有话，眉头一皱问道：“小宋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顾好我自己，本王现在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宋天明笑着说道：“看来王爷是身在危机当中而不自知啊。”
定北王眉头一皱，冷声道：“小松先生，你有话最好直说。”宋天明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王爷，我等一下说的话，可能会有一些大逆不道之言。希望王爷不要见怪。
若是王爷听得进那就听，不是听不进，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可好？”
定北王盯着他，看了半天，点了点头：“你说吧，本王自有判断。”
“好，那在下可就说了。”宋天明拿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才缓缓道：“王爷可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将你从侯爵升成王爵？”
“那当然是因为定北军大胜了蛮族，保得一方平安。大乾受蛮族之苦久矣，好不容易大胜一回，难道不值得封爵吗？”
“值得，当然值得！”宋天明点点头：“您的功劳盖世，怎么赏赐您都不为过，所以陛下才给王爷封为了大乾唯一的一个异姓王。”
“哈哈哈哈，小宋先生，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想说我这异姓王实在是太过于招人，惹人眼红了，是不是？
我告诉你，那些人诋毁我的人，本王完全不怕。
有本事他们就去战场上给我去杀蛮子，他们要是杀的比老子多，老子把这个王爷送给他们又何妨！
这王爵可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千千万万兄弟用生命堆出来的，就凭他们那一帮酒囊饭袋，也配？”
“他们当然不配。可是王爷你想想，这王爵到底是谁送给你的？终究还是皇帝！
一旦陛下猜忌于您，这王爵，反而是您的累赘！”
定北王笑得更加大声：“哈哈，宋先生可能有所不知。皇上与本王，可是有过命的交情。
那年我年方十六，正好碰上当今陛下去山中游猎。
谁知，陛下的马突然发疯一样乱跑，脱离了大部队，跑到了一处密林当中。
结果，一群刺客就埋伏在其中，一看就是早有预谋，想要谋害陛下！
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拉着陛下就跑！
还好我对环境更加熟悉，终于甩掉了刺客，也帮陛下挡了两箭，差点死掉。
那之后，陛下便一直念着恩情，将我提拔成了军中副将，送去了洪涛将军麾下。
后来本王，屡立战功，将蛮族挡在了关外，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本王和陛下几十年的交情，又是陛下的救命恩人，为国家尽忠，封我个王爷做做又有何不可？”
听到这里，宋天明叹息一声，说道：“王爷，那小人给你讲个故事吧。”
“请讲。”
“从前，有两个人，生活都是穷困潦倒，其中一个人稍微好些，因为是邻里，便时常接济另外一个人。
后来这个更穷的人，他打算奋发图强，考取功名，彻底摆脱这样的状态。
他的朋友见了，选择无条件支持他，给了他很多帮助。
终于，那个人考到了功名，当上了官，并且本事越来越大，官位也越升越高。
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朋友，于是他便在当官之后，想要帮助朋友。
但是这个朋友，说什么也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依旧清贫乐道。
您觉得，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定北王不假思索地回道：“一个安贫乐道，助人而不求回报，是真的高洁之士。
另一个知恩图报，也应当是个好官。”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结果却并非如此。”
定北王皱了皱眉头，疑惑道：“此话怎讲？”
“当官者确实知恩图报，贫穷者乐于奉献，但是当知恩图报者无门可报之时，一切都变味了。
当官的每时每刻都在心中感觉到愧疚，自己明明接受了别人这么多的恩惠，却无从报答，受尽了煎熬。
而且在他的眼中，贫穷者高尚的姿态，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报恩，也就没有办法摆脱贫穷者带来的阴影！”
听到这里，定北王顿时明白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莫非，这当官的……”
“是的，在他濒临崩溃之前，他将他的朋友安上了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杀了。”
听完这个故事，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定北王顿时安静得像个鹌鹑。
“宋先生，你讲这个故事，到底想告诉本王什么？”
“我也不知道，王爷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功高盖主。
陛下和您关系再好，他也需要去考虑整个朝堂的局势。
他也不能只靠自己的感情行事。
您觉得陛下给您封王，是器重您，殊不知，陛下如今也像那个当官的一样，面临着相同的压力。
您的存在，还有您的功劳和声望，对陛下来说都是一种压力。
封王，其实是陛下在给您“报恩”。
现在还只是封王，一旦连王侯之位都无法赏赐您的功劳，恐怕陛下，就会重蹈我所说的覆辙……”
“够了！”定北王此刻已是面色铁青。
宋天明却没打算停下：“王爷，就算陛下不会因为您功劳很大就嫉贤妒能，但是架不住那么多人在陛下耳边吹枕边风呢！”
定北王沉默了，暗暗嘟囔了一句：“陛下才不会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
“王爷，小人也相信皇上，可是万一呢，我是说万一，陛下下真的对你有了嫌隙，那可真的就没法收拾了。
您的形象，在陛下眼中，有些过于高大，过于完美了。
这个王爵动了太多人的利益，现在朝堂之上，恐怕想要王爷倒台的，不计其数。
王爷真有自信能够顶得住这么多的压力？
就算您顶得住，陛下，他顶得住吗？
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陛下罩着想。”
定北王像是泄气的皮球坐在那，终于沉默不语了。
其实在宋天明讲到皇帝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异姓王封的确实是太过于显眼。
也许一个异姓王爵对于权贵来说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这就是一个先例。
一旦开了这个头，意味着军中将会冒出更多定北王一样的异姓王侯。
这对于已经习惯了皇家特权的皇亲国戚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一个异姓王就将分掉他们一份权利，那千千万万个异姓王出现，那还有他们皇家什么事儿？
到时候，这天下到底是姓什么呢？